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知府和知府夫人一般是交给下人去做的。
知府夫人看向了一边的仆役“翠娘”
翠娘上前说着“有的,裁缝和绣娘府上就有,打铁要走大约两刻,到城西一家店铺,那家铁匠最为精巧,做的剪刀极好。”
江乐笑得高兴“那正好。”
江乐对于永州很满意了,果然越是大的地方,越是容易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是早就去过集市的,可惜一直都没发现过手套和可以用于切割的小刀这类东西。现代医用手套极为常见,可换到如今这个地方,缝合还能考虑用羊肠线,做手套则是要用皮一类的专程定做,难有一次性产物。
皮制手套可不便宜,自己的钱被周珍看管着,反正很长一段时间她是没有机会买皮定做。
好在姜知府和他夫人总算是有了个面前这人可不是一般人的概念,再说了两句便走了。走之前还留下了一个侍女,说让侍女今天给她们先做个饭。
其它的基本上能想到的需要的东西,知府夫人都替她们想到了,江乐和周珍看来看去都想不出还欠缺什么。
人一窝蜂走了,连带着小推车都带走了。
整个院子一下子清净了不少。
留下的侍女叫做晴雨,比江乐和周珍年纪都大,是很小时候就跟着知府夫人的。她脾气温和,细声细语给两人说去厨房做点糕点煮点茶。
江乐和周珍应下之后,就从书房里把那两把破椅子拿出来,坐在院子里树下对视。
周珍脸上颇为深沉“师傅,我不想和你一起睡。”
江乐笑了“好巧我也是,你睡相太差了。”
周珍“”
可怜徒弟被噎得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江乐转头看了看主卧,又看了看次卧“你想睡主卧还是次卧”
主卧其实比次卧大不了太多,可床铺怎么说也要大一个尺寸,那是双人用床。可次卧的床铺不小,也只是单人用床。
周珍反问自己师傅“师傅你想睡主卧还是次卧”
这个院子是由于周珍,江乐才得以有这个机会住进来的。姜知府是看在了周弘宥的面子上,更是看在周珍的面子上,给两人安排了这个院子。
说实话,其实姜知府的想法是主卧给两个人睡,次卧一个给侍女,一个给侍从。
这样又有人伺候这两个人,又有人能护着两个女子安全。
可惜江乐和周珍都不习惯有人伺候,多年隐居住习惯了,日常都是自给自足的,根本没有想过身边再加两个人。
两人面面相觑,觉得有点麻烦,一时间没什么好想法。
晴雨端了煮好的水出来,给两个人分别倒上了茶,随手用茶筅一个搅拌,茶碗上还起了一层沫。薄薄一层泡沫并不碍着美观,配着小黑碗,别有风味。
这一手点茶的技巧,可谓是熟练至极了。
她还备了一点煮茶常人爱放的东西,搁在了边上,又细声说了糕点正在蒸。
见江乐和周珍没怎么说话,她巧笑着主动和江乐说起了关于打铁铺的事情,问了有什么她需要帮忙先准备的东西,比如纸笔模具之类。
江乐给她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要求,晴雨竟是转头就轻易复述了一遍,和江乐确认了细节。
等厨房飘出一股香甜气息,晴雨再度回厨房时,江乐拉起自己徒弟的手,语重心长,格外诚恳“我觉得有人伺候真的非常好,我们回头就去要个人”
周珍“”
“我们今后经常出门,家里头还是要有人守着比较好。”
永州地界那么大,偶尔县城要需要人去破案子,他们必然是要外宿的。过去两年,他们三个人基本都宅在家里,这和今后日常需要出门可不一样。
江乐压低了声音,更加诚恳“再说我以后每个月能拿五两,你随身带不了。”
周珍“”
说得很有道理。
两个在荒山野岭过习惯了苦日子的家伙,当下拍板决定好了回头去问问知府夫人,这永州哪里可以找个方便伺候她们生活的人。为此,江乐和周珍把两人的东西全部扔去了主卧,决定暂时睡在一起。
晚上晴雨没有留宿,她确定伺候着江乐和周珍睡下后,便趁着夜色匆匆赶往了知府衙门。
从后门进入后,她让人通报了一声,到了姜知府的面前,朝着还未睡下的姜知府和知府夫人行了礼。
被免了礼后,晴雨细细给他们说了江乐两人的情况“两位郎君已经睡下,都住在主卧里,看起来关系极好。只是两位年纪尚小,诸多事情也都还不习惯。江乐郎君更是脾性洒脱。”
晴雨也是用词委婉了,所谓的脾性洒脱,便说江乐完全对礼仪之类一窍不通。
姜子建看向了自己的夫人。
王氏略作思考“谢嘉当年有个乳母,没有跟着谢嘉出嫁到周家。我派人将人请来吧。周珍是谢嘉唯一的孩子,想来那乳母会尽心的。”
姜子建知道后院的事情还是他夫人懂得多些“劳烦了。”
王氏笑开,很快又压下了嘴角,眼内闪过忧愁,颇为感叹“想当年,谢嘉可是京城四大美人之一”
第116章 前往周家
周家到底是如何的呢
周弘宥一人带着女儿在外, 一直到死时,基本上算是勉强衣食无忧的。
他每日的开销撇去写些东西挣钱之外,就是自己名下些许家产按月送来的钱,以及多方好友的资助。
后来那些个家产处理掉之后, 算是千金散尽。
江乐当初也没细问, 反正周弘宥留给周珍的,除了钱之外, 也没太多其他的物件。只因为他也知道,周珍年纪太小, 那些物件她都处理不了。
从周弘宥那段时间的自处来看,周家是不算缺钱的。
这个不算缺钱, 指的是相对于普通老百姓。
而一个世家要维护自身, 光不缺钱是不够的。光是年节该送的礼, 就不是能用钱来说的事情。
江乐本还想问芸嫂一点关于周家的事, 然而芸嫂离开周家也有一段时间,如今最熟悉周家的恐怕还是唐元这个消息灵通的人。
唐元在告知了两人一些周家细节之后, 便带着江乐和周珍前往了周家。
马车行驶到周家门口,停下后,立即就有家仆上前来询问来历。
世家都有自己的家仆,那位死去的老仆, 也是周家的老家仆了。
江乐撩开了车帘, 看向那位下仆“不知道青州验官祁云峰可在我们是他的友人, 受邀一同来拜访。”
“祁大人刚才进去, 容小的这去禀报一声。”下仆连忙这般说道。
他得到了江乐的许可, 赶紧就朝着府中前去。
这位祁大人正是那位老仆的验官,今日便上周家来想要再问询一点消息。
那下仆没有让江乐久等,很快就折返回来,喘着气和江乐行礼“敢问是唐先生和江先生么”
能被验官称为先生的,想来不是普通人。
下仆小心翼翼暗中打量着马车上下来的几人,心中止不住嘀咕,这几人未免也太过年轻。
江乐微微一点头“是。劳烦能带路么”
下仆应声,转身给他们三人带进了门。
他带着他们入门,和他们说着祁大人的行踪“祁大人如今正在大堂里喝茶,我家主子正招待着。”
唐元没有作声。
周家家门口看着也就是稍有规模,该有的门口石雕都有。而门口的布置,才是真正体现出周家底蕴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该有都有。
可惜有些木桩上有所磕擦,似乎并没有很快去上了新色。
这原先的奢华中,隐隐有着衰败的模样。难怪江乐先前听到说着周家几个女子还要倒贴家中。
等到了大堂,下仆没进去,只是给三人示意可以直接进门。
唐元先一步迈开了步子走进大堂“祁大人,唐某来迟。”
江乐带着周珍跟着上前。
大堂里主位上坐着的人正是周家的家主,周弘宥的父亲。
他一把胡子已半灰白,看着很是瘦削,见到唐元后匆忙起身,脸上带着一股慌乱“这位是”
与他一道站起来的是边上一个艳丽女子,打扮得很是貌美,站起来巧笑着行了礼。
江乐看着了这两人,最后将视线聚在了祁大人身上。
这位祁大人还是刚到中年,肚皮微微鼓起,颇为富态。
他见了唐元之后,憨笑先和唐元、江乐行礼,再才是给周家人介绍“这位是唐大人,提刑使,刚辞官。这位是江先生,也就是写出如今我们验官几乎人手都有的验尸纲目的那位。”
江乐强调“是整理出,不是写出。”
祁大人大笑改口“是是,整理出整理出。”
他又看到了最后那位,斟酌了一下还是笑着继续介绍“最后一位,大概就是江先生的徒弟,周珍。”
周珍,周家周弘宥的唯一女儿。
周家主神情复杂,刚要开口说什么,可却被身旁的女子抢先开了口。
女子一阵笑声悦耳“哎,原来是邦桀的女儿。这是借着理由上门来想要寻亲来了啊。哎呀,到底都是一家人,邦桀这说”
她话还没有说完,周珍就深吸一口气,鼓着气打断那女子的话“你凭什么叫我父亲的字”
女子笑容不变“虽说我后进”
“你就是不能叫我父亲的字。”周珍梗着脖子,好不容易被芸嫂消下去一些的眼睛又红了起来,“你也不准叫我娘的名字。”
女子还要说什么,周家主当下就恼火起来“行了,像什么样子。”
祁大人在边上不作声。
唐元更是当做眼前一幕没看见。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江乐觉得众人争论这些老旧的话题很是没有意思,伸手揉了把周珍的脑袋,朝着祁大人询问起了关键的问题“说起来这冰窖在哪里我想要看一看。还有祁大人可有知道是哪样的纸鸢线当了凶器”
她根本就没把那位周家主当家主来看。
祁大人被点到了名字,当然是客客气气回答着江乐“这冰窖就在周家偏北那块的屋子下头,这还没到日子,平时周家下仆去的也少。纸鸢的线我对比了一下,能有那印子的线有些粗粗,是搓好的麻线。可惜很是常见。”
江乐应了一声“是这样啊那这段日子有无下仆特意想要离开的”
祁大人回答“有不少,一些是老仆,还有一些是由于周家觉得要那么多仆役也没用,主动遣散了一些。这些仆役我们都问过了,基本上都没和那个老仆有什么争执的。”
他又是解答了江乐的话,又算是给周家留足了面子。
周家哪里是觉得仆役没用不过是给不出仆役钱罢了。
上头那女子这会儿又憋不住开口“这姑娘家的打探这些干什么找个人家嫁了才是正经道理。一个义妹,一个女儿,同是女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整日在外头与别人碰面。”
看来周家是知道他们身份的。
不过这话可实在是
旁边的周家主虽是皱眉,这回却没打断,看来也是保持着这种观念。
江乐这回是真的被惹到了,她挑眉看向那女子“你活着就是为了找个好人家嫁了,早日生个孩子”
女子抬起了下巴,带着点轻蔑“怎么,我哪里说错了不成”
江乐朝着女子露出一个友善的假笑,眉眼弯弯“没有。这个想法和乡下的母猪差不多。找头好公猪下个崽,有吃有喝的,挺好。”
女子瞪大了双眼,没想到江乐会说出这么粗鄙的话。
她脸上涨红,心头火气一下子窜上来。
江乐还补刀后退了一步“你可别上来打我,你这样的,我一个至少能打十个。”
祁大人在边上听着憋笑。
唐元则是正大光明唇角勾了起来。
原本还闹着变扭的周珍这会儿气都生不起来,想要笑又觉得不太好,脸上表情古怪得很。
那女子气得甩手就走“这都什么人啊。”
徒留周家主一人在现场,脸上的神情很是不好看。
江乐朝着周家主合理猜测起来“也不知道周家是何时知道周珍的消息的。如果巧合的和那老仆的死亡时间差不多,我想或许这次的死因,会和当年周珍母亲有关”
周家主怒气也上头“江先生这是什么话你这是怀疑她杀了人,还是怀疑我杀了人”
祁大人见周家这姿态,打起圆场“江先生不过是随口一个猜测,到底年纪还轻。周家主不要计较。这事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再审案才能知晓。”
周家主听了这话,也不想给江乐台阶下“那就等审案再说,来人,送客”
祁大人脸上一顿,失笑。
江乐拉起唐元和周珍,朝着祁大人喊了一句“祁大人,一起走吧。否则还等着人轰出去呢”
周家的仆役还真出来了,都是一脸犹豫要不要赶客。
祁大人苦笑,朝着周家主行了礼,当即跟着江乐走人。
出去的路上,这祁大人还止不住摇头“江先生你也真是丝毫的不客气。”
江乐听着祁大人这话,等到了周府门口,才开口和他说道“这老仆死在周家,说明必然是周家的人,不然外人如何将尸体特意送过去近些日子的矛盾你一个个去算,看着其实谁都没杀人的想法,那产生的杀人想法必然还要往前很多日子。是旧怨。”
这最大的旧怨,可不就是周弘宥,周珍这一回事。
祁大人听着觉得有理,可“可还是要证据才行。”
江乐当然知道这事要证据。
她揉了揉周珍的脑袋“但那些事和周珍没有关系。有的人不把自己当人看,我总不能为了我徒弟,硬是将她当人看。”
话是少见犀利得很。
江乐待人总是客客气气的,别人就算质疑她的年纪,她大多都是笑笑再用行动去证明那些她的能力。周珍第一次见江乐这般对人不客气。
这一份不客气,还可算全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