碧落十三香(女尊 上部)——荷塘春晓
时间:2019-02-21 11:37:51

  素问盯他半晌,只挤出了一个字:“……好!”
  晚间,柳昔照旧搬了铺盖来内寝陪侍,端盆倒水,整被铺床,俱都一丝不苟。
  素问阖眼之前言道:“府里有和你要好的,去告个别吧。”
  柳昔回答:“都告别过了。”
  两人便都不再开口,默默听了一宿风声,终于是入秋了。
  第二日,谢曼曼带着儿子们亲来相府辞行,接着柳昔,让他再给元寿宫主磕头,自己也去嘱咐谢晴岚几句。
  柳昔穿了一件簇新的棉袍,背了个不大的包袱,里面只装了些青龙几人回送的小玩意儿和几身换洗衣物。
  “奴才这便走了,祝宫主心想事成!”
  素问面容仍如往日一般清冷,闻言只是微微点头,命青龙取过一个不起眼的小木匣子来:“逢年过节的,记着向本宫问声好。”
  “是。”柳昔也无它话。
  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待得葛绒遣人来催,说谢四太太已在前门登车,素问忽然又叫住柳昔。
  叫住了,却又不说话。
  柳昔等了一会儿,扯唇笑道:“阿遇小姐很可爱,宫主多抱抱亲亲,她见着您就不会总哭了。”
  素问眼睫微垂:“你给本宫的‘孩子’起了小名儿,本宫也给你的孩子起个小名儿吧。等有了,就叫安安,怎么样?”
  柳昔忽就红了眼眶。他不肯将软弱示人,连忙屈膝垂头,夸张的喊了一声:“谢宫主赏。”言罢转身出门,疾步下阶,挡好面具,抱紧匣子,奔上谢家的马车,掩严布帘,直到车已行出相府,走了好几条街,都没敢回头再望一眼。
  泪水模糊了双眼,面具再扣不住,柳昔一把拽了下来,狠吸几下鼻头,心中暗骂:安安……这么普通的名字,好意思问我怎样么?
  骂了数声都不管用,泪还是大颗大颗往下落。他便又抖手开了箱子:我瞧瞧你这小气鬼送什么了?若都是没用的东西,我现在就扔车外边儿去,省的提搂着沉。
  入目一叠银票,数目不同,还是分几家银号存的。柳昔可算是笑了一下,抬手抹去腮边泪水,努力数的全神贯注:“八百两,这么少……六百七十三两九钱,怎么还有零有整的……四百八十两,不能四舍五入一下么……二百五十两,奶奶的,什么破数…….”
  银票下面压着两张田契,分别来自雪璃和紫胤;又有一张房契,归属安城;几个杜撰好了的不同身份,虽然都只平民,却已在文书上加盖了通关印牒,无论日后自己想去哪里,都不会因为是谢家子弟或葛姓奴才遭遇麻烦。首饰只有一件,裹在一张素问写废了的诗稿里,一只冠冕样式的圈戒,闪着森森冷光。
  “冰块脸…….”柳昔几乎不敢置信。
  旁边还有一个紫眸玩偶,是他给两人买的生辰礼物中被素问挑走的那个。大圆头,细脖子,刚被碰到就晃晃悠悠的好像在说“喏喏诺”,憨态可掬:
  以后,我是你的了。
  高兴么?高兴吧?你看你高兴的都哭了!
  高兴你个头!柳昔忽就嚎啕大哭,也不管谢府管家受了惊吓跑来询问。
  素问,素问你个混账东西,把它们给我作甚?你看我哪个指头能带进你的戒指去?好不容易,我把她丢开了……丢开了。你又给送回来……送回来。你就是成心,成心……
  …….
  素问一天也没有说话。到了晚间,摆上棋局和自己对弈,下着下着,忽然走了神,敲桌叫道:“该你了。柳昔?”
  “主子,柳昔已经走了。”朱雀好言提醒。
  素问一僵,又觉风过身凉,真是愁夜难捱,口里却偏要逞强:“我知道他走了,我是在吩咐你把他的屋子收拾好 ,给新任大总管住。”
  “已经收拾好了。”朱雀捧来个大托盘:“这是柳昔留了字条让敬献上来的,您要不要过目?”
  素问随意的一摆手:“打开吧。”
  帘布一掀,入目便是一只珐琅彩的小挂表,看是丑面,可变美人。
  “咦,这不是他那心肝宝贝似的……”素问一愣,拿起来瞧了瞧:“他这是何意?”
  旁边一个怪模怪样的紫眸玩偶正捧腹而笑:是你的了,连我一起也是你的了。
  朱雀又和几个小侍把下面摆放的衣裳全部挂起:“宫主,还有这些,都是从夜来香买来的。”
  素问没等看完已经整个呆住。
  “柳昔把他那些私房钱全填进去了也只够买这六件。”朱雀叫小侍们都举着衣裳挪到灯下:“宫主您喜欢哪个样式的?”
  “他……他个混账王八蛋……”素问生怒,怒极又笑,笑着笑着,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
  素素:为何要走?
  柳昔:你问春妈。
  春妈:眸眸怀疑你俩生基情了,很愤怒,正在阔步赶来的路上。
 
 
第795章 行踪
  云瞳带着离凤自渡口登船,沿沧河逆流而上,观赏两岸风景,闲话六国趣事,遇有村镇热闹,便弃舟登岸,与民共欢。有时夜宿船上,玩月听笛,忆及两湖合卺,免不了又效一回鸳鸯。
  离凤腼腆,唯恐被人听见,几次推开云瞳。第二日起了身,见两个船妇一边摇撸,一边窥望自己,更添了缕缕羞意。
  “娘子?”那位年轻些的船妇瞅了离凤半晌,大喇喇问向云瞳:“娶这样一位小郎君,家底得赔进去不少吧?”
  云瞳一怔,转而舒朗大笑:“已经都赔光了。”
  离凤“腾”就红了脸,暗在袖中掐了她掌心一把。
  “啧啧,就知道得是这样。”另一船妇摇头大叹:“红颜祸水啊。”
  “那娘子你怎么还笑?”年轻船妇却又奇怪问道:“难不成是觉占了便宜么?”
  云瞳歪头凑近离凤:“因为……”
  离凤扭过脸去,心中“咚咚”乱跳。
  “因为别人赔光家底,也娶他不来。”云瞳收回目光,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当然是占了便宜了。”
  “这叫什么便宜?”船妇撇了撇嘴:“等他给你生个女娃子能顶门立户,才算不亏。”
  笑,登时就在云瞳脸上抹去了。
  离凤看的分明,心中乍紧。
  很快,云瞳又转圜了脸色,走到船头,撩袍坐下:“大姐养了几个女娃子了?”
  “七个。”船妇骄傲的伸手比划了一下。
  “厉害啊!”云瞳故作惊讶:“日子过得怎么样?”
  “有点儿艰难。”
  “不艰难她就不来摇船了。”年轻船妇笑道:“跑这一趟可挣不少银钱,回去能给娃子们添些饼面吃。”
  “这都不打紧。”船妇停下来搓搓手:“真正要钱的是我那大闺女,说话十五了,预备娶女婿,相中哪个不好,偏盯上了村东老王家的二小子。”
  “那是村里一枝花,但凡没成亲的丫头们全盯着呢。”
  “什么一枝花,花能当饭吃么!”船妇发起了牢骚:“我跟大闺女说了,要是费劲吧啦的娶回来,一年没给我养出胖孙女,我就把人还给老王家,彩礼收回,嫁妆不退,羞死她。”
  “这亲事还能成?”年轻船妇哈哈大笑:“老王家想着把二小子献给英亲王呢,谁给你的笨丫头养孙女,养不来还带给人家退回去的。”
  听到这里,云瞳哑然失笑:“为什么要献给英亲王呢?”
  “英王多情啊。”年轻船妇挑起大指。
  “多情不是好事儿。”云瞳诧道:“因为多情,她都被夺爵罢官了。”
  “嗐!”年轻船妇不以为然:“一点子风流韵事罢了,我还闹过几出桃花劫呢,爹妈再生气,难道就不要我了?谁不是打这么着过来的?挨了教训,长了脑子,以后会活的更好。等英王再当上英王,又来大凤领兵,我就弃了这条船,投奔她去,立军功,赚田地,也娶上一位……”说着她拿眼又瞅离凤,嘻嘻笑道:“一位这样子的小郎君。”
  离凤也不知在她眼里自己是哪种样子,紧着又挡了挡蒙巾。
  “别惦着打仗,打起仗来老百姓没好日子过。”另一船妇喝止了年轻人的遐想:“爬过红山崖不?为什么那石头会是红的,告诉你,全是这两百多年来打仗死了的人血染的。”
  “打仗当然会死人了。”年轻船妇辩驳道:“可不打仗你就不会枉死了?要不是英王率军打过来,咱们一村子都要被赤老太太(指国主赤连凌)那些苛捐杂税逼死了。你当初没逃到胤国去,能生七个胖闺女回来么?”
  “唉,也是,亏得我跑的早,跑的快啊。”
  云瞳默默听了半晌,言道:“以后六国一统,就不会再打仗了。”
  “六国一统!听听…….”年轻船妇拍拍胸膛:“我就是要跟着英王去做这件大事。邻村那几个都已经去了,可我说得等英王回来,跟着咱英王才能打胜仗,才能立大功,才能……”
  “逞什么能啊!”另一船妇把她拽坐回来:“先给你娘老子留个后再去。”
  年轻船妇朝云瞳咧了咧嘴:“喂,看你也人模狗样的,一起去吧?天天听小美人叫唤也腻啊。”
  离凤一直认真听着,直到听见这句,脸色方红,又见云瞳笑看自己,忙躲进舱里去了,却听自家妻主笑道:“腻不了……就怕听不着。”
  到了晌午,船泊一处,埋锅生火,六月跟上来禀告:“主子,您交代的几件事都办妥了。要不要给李堂主通个消息?”
  云瞳摇了摇头:“他知道该怎么办。”
  “主子,我可有点不放心……”
  云瞳淡淡一笑:“待会儿你就别回船上了,把两个秀才送去琅郡。”
  “啊?”六月一愣:“是不是公子受不了她们聒噪?”
  云瞳翻起眼睛:“她们不会又说什么了吧?”
  “呃……”六月挠挠头:“昨晚大概喝多了一点儿,不过公子忙着……咳,难道听见了?”
  云瞳这才恍然大悟:“我说他怎么又跟前几日不一样了呢?原来是因为你们瞎嘚嘚。”
  “主子,那我这就派人送两位秀才。”
  “不,你亲自去。”
  六月一惊:“我得护卫着您啊?”
  “还没到地方呢,她们不会收网。我还用不着你护卫。”云瞳压低声音:“那姐妹俩性情乖张,好惹麻烦,你要仔细盯住,把事办好……”
  听她交代的极细,六月也不敢等闲视之,可心中到底担忧:“那您身边岂不是没人了,万一雀翎军来……”
  “等了这么久也没见一个来,真让人着急。”云瞳叹了口气:“至于我身边,有公子陪着就够了。昨儿他问我你成亲了没有?我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不成亲?”
  六月张口呆住:“我……不劳公子挂心。”
  “那就赶紧娶个男人吧。”云瞳嫌弃的拍拍六月肩膀:“三月都知道该回避时回避了,就你,还跟个傻子似的……”
  “我……”六月等她搂着离凤又回去船上,自己都没醒过神来:闹那么大动静,倒来怪别人听床根儿,我都是被迫的好么…….
  ……
  李慕接到神机堂回报,不知该怒该笑:“这个紫云瞳,我们在赤凤掘地三尺,她优哉游哉的坐船回来了……她姐姐知道了,怕要把肺气炸。”
  “主子,您打算怎么办?”邀月问道。
  李慕把下剩的几条密报依次看过,就手都扔进他怀里:“谁要的给谁去。”
  邀月一呆。
  流云拽着他出了屋子,低声问道:“我说你怎么也变木柱子了?”
  “我真不明白少主的心思了。”邀月蹙眉暗想:明明觉得他对紫云瞳已生情意,可卖紫云瞳的消息又毫不手软。
  我也不明白她的心思了……李慕在内也是幽然一叹:明明觉得她会有所动作,可得来的全部消息都是—— 没有。
  正在此时,长风回来禀道:“碧落大祭司现在琅郡,水大人请问宫主,预备几时去见?”
  李慕这方想起紫云瞳还替自己讨了这样一件烦人的差事:“大祭司怎么还赖在紫胤?他也不怕天神们生气。”
  ……
  上京恭王府
  紫云昂接获神机堂密报,抚掌大笑:“阿公啊,你看你看,不出本王意料吧?小七兜转一圈,悄悄回程了。”
  “主子妙算。”老宫监频频点头:“谁都没想到她会走水路。”
  “要不说她鬼呢!沧河通游应该是这几个月才有的事。因为西川通开了上游洪口,从去岁到今都没再闹灾,澜沧坝也就分段开启,多为运粮。估计连赤凤本地的老百姓都没多少晓得可以出门行船了呢。”紫云昂“嘿”的一声:“其实没必要兴师动众到处去找,她一定会往瑶山来的,我在那里等她就完了。”
  “神机堂办事还是令人刮目相看的。”老宫监提了一句。
  紫云昂咧了咧嘴:“是啊,你说我是该为有这样的盟友高兴,还是担忧呢?”
  老宫监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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