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滢搀着她出了暖阁,来到堂屋,坐到堂屋正中的主位上。
皇后看着下面空荡荡的两排椅子,笑着道:“以前赫舍里元后还在的时候,我来给她请安。”
“那时候,我常想,坐在这主位上会是什么感觉,我就这么熬了一年又一年,终于我也能做在这位置上了。”
她没有再自称本宫,神情怅然若失。
“可是我当做了皇后,却发现一切也没什么不同,我还是活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我好像得到了权利,又好像没有。”
“这半年来,我唯一变化的,就是这副越来越破败的身子。”
“临到了了,也终于想明白了,在这后宫中哪有什么真正权利,不过是那人想给你或是不想给你罢了。”
她注视着玥滢,浑浊的眼中亮起了火光。
“我这一辈子,看过太多女人,但你和她们都不一样,你在这后宫里没有所求,你会在这后宫中过很好。”
“但你要向我保证,你会一直站在宛若一边,你要帮宛若保护她的孩子,保钮祜禄一族平安。”
“我要你向我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 码的有点急,大家将就看,回头会再修一下
第23章 薨逝
她的声音嘶哑阴沉,听得人脊背发凉。
玥滢迟疑着,她不想发这样的誓言,未来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况且她尚不知晓钮祜禄氏宛若的个性,若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或者是个压根不听指挥的,她只能避开啊。
皇后一直盯着她,见她面有犹豫,冷笑一声。
“你若不想发誓也无妨,我走后,弄巧手中留有我这些年在宫中所有的经营,我会给你和宛若一人一部分,然后,弄巧会留在宛若身边。”
玥滢心中一寒,弄巧是最清楚整件事来龙去脉的人,若是她不能留在自己身边,那就有些危险了,皇后这话明显是在威胁她。
皇后想必也是怕自己将来过河拆桥,所以定是留了后手的。
她眸色一沉,看着皇后道:“就算奴才发了誓,娘娘怎知奴才就不会反悔?”
“你发了誓,我会把弄巧和这些年经营所得都留给你,但我会把纤云留给宛若。”
玥滢咬了咬牙,皇后玩的好一手制衡之术。
把弄巧放在她身边,又给她留下大笔的资源算是稳了她的心。
但是纤云作为从一开始就对她怀有恶意的人,在钮祜禄氏宛若身边一定又会帮宛若提防自己。
而且虽说纤云不及弄巧知悉内情,但她也不是傻子,玥滢是怎么出的坤宁宫又是怎么回来的,她岂能半点不起疑心。
一旦玥滢有意想要撕毁与皇后的约定,就一定会先对弄巧下手,如此一来纤云自然会知晓,以她对玥滢的厌恶程度,估计钮祜禄氏宛若马上就会去皇帝那告状揭发她了。
这就保证了,玥滢想要在这后宫里平平安安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就必须要一直站在钮祜禄氏一族这边。
这种被人时刻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真是不好受,但她却无可奈何,眼下形势比人强。
“我可以立誓保钮祜禄一族,但前提条件是在我自身和未来孩子的身家性命不被侵害的前提下,不然我宁死也不会做钮祜禄氏一族一辈子的牺牲品。”
她说的是真心话,若是被皇后这样绑架上一辈子,那她还不如就死了算了,被人利用的活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不过眼下也只能先暂时妥协,日后看那钮祜禄氏宛若的心性,再寻转机。
皇后目光灼灼的盯了她良久,终于缓缓道:“可以,你现在便起誓。”
玥滢跪在皇后面前,举起右手。
“我西林觉罗氏玥滢在此立誓,在不影响自己和将来孩子性命的前提下,会尽我所能,保护钮祜禄氏宛若及其子女,和钮祜禄氏一族平安。如违此誓,必遭天谴。”
不过倘若有天对方先叛变了,那就别怪我也翻脸无情了。
玥滢在心底默默补上了一句。
虽然她不太信誓言这种唯心主义反科学的东西,但毕竟穿越这种同样反科学的事情都发生了,她还是得防着点。
盯着玥滢发了誓,皇后神情陡然松懈下来,好像是泄出了最后一口强撑着的气。
她幽幽道:“我倒希望这誓言没有应验的那天,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也不是心狠手辣的性子。”
“今后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本宫就只能陪你们到这了。”
·
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皇后钮祜禄氏崩于坤宁宫,举国皆丧。
玥滢和弄巧已经忙了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两人木着脸的替皇后收拾好最后行头,看着皇后被抬进了内务府早已备下的楠木梓宫。
乾清门处传来消息,说太皇太后悲痛皇后去世,竟亲驾至乾清门外欲入宫哭临,康熙再三劝说安慰,太皇太后才回去。
康熙又点了惠嫔、宜嫔几人协理,帮着贵妃佟佳氏主持皇后丧仪。
前朝圣旨也已经颁下,令诸王、贝子、公等,内大臣、大学士、学士、侍卫具入乾清门丹樨内,满汉文武各官,俱集乾清门外举哀。公主、郡主等,诸王、贝勒妃及八旗二品以上命妇,俱入坤宁宫举哀。
玥滢等宫人也不得歇的要准备众人来坤宁宫举哀的一应事宜。
佟佳氏在这种事情上向来是指望不上的,康熙心里也清楚的很,因此主要办事的还是几个嫔位主子。
惠嫔指挥众人将内务府送来的治丧的一样事物,清点理好,开始布置坤宁宫的灵堂。
宜嫔则是拿着令玥滢看的眼花缭乱的名册,按照命妇们的身份尊贵之分,安排就要来坤宁宫举哀众人的一应位次。
原本因皇后病重而沉寂了许久的坤宁宫,竟然又因这一场丧事而忙碌喧闹起来。
命妇们队伍整齐的跪在皇后灵前,全都哭得声泪俱下,嘶声力竭,甚至有几位年纪大的老王妃、贝勒妃哭得当场气厥晕了过去。
玥滢跪在坤宁宫正殿外的青石板上,作为宫人,她是没有资格进到殿内去哭灵的,瑟瑟的冷风吹过,仅着单薄孝服的她狠狠打了个冷战。
一连五日,康熙辍朝不理,哀恸于皇后的离去。
这场浩大的丧事足足持续了近一个月,直到次月二十五日,康熙送皇后梓宫亲自送往巩华城安置,并册谥大行皇后曰孝昭皇后。
这些天来,坤宁宫中人都有些惶惶,毕竟皇后过世了,他们这些伺候过前皇后的近身宫人大抵是不会再被内务府分配到各宫主子那里去,定是要有一部分人要去守皇陵的。
弄巧和纤云两个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皇后过世前是早已又安排的,自是不必担心,但剩下的二等宫女们就比较担忧自己的未来了。
一些在宫中有些门路的,近几日也都活动开了,想为自己谋条后路。
玥滢这两天都有些蔫蔫的,给皇后哭了这么多天的灵,几乎是耗干了她最后的一点精气神。
弄巧瞧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劝道:“如今开春了,外面天儿也好的很,反正皇上最近在行宫为大行皇后治丧,内务府的调令迟迟也没有下来,坤宁宫且有段安生过,你不如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也好过天天闷在屋里。”
玥滢懒懒的摇了摇头,她现在那也不想去,浑身虚的没力气,每天只想长在床上发霉。
“玥滢姐姐,内务府的管事公公来了,说是当时大行皇后要你过来坤宁宫时,与内务府那边交接的不清楚,他们没留你的档,这会儿核查坤宁宫人员对不上了,让你去一趟。”
一个年龄尚小的小宫女进来传话,弄巧疑惑道:“是内务府的哪位管事公公,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是管事钱成钱公公,说是这事情当时是弄巧姐姐亲自去内务府办的,内务府那边催着呢,他得过来和弄巧姐姐打声招呼说明了才好。”
弄巧恍然,倒是有这么个事儿。
当时因皇后急着叫玥滢回来,所以她亲自去了内务府一趟,和这钱公公打了声招呼,便把玥滢领了回来,想来是简化了手续,就没有记档。
玥滢拧着眉头,有些烦躁的站起身,她身上实在不舒服的很,可是人来了又不能不去,只能对弄巧道:“晚些帮我再煮点姜汤,我回来喝,这两天身上总觉得冷的慌。”
弄巧笑着应了,玥滢这才出门。
钱公公是个眉目喜庆的中年胖子,圆圆的脸像是块白面馒头。
他见了玥滢连忙笑着道:“劳烦姑娘跑这一趟了,实在是最近内务府总管梁公公管得严,奴才们也是不得不按规矩做事。”
玥滢也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二人便出了坤宁宫,一路行在狭长的宫道,没有再交谈。
只是走到了武英殿附近,玥滢慢慢发觉有些不对。
她前段时间也是来过内务府一次的,隐约记得内务府是武英殿往东的方向,可这钱公公怎么带着自己向西去了。
这时天色正是傍晚昏暗的时候,玥滢心中寒意直冒,她脚步微顿停了下来。
她看的清楚,正前方,是在昏暗天色下显得静谧无声的金水河道。
第24章 遇险
玥滢不知道这位钱公公是什么来头,不过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见到这片金水河道,应该不会是什么好预兆。
果然那钱公公察觉她脚步停住,便回头瞧她。
玥滢神情依旧不变,只是笑着说道:“钱公公,坤宁宫中弄巧姐姐还在等着我呢,咱们要去办事还是得快着些。”
钱公公白白胖胖的脸上仍是那副殷切的笑脸,只是语气中流露出出阴狠不屑。
“姑娘不必拿话点我,某今日既然敢做下这事,自然身后是有贵人兜着的,怪只怪你得罪错了人。”
说着他神色陡然狰狞,双臂一展,猛地向玥滢扑来。
玥滢从意识到事情不对起便一直都在提防着他,见此情景,连忙转身一边跑一边想大声呼喊。
可两人之间距离顶多不到一丈,那钱公公毕竟是个成年男性,无论体力还是速度都远远强过玥滢,几番挣扎之下,玥滢很快便被他制住。
这处水道的位置又有些偏僻,距离各处宫殿都有段距离,附近也没有巡逻的侍卫,玥滢那短短的几声叫喊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钱公公一只手臂大力困住她的两只胳膊,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两人就这样扭缠着越来越靠近了金水河。
眼见离河边越来越近,玥滢挣扎的更加剧烈,可她本来年纪就小,身体又虚,哪里能挣得脱。
随着钱公公的一个使力将她抱起丢下,玥滢就这样落入了寒冷的金水河中。
这一刻,她脑中一晃而过的,是那天在坤宁宫正殿佟佳氏那双带闪着恶意的眼睛。
钱公公站在河道边瞧着玥滢挣扎两下便沉了下去,再也没浮起来,他又在旁边等了一会,确定她没能上岸,这才放心离开。
玥滢泡在冰冷的河水里,躲在一块死角的桥洞壁处大口喘着气。
前世她在留学期间经常参加学校泳队的竞赛,也获得过奖项,算是善于此道,这次才能侥幸生还。
在被推下水的一瞬间,她努力吸了一大口气,做做样子的挣扎了一下,便沉到河底不敢冒头,直到游到这出桥洞处。
也幸好天色昏暗,那姓钱的太监估计也看不清她在水下的样子,而且京城的旗人大多不悉水性,估计谁也不会想到,她能靠着潜泳活下来。
由于害怕那钱公公会在岸上守着,玥滢又在冰凉的河水里泡了好一会儿,估计着那太监离开了,她才小心翼翼的借着桥洞旁排水处的一块石头爬上了岸。
此时的她已经精疲力竭,脚步虚浮,整个人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
但此时情况危急,绝不是可以松懈的时候,玥滢强自打起精神,顺着僻静小道加快脚步一路踉跄的赶回坤宁宫。
“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弄巧被勉强扒着门边站着,面色惨白,浑身湿漉漉还滴着水的玥滢吓了一跳。
说完也知道此时来不及听她解释来龙去脉,连忙上前将她扶近屋里,替她换上干爽的衣裳,又把她整个裹进被子里。
幸好之前就备好了姜汤,一口气给玥滢灌了两碗驱寒。
可即便如此,玥滢还是惨白着一张脸,裹着被子在床上瑟瑟发抖,她觉着那河水寒意仿佛渗进骨子里,冷的她牙齿打颤。
弄巧见她这样,急得团团只转,连声道:“这可怎么是好,半夜怕不是要发起热了!”
玥滢却强忍着齿间的冷意,哑声道:“姐姐先听我说,我这落水并非意外,乃是有人故意暗害,当务之急是要防着这事再度发生。”
“什么?是谁?难道是那钱公公?”
弄巧面色一变,语气惊疑不定。
“就是他,而且是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他为什么——等等,是贵妃!”
玥滢目光赞赏的看了弄巧一眼,虽说弄巧算是皇后安插在她身边的一枚钉子,可也是皇后留给她最好的帮手。
作为皇后的多年心腹,弄巧无论是见识还是反应,在宫人来说都算极出色的,且她品性可靠,为人圆滑有分寸,极懂得为人奴婢的生存之道。
玥滢相信只要她真心待弄巧,时间长了,弄巧自然就会慢慢成为她的臂膀而不是帮着钮祜禄一族来辖制自己。
“我想也应该是,现在这后宫中除了贵妃外,想要我命的应该也没有谁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啊,以贵妃的性子,一次不成她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有其他手段。”
弄巧细眉锁紧,神色担忧。
“那就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得手了吧。”
玥滢神色悠然,看着弄巧惊讶的目光解释道。
“那个钱公公离开的时候应该是以为我已经死了,我回来的时候也是特意挑的避开人的僻静小道,正巧这会天色晚,坤宁共没有主子大家就都猫在屋里,现在除了看门的小福子,应该是再没人见过我了。”
“姐姐你一会儿去打点一下小福子,封住他的口叫他不要把见过我的事漏出去,我这两天就只待在这屋子,就让大家都以为我去了内务府没回来,应该是有别的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