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得早, 雪地上还没有脚印，她轻轻笑了一下, 踩着雪慢慢朝前走去。
时弦走到四楼的楼梯口，刚拐到走廊上，就发现她们班教室的灯亮着，其他班级一如既往还没有人来所以黑灯瞎火的。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六点二十分。
这学期开学到现在，她都是这层楼第一个来教室的，今天竟然有人来的比她还早。
而且还是这样一个刚下过雪寒风凛冽的冬天。
愣了一会神, 时弦小跑着过去，她从开着的前门进了教室，第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裹着毯子像是在睡觉的顾寒晏。
要不是他换了一件羽绒服, 时弦就会以为他昨天晚上压根没回家。
她放轻脚步, 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来, 放下书包。
时弦的动作很轻, 小心翼翼地，生怕吵醒了他。
她翻开数学错题集，偏头看了一眼同桌, 见他毫无动静，这才放心地看起书来。
然而没等她看完一道完整的题目，肩膀上蓦地一沉, 身体就被人环住，对方温热的气息全部洒在了她耳廓。
顾寒晏下巴抵在时弦的肩窝里，软绵绵的发丝蹭着她的脸颊。
她觉得有些痒，抬起胳膊刚想推开他，他扣在一起环着她肩膀的手往下滑落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胳膊。
他喉结滚了滚，嗓音微哑，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别动。就给我抱两分钟。好不好？”
时弦轻轻挣扎了一下，抿了抿唇，说道：“一分钟。”
顾寒晏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时弦脑袋动了动，朝后仰着，她有些无奈，细声说道：“那就两分钟好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分钟，我再给你数60秒。”
她语速飞快地数着：“1、2、3、4、5……”
顾寒晏勾着唇笑了一下，嗓音低沉诱人：“小弦儿，你什么时候学会耍赖了？”
时弦眨了眨眼，没有回他的话，“41、42、43……”
她正心无旁骛地数着，他的手忽的覆上了她的腰，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挠她痒痒。
酥酥痒痒的感觉持续不断地从腰部涌上大脑，时弦倏地睁大了鹿眼，身体因为难受下意识地扭动起来，想躲开他的手。
她拼命忍着笑，小脸被自己憋得通红，她整个人又羞又恼：“顾寒晏，你干嘛呀！”
小姑娘缩成一团在他怀里乱拱着，身上还带着浅浅的橘子皮香味，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是香甜的。
顾寒晏叹了一声，双手重新扣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在怀里，哑着嗓子开口：“还剩十秒。”
时弦脑袋靠在他的胸膛上，身上的酥痒感觉慢慢褪去，脸颊和耳朵却像是染上了一层不会掉的红色，鲜艳欲滴。
等他放开她，时弦立刻抱着自己的数学错题集站了起来。
她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到杨三朵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小姑娘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再也不想理你了”“顾寒晏你就是个王八蛋”“你就是一个不守信用的小人”的气息。
顾寒晏狭长的眼眸微眯着，脸上有一丝无奈，更多的是愉悦和满足。
隔了几分钟，他起身走到时弦身边的杨三朵的位置上坐下来。
时弦听到旁边的动静，身体僵了一下，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看书。
顾寒晏胸腔微微震动，低沉悦耳的笑声从嗓子口溢出来。
时弦握紧了手中的笔，垂下脑袋，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题目上。
顾寒晏自顾自说起话来，语速缓慢，声线被刻意压得又低又绵长，隐隐能听出一丝丝委屈的意味。
“小弦儿，我昨晚一夜没睡……”
顿了一下，他舔了舔唇，黑眸里漾着微光：“我真的太想抱你了。”
时弦猛地一用力，笔尖穿透了笔记本的纸张。
耳垂又开始发烫，她盯着被她戳出来的洞，盯了几秒，抬头怒视着他：“顾寒晏，马上就要来人了，你你……你正经一点！”
顾寒晏笑了一声，脑袋又凑到时弦眼前，黑眸盯着她的鹿眼，低低地问：“那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时弦呼吸一滞，她朝旁边躲了躲，有些慌乱地合上错题集站起身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第一组最后一排走，快走到位置上的时候，蔡文丹和姜晨推开后门走了进来。
姜晨的目光在时弦和顾寒晏身上转了一圈，她咬了咬牙，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
中午，校园里几条主要道路上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除了积水严重的地方还有些雪的碎渣，走在上面滑溜溜的。
时弦和杨三朵出了教学楼，沿着银杏小道往东食堂走去，两人一边走，一边商量着待会吃什么。
杨三朵炸酱面快吃吐了，最近想换菜单，她想了一会儿，开口：“弦儿，我们去二楼点菜吃吧？”
时弦迟疑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杨三朵，刚想回答，突然脚下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
杨三朵眼疾手快，伸手想去扶时弦的胳膊，结果还没等她碰到时弦的衣袖，余光就见一道黑影闪了过来，接住了时弦。
看清黑影是顾大佬之后，杨三朵默默地收回了自己停留在半空中的手。
顾寒晏吁了一口气，蹙眉问道：“你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
时弦闻到熟悉的气息，愣了几秒后，忙站稳身体，朝旁边走了几步，离顾寒晏远了一点。
顾寒晏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周明昊和陈天南站在不远处，两人摇头晃脑地走了上来。
陈天南啧了一声，“阿晏，你这速度可以啊，你再练练，说不定能练成瞬间移动呢。”
说着，他用胳膊捅了捅周明昊，“是吧，傻昊？”
周明昊刚刚正和顾寒晏嚷嚷着为什么要去食堂吃饭，一眨眼就发现刚还在眼前的人没影了。
杨三朵眼睛转了转，扭头朝陈天南和周明昊看过去，“你们去食堂啊？一起呗！”
陈天南耸了耸肩膀：“我没意见啊。”
时弦咽了一口口水，稍稍有些心虚，她偏头想偷看顾寒晏一眼，一看过去却发现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她像触电似地收回了目光，心跳的越来越快，感觉自己像在做贼一样，她缓缓垂下眼睫。
她忽然好想明天就能毕业，明天就能长大，明天就能和他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真的很想很想。
第44章 第四十四根弦 ...
圣诞节前一天早上, 天还未亮, 残月仍未褪去, 整座城市被一层薄纱似的黑雾笼罩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若隐若现。
为了每天能早一点见到女朋友, 顾寒晏已经连续一周这个点出门了。
少爷脊背微弯，靠在了身后的雕花大铁门上，两条大长腿随意地交叠着，在寒风凛冽的冬日清晨里懒洋洋地等着张叔开车过来接他上学。
等了一会儿，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抬手将毛衣的领子朝上拽了拽。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汽车开了过来，亮堂堂的车灯直直地打在了他的身上。
顾寒晏眯了眯眼眸, 用手背挡着光，清冽的视线穿过指缝落在了车牌上。
他刚反应过来是江安月和顾从烨从巴厘岛回来了，江安月就已经下了车, 朝他走了过来。
眼看着她张着双臂就要抱住他, 顾寒晏抬脚朝旁边走了两步, 灵敏而迅速地躲开了江安月。
江安月有些受伤, 一个礼拜没见，儿子连抱一下都不给，一看就知道他一点也没有想妈妈。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去学校？以前你不都是等周明昊那几个人过来喊你才去的吗？”
没等顾寒晏回答, 她挑了挑眉，眉飞色舞地问：“儿子，跟妈妈说实话, 是不是我给你买的书……”
顾从烨停好车，拿着江安月的围巾走了过来，他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给他买了什么书？”
江安月接过围巾披在身上，丝毫不心虚地回道：“《五年模拟三年高考》。”
顾从烨目光沉沉地看着顾寒晏，说道：“你现在倒是比以前用功了点。不错，继续努力。”
江安月推了推顾从烨，催促道：“你待会不是还要去公司吗，你还不进屋抓紧时间睡一会。”
等顾从烨进去了，张叔刚好开着车过来。
江安月忙从车上储物层摸出一个礼袋，强硬地塞到了顾寒晏的手里，笑眯眯地看着他道：“送你的平安夜礼物。你要是不喜欢，可以送给其他人哦。例如女孩子之类的……”
顾寒晏眸光闪了闪，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妈，我走了。”
*
顾寒晏这边耽搁了一点时间，走到四楼走廊的时候，注意到他们班教室的灯已经亮着了。
他迈着大步走到了教室外的窗台边上，透明的玻璃窗里侧蒙着一层浅浅的雾气，只能大概看清坐在窗前的人的轮廓。
小姑娘还是在看书，脊背绷的直直的，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握着笔，脸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顾寒晏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目光越发的柔和，他抬手轻轻地敲了敲窗户。
时弦愣了一秒后，偏头朝窗外望过去，这才发现窗边站了一个人。
他的脸被雾气挡着，身后的景物还笼罩在灰蒙蒙的夜色里，看起来诡异又突兀，简直跟恐怖片场景似的，时弦吓了一大跳。
她离后门很近，下意识地伸手咔哒一声锁上了后门，想了想，又飞快地跑到教室前面锁上了前门。
顾寒晏看时弦像个小陀螺一样在教室转了一圈，有些好笑，又有些不解，不知道小姑娘在干嘛。
两人在一起都快一个星期了，看到自己还这么紧张吗？
他一边无奈地想着，一边走到了后门口，手放在门把上按了下去。
没打开。
他又试了一次。
还是没打开。
“……”
思考了几秒钟，顾寒晏这才确定他被小姑娘锁在了门外。
顾寒晏莫名觉得有点委屈，他明明什么坏事都没来得及做。
他屈起手指敲了敲门，嗓音低柔：“小弦儿，我做错了什么事你跟我说好不好？打我也行，骂我也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时弦吁出一口气，被吓得怦怦乱跳的心脏恢复了正常的律动。
她抿了抿唇，走过去给他开门。
时弦刚把门拉开，腰上就搭上了一双手，他胳膊上还提着什么物品撞到了她的腿，紧接着她整个人就被顾寒晏腾空抱了起来。
时弦的双脚离了地，乱蹬了几下，顾寒晏扣着她的腰将她放在了自己的桌上，他随手将礼袋丢在时弦的桌上。
顾寒晏站在时弦腿间，低垂着脑袋看她挣扎着，她的两条细腿时不时地擦过他的大腿，他眸色暗涌的黑眸里逐渐漫过危险的光。
现在这个姿势有些不太妙。
他叹了一口气，喉结滚了滚，忽地倾下身子，薄唇覆上了时弦的唇，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全部吞咽进了肚子里。
他的唇舌柔软温热，轻轻地在自己的唇上来回扫荡，一阵又一阵的酥麻感渐渐涌向四肢百骸。
时弦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开，原本推拒着他身体的双手顿了一下后，紧紧地揪住了他的衣服。
她还是不受控制地屏住了呼吸，巴掌大的小脸越来越红，眼看着就要窒息，对方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顾寒晏等她喘了一口气，又快速低下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后，这才直起身用力地抱住她。
他的脑袋抵在她的下巴上，歪了歪头，薄唇贴着她的耳垂，不轻不重地吮吸着。
时弦睁大了眼睛，她双手抱着他的脑袋使劲地往旁边拽，眼眶已经红了起来，软糯糯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放开……我啊……”
两滴冰凉的泪珠落在顾寒晏的下巴上，顾寒晏愣了一愣，有节奏地轻轻地拍着她的背，磁性嗓音压得低低的哄道：“小弦儿，乖，不哭了，不哭了。”
眼前的人怎么这么王八蛋啊。
让他在学校收敛一点，他还这样。
时弦被欺负的厉害了，哭得也更厉害了，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流了一会，脑子里想到快有人要来上早自习了，又蓦然止住。
她吸了吸鼻子，再次伸手推了推顾寒晏，“顾寒晏，你是王八蛋，你离我远点啊！”
顾寒晏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手上安抚的动作没有停，他的语气隐隐含着一丝委屈，声线依旧低磁喑哑：“小弦儿，是你先把我锁在外面的。”
时弦被他气到不行，她梗着脖子，胸腔里全是愤怒和恼火，一贯绵软轻柔的嗓音因为控诉显得有些尖锐：“那也是你先装鬼吓我的……”
顾寒晏：“……”
顿了几秒，他低下头无奈地看着还在抽泣的小姑娘，似笑非笑地问：“你见过我这么帅的鬼？”
时弦现在压根不想理他，双手并着双脚一起毫无章法地推他、踹他。
虽然她在气头上，但是又不想真的弄疼了他，最后也没用多大的力气。
然而这次，王八蛋猝不及防地被自己推开。
顾寒晏捂着自己被踹的肚子，弯着腰靠在后面黑板上，英俊的脸上露出了异常痛苦的神色，看起来真的是可怜极了。
时弦：“……”
她气呼呼地瞪他一眼，慢慢地滑下身子，走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来。
时弦垂下眼眸，看到桌上摆着的礼袋，她觉得有些熟悉，但她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将礼袋丢到了顾寒晏的桌子上，并在两人的位置中间摆了厚厚一摞书。
后面还在认真地表演着被踹伤等安慰的某人：“……”
*
因为今天是平安夜，学校门口出现了很多卖平安果的小摊子，基本都是装满了水果的三轮车，外加上一根棍子，上面绑着一个灯丝被烧得乌黑的电灯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