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了两回,很是老实的蓝彪抖了抖身子, 加快了扒饭的速度。
“彪子脑袋聪明,就是没用到正地方,有些坐不住,慢慢就好了。”蓝大伯娘给儿子找借口。
这也是给自己找的借口。
要不然孩子随根,是她比那两个妯娌差,还是孩他爹比自己兄弟差。
她们都不差,所以孩子也必须不能差。
蓝虎看着他哥那惨样,考试就挨打, 大冬天不让睡懒觉, 心里对上学更抵触了。
下雪天猫冬天。
队长也给知青们开介绍信,允许他们各回各家了。
有些着急的早就走了,谢青宇帮着家里办了点事,也要回去了。
这次是替老爹看看曾经的下属,兵转农了,不过因为级别高, 现在也是个农场领导。
这些农场大多是带着兵团的影子,内部也是半军事化管理。
初期得物资也是从军队补给的。
他拿了不少钱票过去,人家也没让他空手回,给他两铺军被,比他带的还厚实呢。
应该是专门应对这边寒冷天气的。
他也没客气,因为他知道不收人家还会多想呢。
可是拿到知青点,他有些犯愁了,没地方放。
要是给那几个男知青用,他才不干呢。
给慕婉那个蠢女人,算了他可不想自作多情,再说她也应该不差这东西。
想来想去,替换一新军被,拿着一旧一新去了蓝家。
“我们真不能要。”凤爹这回表情严肃了。
“蓝哥,这样,这两个被呢,一新一旧,你给作价,我也不要钱,我就要鸡蛋,以后时不时过来拿几个。”谢青宇看凤爹实在不收,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去年他也让蓝哥帮忙,收过几回鸡蛋,要不然他日子过的得更苦。
这样用被子换鸡蛋,省得蓝哥拿钱买,鸡蛋也不是一下子要,可以细水长流,双赢啊。
凤爹还是有些苦脸,主要是他经常去黑市,物价啥价格他都一清二楚,这两套军被可都是好东西。
就这布得多少钱,更何况里面的厚实的棉花。
这作价多少合适?
“就一百个鸡蛋。”谢青宇有些无所谓的报了价。
“不行。太少了。”凤爹不同意,一百个鸡蛋才三块多钱。“最少五百个。”
谢青宇摆手,“五百个,我可吃不了。”
鸡蛋是好东西,可让他吃五百个,他也腻的慌啊。
这讨价还价有点意思,买卖双方正好反了。
最后还是凤爹大获全胜了。
凤爹说那意思,五百鸡蛋多,分两年吃,一天还顶不上一个呢。
“小丫头还没放学呢。”谢青宇一看手表,才上午九点多,离放学还早呢。
“没呢,两娃上学认真,上次期中考试都考了满分。”凤爹忍不住夸自家孩子。
谁让孩子真长脸啊,队上上一年级的学生不少,可打满分的就他们蓝家三个。
又属他闺女、儿子年纪小。
他咋能不骄傲啊。
“小龙、小凤是聪明。”谢青宇更稀罕小丫头。
总觉得这小丫头看不透。
“中午在这吃饭,咱们吃生菜蘸酱。”凤爹指了指火炕上的生菜篮子。
谢青宇看看绿油油的生菜,咽咽口水,不过还是拒绝了,“下次,我得往县城赶了,赶火车。”
不过冬天在炕上种菜他学会了,回去让他爸妈爷奶都种点。
真成了,大冬天吃口绿叶菜对身体也好。
“那是不能耽误。”火车是不等人的。
凤爹让等等,那头凤娘已经煮鸡蛋了。
十来分钟,十个鸡蛋,两把生菜还有一点咸菜丝都给装好了。
“都拿着,路上吃。穷家富路。”凤爹将东西塞给谢青宇。
谢青宇也没推辞,道了谢,“回头和小凤她们说一声,让她们好好学习,回头给她们带礼物。”
“可别惯着她了。”凤爹笑着摆手。
这半年可没少饶人家好东西,又是罐头又是麦乳精的。
谢青宇却是觉得那些干巴巴的东西,还没热饭菜有吸引力呢。
特别是那河蛤蜊炒韭菜可真好吃。
后来的河蛤蜊炖菜就差点了。
家里的河蛤蜊是凤爹摸的,然后凤娘腌制后晒干的。
秋末了天凉了不能下水了,弄不着鲜河蛤蜊了,可是蛤蜊干炖菜也不错,放一小也能借个味。
中午蓝凤看到簇新的军被,忍不住哇了一声。
得知谢青宇送的,她一点不奇怪。
她爹也就两个渠道,不是谢青宇这就是供销社宋伯伯了。“娘,你拿剪子干啥?”
“把被子拆了,里面棉花太多了,我取出来点,给你们棉衣裤用上,省得你们冷。”凤娘将军被铺开,看看从哪里下剪子。
可不能随便来,军被上的东西都是好东西,线拆下来一会还得用呢。
家里的线都是黑色的,没有绿色的。
蓝凤一面为新被子被拆可惜,不够能穿里外都新的棉衣,她还是高兴的。
今年她爹没少弄布,再加上去年凤爹做了新衣裳,今年终于轮到她和小哥哥了,也可能是因为她们上学了。
可是棉衣外罩是新的,棉花还是旧的,这保暖效果就不咋地。
在家里还好,炕烧的热,再加上一个屋子一大半是炕(接了炕),所以温度还挺高的。
可是教室是冰窖啊,就一个土炉子,还不放开烧,再加上教室大,门又开开关关的,存不住热乎气,是真冷。
蓝凤上课除了写字,剩下时候都是带着手闷的。
帽子上课不让带,她直接拿草绳绑腰上。
时刻给自己增加温度。
所以凤娘从新军被里给她们取棉花,她虽然觉得可惜,还是不反对的。
蓝凤听过爹娘讲过关于棉裤、棉袄的笑话。
这边很少有会弹棉花的,又因为棉花少,想用新棉花做棉衣裤根本不够,为了保暖,旧棉花就不掏出来,再续一层新的,年头多了,棉裤根本不用人穿,自己就能立住。
“这军被厚实,掏出两层,这被子也够厚,这新的就给你俩盖。我和你爹用那个九层新的。这可是好东西,不能尿了啊。”凤娘剪短一个线结,小心的开始抽线。
尿床?蓝凤瞅她哥。
凤爹也瞅他大儿子。
小哥哥脸红,羞得也是气的,“我都上学了,我才不尿炕呢。”
蓝凤给小哥哥摸摸头,然后准备给他科普下,上学和尿炕其实没有啥必然联系的。
“放学早点回来,别和她们闹玩,早点把棉袄做好,你俩才享福。”凤娘叮嘱了遍,又和凤爹说话,“他爹,你去娘那屋,借下煤油灯,我晚上得贪晚。”
凤爹答应的挺干脆,这是正事,还是为孩子,爹娘肯定能借。
就能穿上新棉袄了,马上就要过暖和日子了。
蓝凤心里这个得意啊。
啥时候她这么好满足了。
“小凤,我娘说那个知青给你家送好东西啦。是啥啊?”蓝彪在上学路上凑了过来。
蓝凤翻了个白眼,“大伯娘看花眼了,人家是要回家了,给爹娘告别,哪有好东西。好东西那么容易有的么。”
蓝凤才不会傻傻的承认的,以后拆穿再说以后的。
她家小哥哥嘴巴也严实,不会乱说的。
估计大伯娘是看到谢青宇从她家出去了,没见到抱着棉被的样子,要不然也不会让蓝彪过来问了。
不过问了她们就会说嘛,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她这个大伯娘挺有意思的,怪不得和蓝大伯是一家人,都挺自私势利的。
最开始知道他们家和一位知青交好,还说他们傻,跟个穷知青套啥交情。
可是谢青宇出手大方,特别是有次拿麦乳精被看到了。
好嘛,开始厚脸皮往上凑。
可是谢青宇不接茬,根本不搭理。
蓝大伯娘的话口又转了,变成蓝老三自私,认识这能人也不说给她们介绍介绍。
还和凤爹娘追问谢青宇的家世,哪人啊,家里都什么人啊,都干啥的啊……甚至还想给人家介绍对象。
真的是戏太多。
最后让谢青宇毒舌喷可一回,消停了,不过从那以后特别关注谢青宇去她家……都拿啥了。
她是没琢磨透,这和她有啥关系呢。
就是谢青宇给她家钱给她家票,也和分家的大房没关系。
所以这根本就是无用功。
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给生菜浇浇水,让它想快点,还能早点卖钱。
蓝彪觉得堂妹的话很有道理,要是他有好东西也不会给别人的,所以也不再追问,一蹦一跳得跑了。
招娣眼睛闪了闪,她对于那个常来蓝家得知青有些印象。
不过不知道具体家世,但肯定是不错的,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回程的知青。
当时全大队都讨论他呢。
至于他是什么时间回去的,她就记不得了。
是在那个女知青被红卫兵抓走以后。
真的记不住了。
她也想认识一下的,可是大伯娘给他探了路,人家根本不接那一套。
她要是上赶着,也许更加事与愿违。
还不如冷眼旁观,只要那人和三房教好了,关键时刻求一把,应该也是可以的。
可不能学大伯娘那个做派,遭人烦,以后的路都堵死了。
蓝凤觉得下午课有些漫长啊。
算算离放寒假也不远了,谁让她们这冬天太冷了呢。
老师扛不住,学生更扛不住。
所以只能提前放寒假,让学生们提前回家猫冬去。
就是这样,班级里好多同学的手都生冻疮了。
蓝凤是她娘和她说过冻疮的厉害,会又痒又难受。
也看过蓝彪的冻疮,胀的像个馒头还冒血丝那种,所以特别怕。
因为怕,就更加小心保护自己,不让手脚得冻疮,因为一旦得了,很难治愈的,每到冬天就容易复发。
她不但自己注意,也看着小哥哥。
还和小哥哥瞎胡闹编了个游戏,就是跺脚脚互相搓手。
实际就是加速血液循环,让身体热量升上来。
不过小游戏有大作用,她和小哥哥手脚总是热乎乎的,一点没有冻着。
后来全班的人都跟着学,连老师都说勤搓搓手,省得手硬握不住笔,写的字都很狗爬似的。
老师一说下课,蓝凤和小哥哥背上早就收拾出来的书包往家跑。
娘要给她们做新棉袄呢。
脱了棉袄棉裤,两人盖着棉被缩到炕头。
“这辈子可真软乎,盖起来肯定暖和。”蓝小哥哥抓了把被子,还蹭了蹭脸。
“肯定的。”她终于要告别有味道的棉被了。
秋天的时候,凤爹给她和小哥哥做了乌拉草床垫。
现在她们就是睡在草垫子上的。
自从有了草垫子,屁股再也不硌疼了。
而且凤爹娘处理的可仔细了,没啥草刺,直接躺都行。
现在有了新被子,旧被子就可以当褥子啊。
一点不浪费的。
现在她的生活质量可提高不少。
新被子+草垫子+新棉袄+新枕头。
其中新枕头是老爹得了不少布,蓝凤撒娇要的。
她一点不喜欢枕衣服卷。
其实她最开始考虑的是草编,也不整啥难的。
就是把乌拉草弄的整齐点,用细细的草绳扎一下。
圆滚滚的就可以。
可是她爹厉害啊,一下子就弄了那么多布,所以她要求就升级了。
而且她这么贪心,是因为这里有很好的枕头瓤子啊。
蓝凤说的是这边的一种野草,人们管它叫“腥头草”。
农村人很认这种草,平时脑袋疼了,闻一下就有很好的缓解作用。
开花也叫佩兰,锯齿状的树叶,粉色的小花,在野花中也不怎么起眼。
但是味道好闻,就有小姑娘把花草晒干制作成香包。
其实还可以做成枕头,这样的枕头不仅有芳香的味道,而且还有抑菌消毒的作用呢。
当时蓝凤一知道有这么好用的草,采摘了不少呢,要做四个枕头瓤子绰绰有余。
刚开始只做了她和小哥哥的,后来凤爹娘都觉好,也跟着做了。
凤爹娘还说是被她带坏了。
盖着柔软的大棉被,睡的可镇舒服。
第二天一早都有些不想起来了。
“娘,我爹呢。”一大早就不见人呢。
猫冬的时候她爹可是特别懒的,每天她们都上学了,她爹还在被窝里不出来呢。
“去县城了。”赶不上牛车,自己走着去,可不得一大早就走。
凤爹现在隔一段时间就得去县城一次,除了卖鞋垫,还有家里的生菜。
之外还有村里人都鸡蛋。
之前她们给宋哥、谢青宇买鸡蛋,用的是帮村里人代卖的借口。
现在这些人都习惯了,有了鸡蛋就往他家送,而且这人家还越来越多了。
要不是冬天这小鸡不怎么下蛋了,她更得愁。
收了鸡蛋,得给人家钱啊,不能老把鸡蛋留家里。
可是大雪嚎天的,谁愿意受罪啊。
还是一分钱不挣,白给人家干活。
有时候她心疼孩他爹,不让收了,就说最近不去县城,让他们自己去卖。
可是孩他爹不答应,这些鸡蛋是没挣钱,可也让他彻底搭上了供销社的路子。
不是谁一个月都能弄几百个鸡蛋的。
供销社消化不完,他们不还有亲戚嘛。
不要票的鸡蛋,谁不想要。
所以现在凤爹一去供销社,售货员都和他打招呼,要是有啥她们用不着的瑕疵品了,也会主动问问他。
凤爹觉得他即使吃点苦,这路子也不能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