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喝水吗？”应璇突然问道。
肖柒柒转过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38章 38
繁星铺满天际, 老樟树枝繁叶茂, 月色倾泻下来，如同在地面上铺上一片细细银沙。
肖柒柒坐在宠物店的板凳上, 手里捧着杯枸杞水, 巷角又静谧下来，唯有百米外的路灯摇摇晃晃, 几只飞蛾在孜孜不倦地扑火。
刚刚逃命的时候精神高度紧绷没什么, 等平静下来去回想才知道到底有多可怕。
肖柒柒小脸煞白，遮在散落的头发下，有些看不真切。
应璇靠在门框上，大长腿随意交叠, 身形修长。
她漫不经心地低头抠着长长的指甲, 往肖柒柒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精神萎靡, 素来笔直的脊背也微微瑟缩着，呈自我保护状, 应璇眉头微拧，叹了口气, 想安慰她，结果词汇实在匮乏，半晌才挤出一句：“没事了。”
“谢谢你。”肖柒柒低声开口, 再次道谢。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还有些哆嗦, 不像应璇印象里落落大方的女孩。
一句话，就把那个针对自己的人压得死死的，把自己留下了。
尽管对她而言只是小小的一件事, 但是对应璇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那时候肖柒柒的所做所为救了她。
“你……就别去多想，这种事，你又不是第一个人，嗯，我遭遇过更糟糕的，嗯，就是……反正劫后余生了就没事了。”应璇的话说得磕磕碰碰，逻辑不通，有些干干的。
但是肖柒柒从中感受到她的好意，低低“嗯”了声。
她抬头看着应璇，后者半边脸掩映在了黑暗里，相比高中，她真的变化了很多。
高中的应璇虽然待人冷漠，但总体感觉还有份阳光向上的，现在的应璇，整个人都阴阴冷冷的，她就像个溺水的孩子，靠着一根吸管勉强续命。
“应璇。”里头突然传来了一道男声，如和风细雨，温和儒雅，轻飘飘传了出来。
“你怎么起床了？医生不是说你要好好休息吗？”应璇放下环胸的手臂，不悲不喜的脸上出了分焦虑，就好像假面有了色彩般，她快速小跑了过去。
“我担心你。”那人道。
“我有什么可以让你担心的？”应璇反问，带着一丝自嘲。
肖柒柒闻声望去，来者黑色短发，皮肤白得晃眼，穿着简简单单的白T，显得很干净清爽。
这人颜值很高，脸窄五官俊朗，个子倒是和应璇差不多。
除了有些病怏怏的，气质很干净，放到F大都不会突兀。
明明是社会少女与学校好青年的组合，气场却莫名融合。
“这位是......”好青年很快就注意到了肖柒柒，好奇问了句。
肖柒柒连忙起身，自我介绍道：“我叫肖柒柒，谢谢你们救了我。”
“你就是肖柒柒？”男生脱口而出。
肖柒柒抬起小脸，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她敢保证自己不认识这人，为什么他说的会有一种旧友的感觉。
不过一瞬罢了，那男生恢复了正常，他道：“我叫佐晨。”
两个人礼貌地你来我往了会，应璇开始催他回去休息：“你刚刚做完手术，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佐晨问：“那你呢？”
“我陪肖柒柒等警/察，到时候陪她去做个笔录。”应璇说。
“哦，可是你不是一直都和那群人不对盘吗？”
“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不去他们可能看肖柒柒好说话就算了，随便教育一下就放人。”
“那我跟你一起去.....”佐晨担忧道。
“不用。”应璇嘴角勾出一抹笑，淡然道，“我怕你看到我凶巴巴又斤斤计较的样子，我不想。”
她之后又劝了几句，总算把佐晨弄了回去睡觉。
应璇舒了口气，从里面的仓库回来，注意到肖柒柒的视线，笑了笑：“我男朋友。”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难得有了神采，亮亮的，有些炫目。
“看出来了。”肖柒柒柔软了下来，温温润润说道，“他看起来很优秀，你们很配。”
“不，我配不上他。”应璇道，“他有大梦想，但我没有。”
应璇这话说得有些模棱不清，肖柒柒不知道她具体的含义，但是没有多问，只低声说了句：“你也可以有梦想。”
应璇想都没想就说：“实现他的梦想就是我的梦想。”
说这话的时候，女孩似乎想到了未来的画面，整个人气场都变了，变得亲和了许多许多。
“你可以常来学校呀，骆珞和子澄都挺好的。”
肖柒柒渐渐被分了心，忘了些恐惧，说道。
“我知道，我看人很准。”应璇说，再次重复之前的话，“但我很忙，为了我们的梦想。”
应璇不会用复杂的词汇和表达，说的话有些跟小朋友似的，但她说得很真实，简简单单。
肖柒柒和她扯了几句缓解情绪，警/察很快就到了，是个年轻小警/察，他看到地上躺着的伤员先是一愣，呆滞了半秒问：“报案的是谁？”
肖柒柒连忙起身：“是我。”
“这是……罪犯？”年轻警/察看到地上那坨烂泥似的人有点难以置信，他半蹲下身，先探了探那人的呼吸才稍微松了口气。
随即他无意中看到了那滚落在地的半个酒瓶子，上面鲜血还在碎片口滴答滴答往下落，形成了一个小滩。
警/察的脸色顿时狐疑了起来，把趴倒在地的司机抬走，他视线扫过肖柒柒，看到了门框边的应璇，认出了她，眉头拧了拧，问：“你干的？”
应璇眼皮未抬，轻飘飘说了句：“正当防卫。”
警/察被噎了一下。
这叫正当防卫？
稍有不慎，就是人命了啊！
他皱眉道：“下次注意点，别那么用力了。”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受害的就是我们了。”肖柒柒打断了他，她抿着唇，握着茶杯的手隐隐发抖，一副受惊的模样。
“那也可以稍微注意点哈。”那年轻警/察对着应璇说，“别忘了你是有案底的。”
闻言，应璇嗤笑了声。
肖柒柒也继续争取自己的权利：“请问一下，我们自我保护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不去教训那个妄图侵犯我们的人，反而是来责怪我们？”
这位也是个刚上任的小警/察，不过是看到现场这么血/腥暴力有点懵，话快了些，现在自觉自己说多了，赶忙扯了话题：“这个人我们一定会好好惩办的，你先跟我去做个笔录吧。”
肖柒柒对于他们这种敷衍态度还有点生气，仿佛事情没有发生就不是事一样，把人揍了一顿反而变成了她们俩的错了。
她“刷”地一下站起身，放下水杯走了出去。
“等下。”一道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应璇放下手臂，往屋内走，“等我一下，我跟你一块去。”
肖柒柒眨巴眨巴眼睛，刚想说自己可以的，却听到应璇说：“你现在这个状态确定可以？再说你一个人去，他们劝几句，你就算了。”
“行了，看你以前也没接触过这种事，我怕你吓晕过去，还是一块吧。”应璇不让她说话，话音未落，就往里屋走去。
肖柒柒没料到冷心冷面的应璇这么义气，人有些茫然。
她微微低下头，又微不可查说了句“谢谢。”
也不知道是第几句感谢了。
应璇今日做的，恐怕比成蔷整个高中为她做得还要多。
她们明明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里面的仓库没有关，肖柒柒可以看到里面灯亮了，微光透了些过来，佐晨的声音再次传来。
“出去了？”他说。
“嗯。”应璇答，“很快就回来了。”
“那你一定注意安全。”佐晨再次重复了之前的担忧。
应璇轻笑了一声，声音是少有的温柔，“早点休息，早点睡，别等我了。”
里面又窸窸窣窣传来声音，应璇换了身衣服，黑色机车服加牛仔热裤，穿着一双高帮马丁靴，亚麻灰发在后脑勺绑成了一个小揪揪，整个人气场都是高贵冷艳、生人勿近。
“走吧。”应璇走了出来，爬上警车的时候朝里头的人勾了勾唇，满满的嘲弄。
肖柒柒一上警车头就有点晕，刚刚在司机车的恐惧一瞬间浮了上来，冷汗瞬间打湿了刘海。
应璇注意到了，突然对着年轻警/察道：“我们走着过去。”
“为什么？”
“为什么要你管啊？”应璇立马怼了过去，“我们不乐意跟那恶心的男人一块。”
她指了指躺在后面的昏迷的某“加害人”。
她的气场太强，那个年轻警/察有些支撑不住，耷拉着脑袋，战战兢兢把车开回了所里。
肖柒柒跟在应璇后头往派出所走，这里治安缜密，每个街道都设了一个，她们俩全程无言，直到走进了派出所门，值班的还有两个人，有个老警/察在办公室里呼呼睡觉，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女/警在看剧，看起来挺年轻的。
“发生了什么事？”女/警注意到人，把手机放在一边，问道。
应璇没理她，拉着肖柒柒，径直就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时那个年轻小警/察正好停好车进来。
“你问他吧。”应璇努了努嘴。
“咋了？”女/警问他。
年轻小警察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
“那人呢？”
“送医院了。”年轻小警/察在她耳边问，“要叫下王叔吗？”
女警指尖转动的中性笔一滞，神色凝了下来，她低声道，“别了，反正是未遂，小事，叫他，他要发火的。”
“想问一下你们要怎么处理？”应璇突然插口，“我这个朋友可是吓坏了。”
肖柒柒被她戳了戳，眉眼揪在了一起，轻轻说：“您一定要给我伸张正义。”
“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的，你们先去做笔录吧。”她随口说道。
“不好意思。”应璇猛然站起身，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逼近，眼神锐利如刀，她一字一句道，“我希望你们真的能秉公处理！”
“这......毕竟是未遂，你们又把人家打那么惨。”女警被她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吐了一句。
“呵。”应璇轻嘲了声。
女/警继续瞪她：“行了，医疗费都给你们报销了还想怎么样？其他别管了，赶紧做笔录去。”
她见惯了人胡搅蛮缠就是为了要补偿费的，而应璇这打扮，跟那些人差不多。
这话说得是十分敷衍了，肖柒柒有些看不下去，走上前，认真严肃道：“按照法律，未遂要根据已进行犯罪进行酌情处理，但那也不是必须，直接按已进行犯罪也行，正常是三到十年，那这个人判个三四年没问题吧。”
女/警被噎了一下，完全忘了自己不过一个小/所，脱口而出：“太长了吧。”
“法盲。”应璇冷冷说了句。
“你说什么？”女/警被自己看不起的人怼，有点不乐意了。
“呵。”应璇双手环胸，脸色变了变，双拳下意识地握紧。
“我们先做笔录。”肖柒柒拉了拉她，退了一步道，“希望你们的处理结果不要让我们失望。”
“哪能呢！我们绝对正义！”女警又信誓旦旦道。
肖柒柒抿着唇，板着张脸跟男/警走了，这是她第一次进派出所，之前的事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但她还是逼着自己一定要撑住，做完笔录后，又听着他们敷衍的一句“等消息吧。”，之后往回走。
应璇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出于理智，肖柒柒不想她因为自己被人针对，强拉着她离开，但是心里还是憋屈得很。
连带着刚刚的委屈一块涌上来了。
“难受吗？”应璇抽着烟，厌恶袅袅，问。
“难受死了。”肖柒柒点了点头。
“第一次遇见吧。”应璇又说，“没事，大不了等那人出来我替你好好教训他。”
“别。”肖柒柒连忙拉她，“这样违法的诶。”
“那你就这么算了？”应璇扭过头瞥了她一眼，红唇翕动。
肖柒柒沉默不语。
她也不想就这么算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人小甚微的，又是未遂，在法律上的规定都很敷衍圆滑，没有明确的规定。
“你不是小公主吗？”应璇突然道，“别觉得多不好意思，有人脉不用的都是傻子，别像我这般苦逼。”
肖柒柒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以前......经历多吗？”
应璇的社会地位确实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就此来欺她。
她说得比较宽泛，但应璇还是懂了她的意思：“习惯了。”
“......”肖柒柒忍不住扭头看向女孩，她的脸庞被烟雾蒙上了层雾，眸子平淡如水，莫名有种沧桑风尘味。
应璇很倔，也很骄傲。
肖柒柒心想道。
闫豫凡也曾这样说自己，从这方面讲，她跟应璇还有一方面很相似，只不过她的倔强她的骄傲比不上应璇的万分之一。
这个姑娘几乎是在泥潭里摸爬滚打的。
肖柒柒才碰到一次就已经快崩溃了，而应璇对这些早就是家常便饭。
“电话响了。”她正胡思乱想着，应璇突然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