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 不到一天的时间,张明岳已经初步断定郝主任就是个性格别扭的老头, 顺着他他会以为你在讨好巴结他, 他不会给你好脸色;你顶撞他,关起门来, 他会跟你对骂、理论, 但实际也不会出什么阴招,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挤兑你。
正是以上的判断, 才有了张明岳跟郝主任不客气的场面。
现在, 趁着郝主任吃饭, 张明岳走马观花地游览一遍,心里念叨两个字,“真好”。
可不好嘛, 就门诊部都是水利医院的四倍以上不止,打眼看有些检查设备都没有见过,更别说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这还只是门诊这边,后面住院部这些的他还没来得及看呢。
没敢多逛,张明岳很快回到郝主任的诊室门前,他没进去,而是走到护士台。
正好上午去郝主任屋里的那个护士在,张明岳跟人家打招呼,“这位大姐,我叫张明岳,是郝主任的助理,上午咱们见过,请问你怎么称呼?”这位护士看上去三十往上不到四十。
护士戴着口罩,听他说话忙摘下,“我叫林佩,你叫我林姐就行,我负责郝主任和那边严主任的工作。”
严主任也是内科主任,跟郝主任平级,张明岳刚才看过他的介绍。
“很高兴认识你,我刚到这里工作,请你多多指教。”张明岳笑着说。
林佩淡定摇摇手,“你不用客气,大家都是同事。”
张明岳走近一步,小声问:“林姐,郝主任还在诊室吗?”
“在呢,刚才我还帮他打了热水,在写病例呢。”林佩说。郝主任爱记录翻阅自己的病例是大家都知道的。
“哦,”张明岳抿着嘴点点头,“林姐,你这里有郝主任出诊的时间表吗?能不能让我看看?”
林佩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纸递给他。
等张明岳看清,不由暗暗诧异,“郝主任每星期只出诊两个半天,这也太少了。”
“是呀,郝主任目前是所有主任里出诊最少的,他以前不这样,去年他爱人生病了,他要照顾家里,没办法。”林佩说。
“谢谢林姐,”张明岳把纸还给林佩,“林姐,想跟你问个事,昨天我还看见郝主任的另一个助理,怎么今天没来呢?是不是家里有事?”
林佩哦了一声,“你说的是吴涛呀,他不是郝主任的助理,他是临时调过去帮忙的,现在有你,他今天就不用过来了。”
张明岳的惊讶都表现在脸上,“临时的,难道郝主任没有正式跟着的助理吗?”
林佩有些犹豫,左右看看,小声说:“反正你早晚得知道,郝主任脾气不好,很多人都受不了,害怕他,一年了,换了三个助理,你是第四个了。”林佩看张明岳挺客气,又是一个刚进来不明白状态的,忍不住多说几句。
张明岳眸光一闪,想得明白,助理频繁更换,郝主任脾气不好是一方面,他每周出诊时间太少只怕是主要原因,毕竟要是只跟着他,每月的工作量那么小,工资方面只怕很少,确实不划算,还要忍受他的坏脾气,要是跟着两个主任,时间调配不开怕是要尴尬。
除非不在乎工资的,或有其他因素的,像自己,亏得昨天还以为开学前会很忙,还真是自以为是了。
谢过林佩,张明岳轻轻推开门,脑袋先伸进去,看郝主任没有注意,身体快速闪进屋里,把门关上。
整个动作不过几秒,他脚步放轻,走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下。
郝主任一直低头看着本子,手上的笔就没停过,桌子上吃饭的饭盒已经看不见,可能被人拿走了。
张明岳掏出口袋里的书,低头开始看起来,慢慢忽略了周围的环境。
嘴里默念着,笔也在书页上写着,怕写的不对,停顿下来再仔细想想,张明岳埋怨自己想得不周到,咋没带几张纸过来呢。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你脑子里装的肯定是浆糊。”郝主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张明岳背部一僵,合上书,咬了咬上唇,站起来转过身,“郝主任,您工作做完了。”
“哟,脸皮真厚,跟没事人一样,就你这样还敢说自己天赋不错,我要是你呀,早就放弃从医了。”郝主任眯着眼满脸讽刺,一股看不上张明岳的样子。
张明岳真想更正自己之前的想法,助理更换绝对就是郝主任的原因,就这样打击人的话要是天天在耳朵边说,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就是不知道他本来如此,还是因为家里爱人生病导致的。
可张明岳自认自己不算正常人,这不是自己骂自己,想当年在侯府忍辱负重,做世子的爪牙,庶兄庶弟说他的还少吗?他不都忍过来了。
以前能忍,现在他也能,反正就不走,看你能奈我何。
“郝主任,请问您还有什么工作要让我去做的吗?”张明岳盯着郝主任问。
郝主任背着手回到座位上,“别以为我吃了你的饭就会对你手下留情,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既然你想呆在我这里就呆着,别让我揪着你的小辫子,到时候自觉走人别让我撵,今天没事,你回去,看见你这么笨的人心情就不好,去林护士那里看清我的出诊时间,提前做好工作安排,别到时候见不着你的人影。”
“好的,我明白,郝主任,我先走了。”
张明岳把书放进口袋,推门出去。
出了医院,张明岳一看,还不到四点钟,照着这个点,苗群群应该在四合院那里的可能性大,他骑上车,直奔四合院而去。
到地一看,四合院居然大门紧闭,苗群群没在。
张明岳开门进去,先到厨房转了转,看见地上放了不少萝卜白菜,还有一些干蘑菇,柜子里码放着米面,看这样子,买了不少东西。
他正想进屋看看,门响了,苗群群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师傅,拉着个平车,上面都是蜂窝煤。
“明岳,你回来这么早呀,”苗群群看见张明岳很高兴,“看见我买的东西了吗?”
“厨房的看见了,”张明岳走过去给苗群群擦去脸上的黑色印记,“你看,脸上都抹上了。”
“是吗?我看不见,”苗群群掏出手绢又擦了擦脸,“还有吗?”
“有点,看来擦不掉,你去打水洗洗,我招呼师傅卸煤。”张明岳推推苗群群去洗脸,“师傅,你跟我来,卸到厨房边上。”
厨房旁边正好有空地,码放蜂窝煤再好不过。
师傅答应一声,开始卸煤,张明岳挽挽袖子也过去帮忙。
“不用,不用,我来就行,别把你衣服弄脏了。”师傅拦着张明岳不让他动手。
张明岳绕到车子另一边,搬起几个,“没事,我注意着点,两个人卸得快。”
师傅有些不好意思,笑得很腼腆,“谢谢呀。”
两个人协作,没多久功夫就卸完了。
苗群群过来递给师傅钱,师傅数了数没问题,拉着空车出去了。
张明岳去洗了手,回来被苗群群拉着进了屋,“看我买到什么好东西。”说完,指着床上让他看。
“棉花?”张明岳走近看,两大兜子棉花,“这不得有十来斤呀。”
“八斤多,”苗群群揪出一团给他看,“雪白雪白的,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的棉花呢,正好把家里的被子、褥子续续,说不定还能剩下做一条新棉被呢。”
“你哪买的这么多?”张明岳真是好奇,这年月能一次性买到这么多棉花可是不容易。
苗群群神秘一笑,“就是胡同里卖的,这两天我发现后面一个院子经常有人进出,我就摸过去观察,发现里面是偷偷卖东西的,我也敲门进去,不要票,价格也不高多少,正好他们要出手棉花,就买了,我还买了些干蘑菇,趁着中午没人给送过来的。”
张明岳听着顿时沉下脸,“你也太大胆了,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敢过去,像他们这些卖黑货的,不是熟人警惕性很高,万一出事怎么办?”
“哪有那么多事,我看买东西的大部分都是周围的人,买完人家偷偷送过来,不着痕迹,我跟他们说是隔壁邻居介绍过去的,人家没怀疑,你放心。”苗群群不以为然,还为自己找到这么好的地方得意呢。
张明岳看苗群群的样子就知道她以后肯定还会去,“你告诉我是哪家?下次我去。”
苗群群也知道张明岳是不放心她的安全,对他的关心自然不会拒绝,“我也想去,大不了咱们两个一起。”
“那你保证我陪你去之前不买东西。”张明岳强调一句,以他对苗群群的了解,自己要不说,她肯定自己偷偷摸摸会去的。
苗群群有些不情愿,“你不说这些天忙嘛,等你忙完,黄花菜都凉了,人家说就这几天,再买就得过个把月,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呀。”
张明岳揪起一团棉花在面前吹了吹,“我后面几天都不去医院,有足够的时间陪你去。”
“啊,不去医院?是工作出现变动了吗?”苗群群紧跟着问。
张明岳坐到床上,“没有,医院安排我跟着郝主任,他出诊时间少,我每周只需要去医院两个半天,每周的昨天下午和今天上午,以后会不会变不知道,至少后面一个来月是这样的。”
苗群群点头表示明白,“原来是这样,估计是考虑你上学的事情,不给安排多的,那你明天跟我去,他们说明天还有新货要到,我问是什么,他们就笑不说话。”
“行,明天我陪你去,要真有好东西,多买点。”张明岳答应道。
第125章 峰回
一早, 张明岳骑车带着苗群群赶路。
苗群群一个劲儿地催着, “明岳, 快点, 去晚了好东西就让人抢走了。”
“我快着呢,你这么着急怎么不早点喊我, 要不也不用这么赶。”张明岳脚下用力蹬着车, 尽量更快些。
“我不是想让你多睡会儿嘛, 你昨天写东西那么晚才睡。”苗群群说。
昨天晚上, 张明岳吃过晚饭,想起郝主任拿本子记录病例的事情, 认为这是一个相当好的主意,如果他那么做,肯定也能受益匪浅, 所以, 自己找出个空白的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试图还原上午看过的比较有特点的病例, 毕竟是过了一段时间强行回忆, 写完又修改,改完还做了调整,等全部写下来已经深更半夜。
早晨,苗群群做完早饭看他睡得沉,就没舍得叫醒他,让他多睡了一个多钟头。
等张明岳收拾好, 吃完早点,苗群群觉得去四合院这边的院子买东西已经有些晚,好东西人人都喜欢,去晚了可不就摸不着了嘛。
“砰……”
张明岳的车把被撞歪了,紧跟着他右脚点地,试图稳住自行车,就这样自行车还是倾斜了不少。
苗群群在车后座被撞击力震了个趔趄,忙扶车座下车站好,看发生什么事。
“同志,对不起,对不起,我骑车太猛了,没撞坏。”一个跟张明岳年岁差不多的年轻人站在自行车旁边道歉。
张明岳没顾上回答他,而是转头看苗群群的情况。
苗群群摇摇头,“我没事。”
张明岳晃了晃车把,观察了一下车轮,“我们没事,你下次注意些,从斜坡上下来怎么也要看看拐弯的地方有没有车,要不很容易出事,我都提前打车铃预警了你怎么还会直撞过来。”
“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没听见铃声,下次一定注意。”年轻人鞠躬再次认错。
张明岳看看倒在地上的自行车,再看看他膝盖上的土,貌似对方还摔着了,“算了,以后骑车可不能走神,你赶紧看看你的车子和东西。”
年轻人这才转身扶起自己的自行车,可能是没用好力,车把扭了一下,上面挂着的袋子滑落,十几张纸就这么四散开来掉到地上。
张明岳摇摇头,看来膝盖受伤了,用不上力,鉴于对方态度良好,他决定帮帮忙。
把自行车停在旁边,让苗群群站在旁边压惊,张明岳上前帮着捡东西。
年轻人已经把自行车扶直,正打算支好捡东西,看张明岳帮忙,连忙道了声谢,他膝盖摔得生疼,一时间弯下去捡东西确实是种折磨。
张明岳把掉在地上的纸一一捡起来,叠放好,递给年轻人。
在年轻人伸手去接的时候,张明岳的眼睛突然睁大,抽回纸张仔细看了起来,把年轻人吓了一跳。
刚才捡纸的时候没注意,递出去才发现上面是人名排序,张明岳瞄了一眼,发现有“张明光”三个字,怎么不让他吃惊,这才抽过来看。
没错,张明光,化学系,简单明了,就是不知道此张明光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这位同志,咱不是说没事吗?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年轻人看张明岳紧盯着自己的东西不还,很着急,这可是重要的文件,不能让人给扣留了,要不自己的工作可就不保了。
张明岳抬头看着年轻人,没还他资料,开口问:“这位同志,你怎么称呼?我看你张纸上都是人名和系别,你是不是在大学里工作呀,你是老师?”
年轻人不防张明岳问这些问题,倒也如实回答:“我叫秦俊峰,是清大的,不过我不是老师,我只是下面办事的。”
“哦,清大的?可真是厉害呀,”张明岳感叹一声,“我叫张明岳,咱们认识一下。”说完,伸手要跟秦俊峰握手。
秦俊峰回应握了手,有些懵,这是什么发展?怎么还互通起姓名来了,难道还要追究撞车的事情?
“这纸上是去年高考录取的学生名单?”张明岳看似在问,其实基本肯定,见秦俊峰点头,就把资料递到他跟前,同时指着上面张明光三个字,“你看,你这纸上有张明光,我弟弟也叫张明光,他去年也参加了高考,他以前学习成绩很好,这次考试说发挥得也不错,可一直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你看,咱们开学前这节骨眼上撞上还让我看到名单,也是缘分不是,能不能通融查一下这个张明光是不是我弟弟。”
秦俊峰听了张明岳的解释,才明白他的意图,摆摆手,“同志,你高抬我了,我只是下面办事的,具体的信息可到不了我这里,我怕是帮不上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