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温玉的问话,沐奕勋冷冷的声色泛起了一丝冷笑:“某来此确实有事,怎么,夫人不欢迎么?”
温玉一听,心里又别别乱跳,赶紧强笑着答道:“大人言重了,大人能来寒舍,那是蓬荜生辉,怎敢不欢迎呢?”
见这妇人明明对自己二人一副避之而不及的态度,却还口是心非的说假话,沐奕勋心里闪过一丝不耐,冷冷的看着温玉一摆头。看到沐奕勋这神情,温玉才想到自己方才嘴里说着欢迎,人却站在门口没动弹。
现在杀神的眼睛已是犀利无比的表示不耐了,温玉赶紧如跳兔一般闪开,请人进屋。
沐奕勋二人匆匆进门。温玉跟了进去愣愣的站了一下,还正要说话去奉茶的。这时却见那沐奕勋闷哼一声差点跌到了下去。
温玉跟着卫婆婆习医也有几年了,虽未走拢了看,就现在稍稍一打眼,就发现这沐奕勋受伤不轻。
沐奕勋确实受伤不浅,现在气息不稳,嘴角还有血丝渗出。
见温玉在那儿看着不动弹,东青赶紧对她说道:“这位娘子,我家主子受了伤。我们方才见贵处有药庐,所以才过来求医的。想必娘子是精于岐黄之道的,还请娘子势以援手。”
哦,原来真是受伤了,要自己治伤。就温玉私心来说,恨不能沐奕勋马上消失的好,实在不想给他治伤。
不过,温玉一向心慈,想是这样想,但还是狠不下那个心真的见死不救。虽然,就算她不救,那沐奕勋也不见得会死。
何况温玉更知道,她要真敢不救,估计沐奕勋不会死,她倒是先死了,温玉七上八下的想着。到底不敢不救,只得走过来看伤。
见温玉走了过来,沐奕勋开口道:“伤在后背。你撕开衣衫即可看到。”
温玉撕开沐奕勋的衣衫一看,顿时吸了口凉气,虽然很是讨厌惧怕沐奕勋这个人,但是,不能不为他的勇气点赞。只见后背处,一柄匕首已经末根而入了。不过还好,幸好流血不多,不然,估计就是沐奕勋再是铮铮铁骨也是经受不住的。
温玉看着手有点颤了,虽然她是跟着卫婆婆学了点皮毛,裹伤什么的还不在话下,可是让她来治理这种伤,却是觉得颇为为难了。恨不能掉头就走,连理由都是现成的,她害怕。
可是,沐奕勋那虽然受了伤,但身上的寒素之气却是愈见浓郁。温玉怂的不行,当然不敢开溜。
一旁的东青,见温玉仿似是吓得不行,赶紧问道:“这位娘子,可是要我帮忙?”
东青一说话,温玉吓得直哆嗦的心好多了,赶紧点头道:“嗯嗯,是的,是要你帮忙。”
说着温玉边起身边道:“你先等等,我去将药先备好。”
备好药后,温玉吩咐东青道:“这位小哥,你将这匕首拔出来吧。记住,要干净利落,不能犹疑啊。”
东青点头表示明了,真格的毫不犹豫的将匕首拔了出来。沐奕勋闷哼一声,只见一股鲜血喷涌而出。见匕首已然□□了,温玉冷静多了,赶紧将备好的伤药拿过去给沐奕勋敷上。
沐奕勋浑身肌肉坚实,肩膀宽广,温玉包扎时只得尽力俯身。努力前倾的温玉发丝时有触及沐奕勋的脸庞。从未跟人如此接近过的沐奕勋,顿时浑身紧绷的肌肉更紧绷了。
女子暖暖柔柔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抚动着,身上一股女子独有的馨香弥漫开来。
这股馨香好闻极了,如兰似桂的馨香萦绕满怀,鼻息间全是。沐奕勋呼吸都放轻了,这香气可真好闻,是那么的沁人心脾,又是那么的熟悉。
等等,熟悉?这女子身上的味道,为何自己仿似之前闻到过一样?
沐奕勋疑惑了起来?眼含凌厉的扭头看了看温玉的脸,这张脸是陌生的,但为何总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认真包扎伤口的温玉,没有感觉到沐奕勋的打量,继续低眉忙着。看着眼前忙着的女子,是那么的温柔认真,沐奕勋那天生警觉疑惑的心瞬间软了一软,没有开口打乱现在的静谧。
温玉包扎完。抬起头来,长出了一口气,这也算是自己师从卫婆婆以来第一个独自完成的作品,温玉颇是满意的点点头。
可是还没等头点完,温玉赶紧打住自己有点忘乎所以的心,这作品的主人是自己最为害怕的沐奕勋呢。
温玉陡然清醒,赶紧对着正疑惑的打量着自己的沐奕勋说道:“这位大人,伤口包扎好了。您现在感觉如何?”
听着温玉一口一个“这位大人”,沐奕勋皱了皱眉,对温玉说道:“在下姓沐,名奕勋。”一听自家主子竟然自我介绍,站在一旁的东青诧异的不行,这可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啊,自家主子竟然会主动给别人介绍自己?
见东青一脸见鬼的看着自己,沐奕勋也是心头一震,自己今儿个是怎么了?虽然是心有疑虑,但是眼里的冷厉还是丝毫不减的看向了东青。
看到自家主子眼里的警告之意,东青吓得再不敢探究的看着他了。
想想自己好像惹得主子不高兴了,东青赶紧弥补。只见东青对着温玉一抱拳:“这位娘子,在下名叫东青。多谢您救了我家主子,他日必有重谢。不过,还未请教娘子尊姓大名?”
自己的尊姓大名啊?温玉赶紧有条不紊的答道:“小女子姓李,你叫我李娘子就是了。”
名字知道了,东青接着寻根问底:“原来是李娘子。之前我们有看到令郎,但却没见尊夫。不知尊夫他……?”
就知道这东青跟着沐奕勋久了,惯常的寻根问底的,早有准备的温玉从容不迫的继续答道:“小女子命苦,孩他爹在小女子身怀六甲之时就死了……”
“娘亲,爹爹死了?你不说出远门了么?”温玉正准备哭诉一下早逝的夫君之时,却听到了小团子一声尖锐的哭喊。
吓得温玉一哆嗦,正想转头教训这个拆台的儿子,可是刚刚一转头,看到小团子手上牵的人,温玉恨不能立马晕过去。今天这是怎么了,熟人还来得没完了?还一个比一个更要命。
第17章
看到来人,温玉先是紧张,接着心虚不已。方才自己好像咒人死了一样,可是被咒的人偏偏还听到了。
天啊,小团子手里牵的是谁?是韩褚啊。
温玉压住差点冲口而出惊问,努力使自己冷静一点。
这些年来,温玉对京中诸事是时有关注的。这韩褚现在早就算是京中的传奇人物了。不,其实不光是韩褚,是整个郓国公府自韩千羽回来后,就成了大家注目的焦点。
现在京中都在盛传,韩千羽乃是天生的福瑞呢。人善,心慈,又特别有福气。看看,自她回来后,她那病得随时快死了的大哥,现在不但是身体好了,站起来了,竟然还能骑马射箭了,当然最让人惊叹的是韩褚现如今还在兵部郎中呢。
按说一个郎中没什么值得人惊叹的,何况以郓国公府的实力,韩褚又是堂堂长子嫡孙,一个区区五品算不上什么说头的。可是他是兵部武选清吏司的郎中啊,这可是个要紧的实缺,跟那些荫封的虚职是不一样的,最重要的是,他是病了多年突然空降的,可不是让人惊讶的么。
奇怪了,这韩褚不在京城中好好的上班,跑这儿来干什么?
许是温玉眼里的疑惑之意太盛了,韩褚对着她温文尔雅的解释道:“方才在下在外遇到这位小公子,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所小院儿,就跟着过来了,贸然上门,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见这厮还是维持着他温文尔雅的人设,温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是这么会装。明明是故意找过来的,还装作不经意的。我见怪你能走么?
温玉在心里怂怂的腹诽过瘾,但是面上却是丝毫不敢怠慢的赶紧俯身行礼:“公子言重了,贵客上门,寒舍蓬荜生辉,怎敢怪罪。”
温玉的这一番对答很正常,但看她的这番神态,竟然诡异的有种熟悉的感觉。韩褚的眼神瞬间深邃了起来。
跟韩褚客套完,温玉不再看他,避看他那面上温文,实则探究的眼神。温玉迅速搂过牵着韩褚的团子,低垂了眼,对着垂然欲泫的小团子问道:“你怎么跑出去了?”
小团子委屈的不行,扁着嘴抽泣道:“刚才川穹大伯带我出去的。”
见儿子一副快哭了的样子,显然是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话困惑伤心,温玉匆匆抚慰了两句,就想哄他跟川穹出去玩儿。小团子却是不上当,不理温玉这茬儿,忽闪着水光流动的大眼继续扁着嘴问他娘:“娘亲,爹真的死了么?你不是说爹出远门了么?”
温玉心虚的更不敢看韩褚,掩饰般的抱着团子紧了紧。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温玉现在恨不能将自己锤死。当年小团子懂得问爹时,她想着孩子太小,一个怕说死亡的话,日后明白了对他心里造成伤害;另一个呢人还小,估计也不懂什么是死,说了怕他反倒疑惑。所以就说他爹出远门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在这儿等着她。真是要命。
见温玉非常为难的样子,川穹过来救场了,弯腰对小团子说道:“小少爷,你不是要捉知鸟的么?我带你去捉,再编几个小篓子装知了,你看好不好?”
小团子不上当,还是要问完她娘再说。韩褚跟沐奕勋也是一脸探究的看着温玉,仿似也是在等她的答案一样。
看到旁边盯着自己的一众灼灼目光,温玉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赶紧对团子说道:“天佑啊,娘没骗你啊。你爹他真的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人死了呢,就是出远门了。”
小团子不上当:“你骗人。我可是听小六子说过了,他说死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不是出远门了。”
小团子质问的话说完,旁边一道犀利,一道探究中带有一丝戏谑的目光还是紧盯着温玉。温玉硬着头皮赶紧圆话:“天佑啊,娘没骗你啊。这人死了呢,就像是去到很远很远的对岸。你看娘上次给你将的彼岸花的故事,这彼岸花啊,一生都是花叶永生不得见的。所以说呢彼岸也就是远方,因此娘亲才说你爹去远方了。”
这话说完,小团子没有被安慰道,眼里伤心的泪水顿时滚落了下来:“娘,那我以后就没有爹爹了?”问完,张开小嘴儿嚎啕起来。
温玉胡扯这一通时,想着韩褚就站在面前听着,心虚的不行,现在儿子还是这么不配合的大哭,温玉急得不行,赶紧口不择言的承诺:“不会的,不会的。天佑会有爹爹的,娘亲再给天佑找个爹爹。”
天佑其实不大懂什么是死亡,他最担心的是没有爹爹。现在听到他娘亲这样跟他承诺,当即破涕为笑:“好好,我们再找个爹爹。”
韩褚先前看着这女子对着小儿胡扯一通,还觉得颇为有趣,看向那女子的目光是一片温和戏谑。可是,现在听到这换爹爹的言语,怎么听怎么有点不对味儿。不知怎的,心底升起了一股戾气,一直表面温和的眼光瞬间变得如寒冰冻人一般。
温玉点头附和的同时,总是感觉自己的头顶好像被人的眼光灼出了一个洞。
虽然韩褚不知道,可是当着孩子他爹的面说再给孩子找个爹,这话,怎么看都让人心虚不已。见小团子不歪缠了,温玉赶紧说道:“天佑乖啊,跟川穹大伯一块儿玩去。你看,跟你一起上山的叔叔,娘亲都还没奉茶请坐呢。”
说完,温玉示意川穹带开小团子,对着韩褚他们轻轻一福:“方才多有怠慢,还请公子千万不要见怪。”
温玉倒是想让小团子走开,可是小团子不配合啊。小团子抹着脸上的泪珠儿,跑过去拉着韩褚的手说道:“娘亲,我不走。我喜欢这个叔叔,娘亲,你去忙吧,我来陪叔叔说话。”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今天一看到上山来的这个叔叔就莫名的喜欢,就是想黏在他身边。
一见儿子这人小鬼大的样子,温玉紧张的都快跳出来的心软了一软,到底是父子,真是血脉相连。
温玉缓了缓心神,赶紧上前拉过小团子对着韩褚说道:“小儿无状,还请恕罪。”说完,不待小团子反对的,让川穹赶紧将人抱走了。
可是得赶紧走,她可是看到沐奕勋探究的眼神在小团子跟韩褚身上扫了几个来回了。
沐奕勋当然是探究个不停的。之前单独见这个小儿还不觉得,现在他跟韩褚站一起,沐奕勋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违和感,细细的打量了二人一下,这二人也太相像了些。
沐奕勋的打量,也当然尽在韩褚的眼里了。别说沐奕勋了,就是他自己也感觉奇怪,初初一见到这小儿,他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亲近感,所以才任由团子拖着他的手来了这小屋。
现在沐奕勋这种打量,感觉团子在这儿由沐奕勋这样审视,颇是让人不爽的,韩褚本能升起了一种保护感。所以温玉要让人带走团子,他也没阻拦,反倒是劝着团子跟着川穹走。
小团子走开了,温玉也赶紧托词给韩褚备茶水,匆匆避开压惊去了。
温玉虽是急急走开,可是背后的几道目光还是灼人的很,尤其是其中两道,那犀利探究的眼神极为烧人。
看着眼前急促离去的女子,沐奕勋心中的疑惑很大。看方才这李娘子方才看到韩褚那惊讶的眼神,他笃定这李娘子认识这韩褚。
温玉见到自己,就跟见到鬼一样的惊愣的眼神,韩褚当然是尽收眼底的。韩褚迅速回想了一下,这女子自己之前确定没有见过。可是,就是笃定自己没有见过,才更有这种诡异的感觉,既然没有见过,那种熟悉之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女子外露的气质,一看就知道于己无害的。现在不是探究这个时候。这女子的违和之处先就抛开,眼前的人才是自己现在需要花心思应对的。韩褚做此想,沐奕勋亦做此想。
二人差不多同时间收回目光,两道如电似剑的眼光迅速碰到一起,较量一番过后,方才同时若无其事的转开了去。
沐奕勋对这韩褚,心里很是警觉。这韩褚之前一直是以病弱示人,可病好的莫名其妙不说,还一下就就进了兵部,职位还是兵部武选清吏司的郎中。这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自己今日上山来缉拿盗匪,京中知道的人不少,现在大家都是尽量的避开,可这韩褚竟然是反其道而行之,这可就有趣了。
之前见到此人,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文弱书生样,可是今日,他明显的没有隐藏自己的内力,甚至是故意在自己面前释放出气势,同是高手,对方的实力如何一放出来,就可以感知到,这韩褚实力不俗,甚至有隐隐超过自己之势。
明明可以隐藏,偏偏要在自己面前尽露实力,这就意思了。
沐奕勋轻轻一勾唇,如鹰的眼睛看向韩褚问道:“今日可是巧了,竟然在此遇到韩大人。沐某为公事而来,不知韩大人是为什么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