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们想法不同，到了清明时节，平安哥仨先跟随程老回来。父母在电话里说可以多待段时间，可他们更担心家里有事。
不止京城，他们在西南地区也是见证了一场场真实版开架，有一次在郊外还能听到大炮的哄响，一个乱字怎么解释？
三个孩子的归来，周家立即热闹出去。让缪丽珊感叹这家里还是得有孩子们才行，要不然上下班回来总会觉得缺了什么。
是的，平安他们去了几个月，回来就拉着长辈们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在童声稚语里格外精彩。
回来路上，平安已经吩咐弟弟们，外界如何不要对家里女人露出口风，他们是小小男子汉，要保护好姥姥和妈妈。
尤其他们的妈妈，胆子小，更是吓不得！
孩子们忙着彩衣娱亲，尽量避开外面的纷纷扰扰，话题围着婚礼，围着异地习俗，讲述着美食与娱乐。
周娇配合良好，闻言笑眯眯地附和几句。孩子们的小心思，她也不打破，甚至还有意挪出时间空间让他们这些小男人大男人在书房内洽谈。
对儿子们，她所求不多，先安安稳稳的平安成人，等他们有了一定能力，她再护着他们，给他们翱翔的天空。
当小鹰长大一些的时候，老鹰会把小鹰的翅膀折断，然后在将小鹰推下悬崖，有些小鹰活活摔死了。
小鹰为了生存，只好拼命地扇动翅膀。可是小鹰总是飞出不远，就跌到山涧里。老鹰便将它们抓上来，重新进行练习。就这样，小鹰在吃尽苦头后，终于学会了自由自在的飞翔。
她不会用这么残忍教育方式，也不求孩子们能上天成龙成凤。只要孩子们要的，有条件下她尽量付出。
她不会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自己的理想加于孩子们身上，他们的将来是他们的。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她看多了很多时候父母用养育之恩要求孩子们要如何，将如何……岂不知吾之蜜糖，彼之砒霜。
周娇挽着她妈的胳膊，去往厨房打算替孩子们接风洗尘。
母女俩人轻声细语，缪丽珊聊及同事们下属们所言的传闻，外界如何，她们或多或少会有所耳闻。
“小东西故意避开这些话题，你也别去问，咱们家三个宝贝愿意跟他们姥爷说，跟他们爸爸说，是担心我们，你回头可别怪孩子们。”
周娇乐得直笑，连连点头。
尽管她妈这人当母亲不称职，可她有一点特别好，没有时下那些母亲自说自话，自以为是。
她会尊重孩子们。
这个优点足以弥补她的一切缺点。
人无完人，金无赤足，这就够了。周娇特烦大院内那些小姐妹们的母亲从工作到婚事，再到生育，样样都插手。
第916章 上山下乡
岁月如梭，眨眼间，一下子转到六八年的四月。最美人间四月天，任谁也无法拒绝这份春光诱惑。
——春暖花开，草木葱茏，芳草萋萋，如此美好。
可今年没人来得及欣赏，四月春风很凉，满天的柳絮杨絮被风带走，随风摆动，洒落在行人身上、墙头、街尾。
不由得让人心烦。
办公室内，金丽娟蹙着眉，端着搪瓷缸喝了一口茶。她愁啊，一时大意，这会革委会发出一道通知，强调动员“三届”毕业生上山下乡。
而她的二女儿刚好领到毕业证书，她见距离初三真正结束的时间还有几个月，想着不着急。
谁料到昨天居委会就通知孩子下乡。她不是没想过跟大家一样，要么跑关系赶紧找个工作留在城市。
可前年大儿子毕业后闹着志愿去兵团，她和她男人好不容易在去年给那兔崽子安排好了工作。
这会真是避不开了。
偏偏这些话还不能对外露出口风，否则一个不好什么帽子都给你带上。更让她犯愁的是家里二丫头居然听到这消息喜得眉开眼笑，恨不得立即离京。
这死丫头没心没肺的，她如何知道兵团过得是什么日子，农村过得是什么日子，说到底怪自己夫妻俩将孩子保护得太天真。
金丽娟这会哪里知道，一位来自云省的负责人给那些知识青年们做宣传时，他着重描述了仙境一般的“魅力云南”、“彩云之南”。
大家听得如痴如狂，深深吸引了涉世未深的孩子们。
那真是说的天花乱坠，唾沫星子乱飞。
人家说到了云省，头顶萝卜，脚踏甘蔗，摔一跤伸手就是一大把拇指粗的花生，还有美丽的少数民族风情！
当然也不能全怪这位负责人，现在很多有志之士的青年人对“上山下乡”怀有无限的热情。去年冬天时，很多红小兵们就写下了立志下乡的誓言呈交给上面。
大趋势如此，父母与孩子两代人难免思想有所冲突。尤其一句“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更是吸引了城里孩子。
“你们谁手上有票券，不拘什么，先让给我，过段时间我给你们补上。”她想了想既然不能改变，那还是早点准备东西给孩子带过去。
周娇闻言也没在意，要知道对方是她大表嫂的外甥女，夫妻俩人双职工，大儿子也上班了，借票券无非是想家里添点什么。
她也没假大方，拿了这两个月工业券、还有几张半斤几两的糖票。其他没了，不是她小气，除了工资和工业券，还有些单位福利发送的票券，一年到头，她的供应全在家里，这事众所皆知。
其他两位男同事更是不如她，他们除了口袋里几个零花钱何粮票，财政大权都在他们媳妇手掌心。
金丽娟心里也有数，谢过三人，她端着搪瓷缸出去溜了半个来小时，回来后眉头皱得更紧了，都快要夹死苍蝇。
在单位，对方平时挺维护周娇。
见状，周娇打破了她一向不喜欢在单位多言的习惯，看了看她，“还需要什么票？我回去凑凑。”
金丽娟感激一笑，她也不再隐瞒，细声说道：“我家二丫头要去云省当知青了。”
周娇闻言立即蹙眉，顿了顿，“孩子要去？”
她的言外之意，要是孩子不想去，以金丽娟这么多年人脉，还是可以挡一挡。她心里不是很赞同下乡，但各有各心思，说多不好。
金丽娟苦笑地点了点头。
周娇至今除了对方大儿子来过一次单位，还没见过对方家里其他孩子，也不知对方女儿长相如何。
她又不是喜欢打探外人隐私的人，琢磨了一会，还是问道：“非要去云省吗？会不会太远，离这远点的郊外也行啊。”
“已经确定了。”
既然如此，周娇也不好多说。原本她还想问问对方要不要让孩子申请去她东北老家，好有个照应，可随即想到那孩子既然非去不可，估计思想上也属于激进份子，还是别去祸害老队长了。
毕竟用村民的话来说，这些小姑娘就是做啥啥不行，又懒又娇气。他们都属于父母比较宠爱的，对适应农村生活的阵痛期太长。
从烧火到下地干活，按农民的作息工作，日出而耕日落而息不是简单的事，先别说语言不通，就农忙也得脱层皮，就好像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每次学校学农下乡也是非常疲惫不适。
但这就是生活，你得去适应并征服它。
“儿女都是债，她闹着要走，可我这当妈的还得替她准备点东西，要不然多想想也睡不着。”
确实！周娇安慰地拍了拍她，笑道：“那你整理一下这些票券，看还缺什么，我回去找人凑凑，实在没有，那也没办法了。”
金丽娟闻言心里松了口气。她比较了解周娇，能让她说出这些话，那基本上都能解决。之前她不是没想过直接找周娇，比如旧军装，军用票券什么的。可她不开口，自己总是难以启齿，搞得好像专门惦记上人家小姑娘。
与周娇相同，向张国庆寻求帮助的也有几位。还好大家都在大院，各自每年每个月按照等级有多少供应都有数，还不至于让他为难。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如火如荼的年代来了，别说外面，就大院很多很多野孩子们宁愿不当兵也要下乡。
这段日子非常热闹。欢送酒、分别酒……应有尽有的聚会。
与那些家有父母长辈在身边的哥们相比，最可怜的还是父母隔离审查的那些大姑娘小伙子们。
有些靠在每个月二十块钱补贴，还有基本供应粮滞留在家也不愿意离开京城，这点张国庆很理解。
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谁放得下心去远方，不顾及至今未归的父母长辈。对于这样的人，他能帮一点是帮一点。
而那些遭受同伴们嫌弃，父母已经定性下放的哥们姐妹们，他与周娇俩人除了与大家一样明面上微薄资助外，也暗地里给了大礼。
没进大院前，他或许或多或少抱着投资心态，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哪怕大院内一草一木都有感情，何况这些曾经一起疯一起闹的小伙伴们。
第917章 小尾巴藏好了
这次一别也许又是十年，也许此生都不会再有相逢之时，一直到了炎炎夏日的七月，张国庆不止送走了或当兵或下乡的同伴们，也送走了如同弟弟妹妹们般的十六七岁的小年轻们。
每次陪同他们一起去往火车站，看着太阳底下的蓝、绿、灰三色穿着的年轻人们脸上即使暗黄疲惫也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
与他们这些人相反的，是送行队伍里面有的帮忙拿着大包小包，有的拿着单单一只装铺盖的麻布口袋的父母们。
有当母亲的拂去脸上泪水，絮絮叨叨地殷殷叮嘱，有当父亲的眼眶发红，双眼含泪紧盯孩子不放。
当然也有孤身启程的，也有头也不回一直上前的。
见多了，张国庆还是免不了心如潮涌。可能这种表现在很多人看来这些小年轻们很傻很天真，可他却只有满心的佩服羡慕。
佩服的是这些人的热血激情，羡慕的则是他们这些人有能为理想而动容，敢于付出一切的激情。
他却再无论如何也融入不到这个时代，与这个时代产生共鸣。虽然这些人也有沮丧迷茫的时候，可是一旦说起保家卫国，瞬间迸发出燃烧自我般的光芒会让他暗自惭愧。同样生在红*旗下，可到底还是不同的。
而在阳春四月，天空明媚清新，为了现场感受这历史一幕，周娇她也来了，用镜头留下一幕幕……
此时此刻，这些画面值得让后人纪念。
其中金丽娟那位素未谋面的二丫头也不出意外的悄然出现在她的镜头。
她倒是没刻意去寻找对方一家人。
而是这位穿着一身合身的军装，配套的墨绿色军用水壶、斜挎军包、解放鞋和一顶正中钉上一课红色五角星帽子。
哦，还有腰间系上的那一根驼色皮带。
就这一身还别说，挤在人群里还是够显目，够气派，不引人注目都不可能，毕竟成千上万下乡的知识青年中也不是谁都有这配置。
不过，应该也花费了金丽娟夫妻俩人不少心血和人情。
四九城的天空还是很蓝，空气还很新鲜，街上也还后世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当然也没那么多楼房、车辆。
街上路灯杆子上的喇叭到处都是放着雄壮激昂的歌曲，一列列火车送走了胸口带着红花的青年人们，留下失魂落魄的亲人……
日子就这么不急不缓地一天天过去，随着这些年轻人的离开，世面上也真得安稳很多，街上打得头破血流的也少了。
与之相同的，金丽娟开始频繁向同事们换票券，蹙着的眉头再也没松开。往日那位性格爽朗的大姐也开始朝林黛玉进化。
见多了、听多了，周娇也不敢开口咨询，她担心听到那些女性遭到侮辱的消息，更担心听到伤亡消息。
自从“备战，备荒，为人*。“的口号出来，她爸越来越忙了，不是四处出差就是不停的开会。
到了年终，周娇拿着收集到的一部分资料找上她爸，她想她改变不了大趋势，可为了天下女人们尽一份力量总是有的。
“这是？”书房内周孝正疑惑地看向女儿。
“嘿嘿，你先看。”
过了一会儿，周孝正看完后，沉吟许久，看着女儿不语。
“爸，是不是让你很为难？”
周孝正摇了摇头，“这倒不是。主要这事不归我管，捅出去除了有揽权嫌疑，还有打脸的意思。”
周娇不等他话落，立即抓起文件，敲了敲自己脑袋，懊恼地说道：“哎呀，爸，算了算了。”
周孝正好笑地摸了摸她脑袋，想想气不过往她脑门一拍，“你爸就这么没用？放下，爸让别人来处理。”
周娇狐疑地打量着他的脸色，“真没事？”
“小尾巴藏好了，我这当爸的还不了解自己女儿。说吧，你想怎么处理？我可不信我家聪明乖乖会鲁莽行事。”
周孝正才不相信自家孩子费劲心机的收集到这些各处的女知青资料会轻易放弃，他更不信他的女儿会没考虑到后续问题，他的种他还能不了解。
周娇努努嘴，小声嘀咕，“真没意思。”
“嗯？”周孝正挑了挑眉，笑看着她。
“爸，你说我匿名寄给周爷爷如何？这事出面么，我们家肯定不合适，可不出手又过不了心里这底线。”
周孝正从头到尾考虑的不是这些小事，他担心的是谁在他家娇娇面前先提前这事，那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对方目的。
“先是我同事金丽娟，她家大女儿去了云省兵团，来信说她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同学分配到农村，还没半年，人没了。”
“之后我就特意去关注，发现不管是去兵团还是农村生产队的那些女知青，不是在当地嫁人就是……”
周娇说着，蹙眉摇了摇头，“疑点太多。女性本来就是弱势群体，这些城里女青年到了偏远农村就如羊如狼群，非常危险。”
周孝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琢磨着金丽娟的背景与人际关系。对于自家女儿三位朝夕相处的同事，他不可能不调查。
“对方一定经常在你耳边说这些事吧？”
周娇惊讶地看向他，“爸，你的意思，她拿我当刀使？”
周孝正摇了摇头，“那还不至于，以你的聪明劲不会看不出破绽。我女儿还是很聪明的，一般人骗不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