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砺见她眸子中的惊讶,笑道:“我想,嘉敏公主心中也是为难的。尤其因着定国公府一事,她许是想开了。她对周大人一往情深,又怎么可能真的让他没了香火。才真正决定从怀宁侯府过继嗣子的。”
若真是这样,可真的算是孽缘了。
谢元姝不由长叹一声,这两人之间有这么多年的误会,也不知错在谁。
等到韩砺离开,谢元姝仍然觉得心里有些唏嘘。
所以这日,当她陪着母亲用晚膳时,便把这事儿说了出来。
凤阳大长公主也不免有些惊讶,“嘉敏就是气性大了些,可这夫妻之间,哪里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或者东风压倒西风的事。很多时候,还是要沟通的。彼此藏着不说,日子长了,可不就生分了。”
母亲这话,怎么听着像是教导她呢,谢元姝扒着碗里的饭,不由有些想笑。
凤阳大长公主忍不住笑骂一句:“你总要出嫁的,这事儿今个儿既然提起了,我又怎么能不多嘴。这自小,阖府上下,便是连皇上都宠着你,母亲也知道你不是不饶人的主,可被人捧惯了,那不经意间的倨傲许就流露出来了。”
“母亲也不是让你忍着,只是,若有缘成了夫妻,那就要彼此真诚,替对方多想一些,总没错的。”
谢元姝夹了一筷子菜讨好的放在母亲碗里,笑着道:“母亲和爹爹,就是这样吗?”
凤阳大长公主倒是没想到,她竟然打趣到她身上了,宠溺的看着她,摇了摇头,“你呀,尽会转移话题。”
谢元姝笑着偎依在她怀里,“母亲的教导我会谨记在心的。虽说我没见过母亲和爹爹平日里是怎么样的,可我能想的出来,母亲和爹爹一定是郎才女貌,一对佳人。”
凤阳大长公主想起老国公爷,多少还有些感伤,这会儿被她一打趣,方才的伤感也成了美好的回忆。
其实这些儿孙里,也唯有幼姝会这样没心没肺的在她面前提及老国公爷。
可也不知为什么,每每她提及,她并不觉得犯了忌讳,反倒是想起了当初的点点滴滴来。
见母亲眼中的笑意,谢元姝又笑着和她提及了昭华大长公主回京省亲的事情来。
凤阳大长公主嘴角似是有一抹嘲讽的笑意,“这个时候,她回京做什么?”
当她听说昭华大长公主竟然想和镇北王同行,更是难掩嘲讽道:“她这些年倒是丁点儿都没变。想借着同行的幌子,让镇北王成了笑话。确实是像她做出来的事儿。否则,当年她也不会明知镇北王有发妻的情况下,还恬不知耻的御前请旨赐婚。”
提及当年的事情,凤阳大长公主依然有些动怒。
“母亲,我已经和韩家世子爷说了,就借着她那公主府的事情做做文章,皇上即便是准了她的折子,她怕也得耽搁些时日,如此,也能解了镇北王的为难。”
凤阳大长公主长叹一声:“她呀,还当淑贵妃在世,自己还是那个受宠的公主。也不想想,这都过了多少年了。如今裴家又落得这样的境地,她也不嫌臊、得慌。”
凤阳大长公主往日里还从未这样埋汰过一个人,可想而知,当年和昭华大长公主也是有过嫌隙的。
谢元姝其实知道昭华大长公主这次回京,肯定不是只为了省亲,想到上一世郑皇后把宁德公主赐给韩家三少爷。
想来,这一世,这件事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就依着宁德公主的性子,听说惠安公主被皇上亲自赐婚,背地里不知怎么使小性子呢。也不知她得知她即将要嫁给韩家三少爷,会是什么表情。
许是因为母亲那日提及昭华大长公主时,语气中的不屑,谢元姝愈发不喜这个回京省亲的公主了。所以接下来的几日里,她都在琢磨着,昭华大长公主递的折子也不知到没到御前。
这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谢云菀出嫁的日子。
毕竟是和祁王府结亲,纵然谢家人各有心思,可阖府还算是一片喜庆。
姑娘出嫁前是要跪别府邸长辈的,等到谢云菀一身大红嫁衣往鹤安院来时,谢元姝不由有些恍惚。
上一世,谢云菀和太子有了苟、且,都未有像样的婚事,就被抬进了东宫。
这一世,她倒是能被八抬大轿抬到祁王府了,可依着她对她的了解,她又岂会甘心。
等到谢云菀依次给在座的长辈请了安,轮到谢元姝时,还是芷东悄悄提醒了她一句,她才回过神来。
“小姑姑……”
这声小姑姑,谢元姝不用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心中藏了多少的委屈。
可这样的大喜日子,她也不会给她难堪,反倒是让自己弄个没脸。
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听外头一阵欢快的吹奏声,可不是祁王府的人来迎亲了。
谢元姝不由想到上一世,自己出嫁时的情景。
一梳梳到头,富贵……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
也不知是她竭力的想忘记上一世自己的悲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其实上一世大喜那日她好些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梳头的嬷嬷在她耳侧说着这些吉祥话。
又想到如今的定国公府落得这样的境地,她心中更是一阵感慨。
她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恍若是局外人一般,看着眼前的喜庆,看着朱裕一身大红喜服,等她再次晃过神来时,府邸的宾客已经尽数散去。
“郡主,您可是累了?奴婢瞧您一整天都有些神游九霄的样子。”
芷东侍奉着谢元姝沐浴更衣,心中微微有些担心道。
郡主不会是因为想到陈家世子爷了吧。
确实,这样大喜的日子,郡主难免会多心。
谢元姝微微勾勾唇角,吩咐她道:“去让小厨房做了杏仁酥和梅花糕来。”
见郡主还有心情吃糕点,芷东忙笑着吩咐小丫鬟们往厨房去。
谢元姝懒懒的靠在大红色金丝迎枕上,顿了顿,看着芷东道:“今个儿倒是没瞧见大嫂哭。”
芷东缓缓道:“大姑娘是真的伤了大太太的心了。”
“如今嫁了也好,也省的大太太因着她的事情,日日提着心。”
谢元姝点了点头,也没再提这不开心的事儿。
许真的是有些累了,还没等到小厨房送了糕点来,她就睡着了。
等到醒来时,外头的天都黑了。
芷东笑着递了茶水上前:“郡主这一觉睡得可真沉。”
“这个点儿了,郡主不如先用晚膳。”
谢元姝点了点头。
很快,谢元姝就用完了晚膳。
陪着雪团玩了一会儿,谢元姝又拿了话本看了一会儿。这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亥时,瞅着这时辰,也该歇息了。
芷东刚侍奉她沐浴更衣,正准备吹了灯,放下帷帐。
却在这时,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小丫鬟在屋檐下回禀道:“郡主,不好了,方才祁王府传了消息来,说是祈王府世子妃小产了。”
说着,斟酌了下,又道:“孩子似乎是没保住。”
谢元姝猛的坐起身来,眉头紧蹙。
这大喜的日子,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要知道那姚氏为了让这孩子能平安降生,从过年那会儿就躺在床上保胎,虽说她身子不好,之前也没了几个孩子,可今个儿这样的日子,孩子生了意外,她如何能不把所有的一切怪在谢云菀头上。
芷东也吓坏了,“郡主?怎么会这样呢?今个儿可是大姑娘的洞、房之夜,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太太怕是要晕死过去了。”
谢元姝看她一眼,冷冷道:“当初这桩婚事是她亲自求到母亲面前,让母亲成全的。如今,又能怪谁。”
第110章 劝导
此时的祁王府,比起一个时辰前的喜庆,这会儿着实是静的可怕。
曲澜院里,谢云菀一身大红嫁衣,头上的红盖头还未掀开,可屋里的喜烛却是已经燃烧过半。
摇曳的烛光下,谢云菀只觉得脖子都酸的很。可她也知道,今个儿这大喜的日子,朱裕不免被灌了酒,耽搁了也是有的。
虽她也知道,自己嫁给朱裕,不过是权宜之计。可毕竟是自己的大婚日子,她虽说并不倾慕朱裕,可心里多少也是有些不一样的。
可这左等右等,她估摸着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还不见外头有任何的动静。若方才她没有听错,似乎外头还传来了打梆子的声音。
祁王府是宗亲,这门婚事也是祈王妃亲自带了朱宝茹上门求来的,谢云菀并不觉得祈王府会故意给她这个没脸。
迟疑了下,她还是低声对着一旁的伴雪道:“伴雪,你去前头问问,二少爷怎么还没过来。”
说完,她心中也不知为什么竟然生了些不安。
“姑娘……”伴雪声音颤颤。
谢云菀听着她言语间的犹豫,终于没忍住一把揭了盖头。
这才揭开,就见伴雪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说!到底怎么了?”
伴雪斟酌了下,喃喃道:“听说是半个时辰前,世子妃小产了,孩子似乎没保住。这会儿府中都要乱套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谢云菀险些没晕过去。
那姚氏从年初那会儿都在养胎,是以即便是今个儿这样的喜庆日子,她也未听闻姚氏现身。可她偏偏什么时候出意外不好,要在这个时候。
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出今夜,外头那些爱嚼舌根的人会怎么说自己。
因为和郭家二少爷的事情,她就有了克夫的名声。如今,这洞、房花烛夜,姚氏的孩子又没了,谢云菀只感觉后背瞬间凉飕飕的。
尤其那姚氏,这些年没有给祁王府生下子嗣,她这一胎能养了这么久,她定是抱了极大的希望。这个时候,她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体弱才生了意外,反倒会把这一切的罪责归咎在自己头上。
谢云菀万万没想到,自己以为选择嫁到祁王府,接下来总有段安心的日子,不用日日在小姑姑面前做小伏低,可老天爷却是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她是新嫁娘,就这样在流言蜚语中独守空房,想到若是朱裕一整夜都不回来,那她,岂不成了京城最大的笑话。
就是这府邸的奴才,怕也不会尊着她这个二少夫人。
“伴雪,你派人去请二少爷,我怎么说都是谢家嫡出的姑娘,他们怎么敢这样对我。”
谢云菀绝对不允许自己的颜面就这样被踩在底下,尤其是看着这满目的喜庆,她如何能忍了这委屈。
今个儿朱裕若是往她屋里来,那她还能残存些颜面。可朱裕若是不来,她想都不敢想,明天她该怎么面对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这边,祈王妃和朱宝茹,才从姚氏屋里出来。
姚氏得知孩子没有保住,差点儿没哭死过去,还是喝了太医院的太医开得汤药,方才才睡下了。
想到姚氏口口声声说是谢云菀克死了她的孩子,祈王妃攥着帕子的手就有些颤抖。
她亲自往谢家提亲,私心是想冲喜的。可她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般巧,姚氏也不是第一次没了孩子,她其实也不算意外。可恰巧是这样大喜的日子,她即便不承认,可也知道,若换做她是姚氏,怕也要恨死谢云菀了。
看母妃直皱眉,朱宝茹缓声道:“母妃,出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的。可大嫂方才,也太得理不饶人了。她的肚子若是个争气的,之前那几个孩子,也不会保不住。何况,太医院的太医也说了,她气血虚,身子弱,这胎也凶险。是她非不信。”
“有些话,女儿往日里也有些顾忌从没有说出口。可您也太纵着大嫂了,她可是我们祈王府的世子妃,这从年初那会儿就从未踏出过屋子,怕是那床、上,也鲜少下来走动的。这孩子留不留得住,难道还在她这样小心翼翼。”
“她的肚子再金贵,可也未见宫里哪位娘娘像她这样。府中的庶务也都甩给了母妃,就今个儿这样的大喜日子,也未曾露面,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看了笑话。”
即便朱宝茹不说,祈王妃心中其实也是有些不喜的。只是她也盼着她能有个大胖孙子,也就默许了姚氏的做法。
可今个儿,这事儿确实是让她怕了。
姚氏死咬着谢云菀不放,可谢云菀毕竟是谢家嫡出的大姑娘,这便是再伤心,祈王妃也断然不能让她弄得家宅不宁。
“你二哥呢?”祈王妃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问朱宝茹道。
方才她只急急赶来静宁院看姚氏,生怕这喜事办成了丧事。这会儿才想起,曲澜院那边来。
朱宝茹方才也没顾上让人盯着曲澜院,急急看向身边的丫鬟白芝。
白芝低声道:“世子妃没了孩子,世子爷瞧着心情不好,二少爷便随世子爷往外头喝酒去了。”
祈王妃险些没站稳,“这阖府这么多的奴才,竟没人拦着?!”
白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不知说什么好。
朱宝茹暗暗叹息一声,安抚母妃道:“两位哥哥的性子,母妃不是不知,这谁又敢拦着。”
祈王妃自然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的性子,说实话,其实也是被她给宠坏了。
可这洞、房花烛夜,哪有让新娘子独守空房的。
这若传到谢家人耳中,可不就是她们故意苛责谢家姑娘。
凤阳大长公主虽不怎么喜欢这长房嫡孙女,可也必然不会就这样不管的。
这若追究起来,她可怎么解释。
“去!差人去寻二少爷来!”祈王妃急忙遣了小厮们往外头去找。
时间就这样过去,寅时都过了,还不见朱裕回府。
祈王妃眉头紧蹙,再忍不住一把摔了手边的茶杯,“一个个都这样不懂事,也不看看,今个儿是什么样的日子。这让我怎么向谢家交代!”
朱宝茹给屋里侍奉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很快,丫鬟们便都退下了。
见她特意遣散了丫鬟,祈王妃知道她是有话要和她说。
“母妃,事已至此,您便别忧神了。其实仔细说来,昨个儿二哥没往曲澜院去,也未必就是错了。长兄如父,如今姚氏又没了孩子,还是在这样的日子,二哥还能有这心情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