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的汗毛始终竖立着，鸡皮疙瘩一刻也没有消退过。
她用牙齿紧咬着下唇，同时伸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疼得她都差点闷哼出来了，可还是什么都没有变。
女童就像消失了一样，既没有踪影，也没有声音，那她现在该怎么办？
秦亦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但那边漆黑一团，她连门的位置都看不出来。
该尝试着往外逃吗，还是在这里等着？
“试试看吧。”
秦亦自言自语了一句，便大步朝门口方向跑去。
忽然，她就失去了视觉。
收势不及，她的额头狠狠地撞到了一面墙上。
一阵眩晕感袭来，她忙咬了一下舌头，在疼痛之下清醒地靠墙坐到了地上。
她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并且绝不是因为光线昏暗。
就像是处在了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里，没有哪怕一丝丝的光亮。到了这个时候，就算秦亦反应再慢，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姐姐，我要你的眼睛。”稚嫩的童音从头顶响起。
秦亦迅速伸手，将手里的卡片朝自己后颈处贴了过去！
只听一声凄厉的痛呼传来，秦亦立刻恢复了视觉，并看到了从自己肩膀两边悬下来的一双白嫩小腿――
女童一直就坐在她的肩上，所以她的后劲才会那么凉，所以才会有东西滴在她的头顶。
可是……女童并没有消失。卡片只能净化掉厉鬼的百分之五十怨气。
秦亦伸出手想要将她从自己肩上拉下来，可她的手却穿过了女童的身体，别说拉下来了，竟连碰也碰不到！
女童不停地发出叫声，那叫声似人非人，异常刺耳，光是听到这声音就能让人不适。
秦亦离她太近，几乎连耳膜都要被震穿。
“我要挖了你的眼睛！”女童大吼一句，语气听起来显然已经非常愤怒。
可是消除掉百分之五十的怨气之后，她就连亲手去捂住秦亦的眼睛并进行抠挖这个动作也做不到。
尝试了两次之后，她长啸一声，似乎用了所有力气。
下一刻，秦亦的双手便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就连手里的卡片及还没用的符纸也掉到了地上。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手向上伸了过来，并慢慢靠近了自己的双眼，接着，十指成爪，抠向了自己的眼睛！
首先传来疼痛的是被指甲抠到的眼皮，接着眼睛内部开始因为挤压而发胀，再微微开始疼痛。
她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用尽了全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双手，可这完全就是徒劳。
眼眶内部越来越痛，眼皮也已经痛到了失去痛觉的地步。
秦亦的心开始发凉，她几乎可以确信，再有两分钟，她的眼珠子就真的要被活活抠出来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外力不知从何而来，拽着她的双手一下子离开了她的眼睛。
女童不甘地长吼了一声，秦亦的手就再次按在了眼睛上。
下一刻又被那道外力给拽了开去。
“想死吗？”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秦亦因疼痛而紧闭的双眼努力地尝试着睁开了一些。
看到一点点的光亮，模糊不清。
“喂，小亦，你快醒醒啊！你干嘛呢！”另一道更高更粗的声音随之响起，秦亦眉头深锁，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一下睁开了眼。
无比刺眼的光线陡然出现，她被亮光刺得立刻偏头，虚着眼用手挡住光，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好像，活下来了。
“怎么样，没事吧？”
胡莱和宫枭都蹲在她旁边，见她醒了，胡莱连忙问道。
秦亦略微适应了光线，眯着依然发痛的眼睛坐起来，说道：“现在没事了，谢谢你帮了我大忙……”
一句话才说完，她就因面前二人的样子而呆住――
不论是原本帅气优雅的宫枭，还是健硕强壮的胡莱，都变得和她睡觉之前的样子不同了。
他们的眼角生出了一些细纹，嘴边也长出了法令纹，甚至连头发也隐隐有几根变成了白色。
一夜之间，不，或许不到一夜的时间，他们竟然老了？！
“你，你们……”半晌，她也没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宫枭递给她一面镜子，微微笑着的眼角浮现起更加明显的细纹：“你也一样。”
之所以有镜子，是因为他们在发现不对劲之后不敢确信，又专门拿了镜子来盯着看了一会儿。
秦亦的手有些微微的僵硬，慢慢拿过镜子，在昏黄的光线下，透过巴掌大的小圆镜子看到了自己“未来”的样子。
已经长到遮住耳朵的头发上面，隐约可见丝丝白发，锐利坚定的眼神涣散了一些，眼皮略松，眼角细纹至少有三条以上，下眼睑下方也出现了细纹和眼袋，两条法令纹又深又长。
睡觉之前还健康饱满的脸颊失去了本该具有的弹性，变得松垮起来，脖子上的皮肤也松弛了。
这个模样，至少得是三十五至四十多岁吧？
“我一个人坐在那儿还没发现，直到他醒过来。”胡莱看了宫枭一眼，脸色非常难看：“我们互相发现对方变老了，再一看你们四个还在睡觉的人也变老了。我们拿了镜子在研究，就发现你突然伸出手去抠你自己的眼睛了。”
秦亦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那个满脸写着不可思议的中年女人，沉声说道：“看来，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胡莱打了个呵欠，问道：“那先把他们叫醒吧？”
秦亦和胡莱便去叫醒剩下的三人，宫枭坐在一旁，忽然说道：“我刚才做了个梦，梦到一个男人砍死了他老婆。”
或许是因为突然变老了，他的声音也有了一些改变。
秦亦正要去摇醒旁边的田真，闻言动作一顿，问道：“没有一个小女孩吗？”
宫枭想了一下，说道：“有，那个男人说，是女人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寒意一层层爬上秦亦的脊梁，她一字一字地说道：“那个孩子，被她妈妈挖了眼睛，还吃了下去。”
“什么？”胡莱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在丁陆醒过来的同时，秦亦点了点头，一边伸手去叫醒田真，一边简略说了刚才所经历的一切。
就在她说完的时候，田真噌地一下直接坐了起来，神情极度恐慌地叫道：“不要杀我，又不是我砍死你的！”
她的声音直接叫醒了旁边的马薇。
紧接着，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惊魂未定地说道：“天，我以为我死定了！有个女鬼，浑身稀烂，非要说是我砍死了她！”
话音未落，她看清了众人的模样：“你们，怎么都老了？！”
------------
第48章 寄死窑
在十来分钟的惊讶和惶恐之后, 秦亦将刚才的经历仔细地叙述了一遍，下一个轮到田真。
田真的声音带了些人到中年的沧桑, 微微皱着眉头的时候，额头上都有了明显的纹路。
她想起之前的经历，依然后怕不已：“那个女鬼, 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 看着就没一块好肉。她一开始对着我喊痛，然后又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说什么缝个洋娃娃送给她女儿当礼物……”
说到这里, 她看向秦亦，眼神里透出浓浓的惊恐：“你看到的那个小女孩, 眼皮和嘴巴不是都被缝起来了吗，难道她……”
马薇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难道她，缝的洋娃娃就是她女儿？这不是神经病吗！”
“肯定是疯了，正常人哪干得出来这种事啊！”胡莱说道：“哪个当妈的能挖了自己女儿的眼睛吃下去啊？还把她眼皮跟嘴都缝了！”
又是“疯了”这两个字。
秦亦再次想起了那张纸上面的字――“我们一定要离开这个镇子！大家都疯了，全都疯了！这段话是你自己写的, 不要怀疑！”
秦亦沉声道：“或许, 他们真的都疯了。”
宫枭摇了摇食指, 徐徐说道：“不对, 至少男人砍死女人的时候没有疯。”
丁陆忙问道：“你梦到的到底是什么？”
梦这个字其实非常不准确, 虽然对于醒着的人来说的确是一场梦, 可身处其中的人却知道, 若是死在了那里面, 他们就真的死了。
“我所看见的，就是那个男人一边痛哭一边砍死女人的场面。皮开肉绽，鲜血四溅，他哭着大骂，你这个疯女人，害小媛死得那么惨，我今天就砍死你！不知道砍了多少刀之后，他浑身是血地看向了我，然后跪了下来。”
“跪了下来？”胡莱疑惑地问了一句。
宫枭点了下头，继续说道：“他说，求求你们帮帮我们。但是我问他要怎么帮的时候，他就不说了。之后他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相框，我便醒了。”
相框？
秦亦望向床边的低矮柜子，看到上面正摆了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丁陆动作迅速地把相框拿了起来，立刻就拆开了相框将其中的照片取出，翻看背面。
可那上面并没有任何内容。
他皱了皱眉，说道：“这上面什么也没写啊，算什么线索？”
离他最近的马薇接过照片翻过去看了看正面，道：“就是他们一家子吗……听你们的描述，真可惜啊。”
秦亦也接过来看了看，照片上，一对看起来三十左右的夫妻站在桥边，梳着两条辫子的五六岁小女孩被夫妻两人牵在中间，三人都看着镜头，笑容非常灿烂。
这就是既普通又温馨的一家人啊。
秦亦想起了先前看见的那个形容可怖的女童，心中不免一阵叹息。
照片上的女童有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笑起来甜甜的，与她所见到的那只鬼魂截然不同。
田真凑过来看了一眼，浑身立刻一抖，指着照片上的女人说道：“就，就是她！我看到的那个，就是她！”
“你们有没有觉得奇怪？”冷不丁的，宫枭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众人齐齐望向他，只见他已走到了窗前，双眼看着窗外，缓缓说道：“我们到这里的时候，月亮就在那个位置，现在也还在同样的位置。”
片刻的怔愣后，胡莱说道：“这怎么可能，是你自己记错了吧？”
秦亦放下照片，朝窗前走去，抬头看向了天空中那一轮圆月。
一开始她逃出那间房之后，她恰好抬头看过月亮。现在回想起来，位置还真是一样。
而从她离开那间房到现在，至少有三个小时以上了。
其他人也都走了过来，看到那一轮圆月之后，神情纷纷沉重起来。
“好像是真的没有动过，”田真的声音隐隐含着惧意：“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鬼地方根本就不会天亮吗？”
目前看来，似乎的确是不会天亮。
秦亦的心沉了沉，说道：“现在也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继续变老，趁着现在去找找线索吧。”
胡莱挠了下头，道：“这镇子不是叫不老镇吗，我们怎么反倒变老了？”
他的话提醒了秦亦，让她想起了镇口石碑上刻着的字。
宫枭说，那字的意思是这个镇上没有老人。
而从她上次看到镇子里的幻象来看，年纪最大的似乎也就五十左右，再老一些的人，她还真没看到过。
“这个镇上没有老人，是什么意思？”她沉声说道。
四下里静了静，丁陆出声道：“是说……这镇里的人寿命都不长吧？死的时候都还没老，当然就没有老人了。”
“还有一种可能。”宫枭徐徐道：“你们听说过，寄死窑吗？”
其他人互相看看彼此，皆是一片茫然。
宫枭的目光扫过众人，慢慢说道：“很久以前的某个地区，凡是年满六十以上的老人就要被送进一个开凿在山崖上的洞穴内等死。洞穴口还有门，从外面插上栓，里面的老人就逃不出来了，只能等着活活饿死渴死。”
秦亦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她记得，她也曾经在网上看到过这种说法，这种事情似乎的确存在过。只不过她看完也就算了，根本没放在心上，更不知道那被叫做寄死窑。
田真的声音微微发颤：“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镇上之所以没有老人，是因为……他们把老人都关进寄死窑杀掉了？”
“妈的，我不信！谁家能这么狠心啊！”丁陆骂了一句脏话，用以掩饰内心的惶恐。
宫枭双手环胸靠于墙边，只说道：“走了，再去找找，或许有线索。”
他话音才落，上方的白炽灯又开始闪烁起来。
这似乎成了有鬼魂即将出现时的标准预兆。
原本虚掩着的房门“嘭”地一下被打了开来，撞在墙上，刚吓了众人一跳，又猛地大力合上了。
随着白炽灯的闪烁明暗交替，田真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良久发出“啊”的一声惊叫。
可至少在秦亦眼里，前方是什么都没有的。
胡莱拉了拉秦亦的胳膊，将硕大的身躯朝她身后躲了躲，低声说道：“大姐，我怕。”
“……”
除了田真外，其他人都无语地瞟了他一眼。
本来还觉得有些怕的，被他这么一闹反而不那么恐怖了。
况且他们人多势众，对方最多也就三只鬼而已，并且这三只鬼互相有仇。
丁陆抬起手在田真眼前晃了几下，可田真却恍若未觉，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并开始往后面退去。
站在后方的人忙让了开去，田真的后边便抵在了墙上。
马薇转头看了看，就去拉旁边宫枭的胳膊，口中问道：“怎么办啊？”
宫枭撤开手臂，让开了一步，才说道：“把那张照片放在她面前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