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白放着笔墨,秦老素来喜欢书法,还提了几个字当场挂了起来。
要说秦老也算是津市商界的泰斗级人物,虽然有钱有势,但恶名在外,被人尊称为万恶资本家的鼻祖,专门靠落井下石,趁火打劫发家。
老来得子,只有秦日翔这么一个儿子,便让人寻来了秦日翔陪在身边。
慕筱兔感觉口干舌燥,到场边开始找喝的,那些五光十色的鸡尾酒做得十分精致可口,乍喝下去有种甜甜的果汁味,还挺好喝,慕筱兔一下子就喝开了,还把每种味道尝了个遍。
等万历浔让人来找她的时候,她基本上已经喝茫了,她被人带到万历浔身边的时候,万历浔正坐在沙发里同人说话,余光就看见一团蓝色的物体向他飘了过来,他一侧眸就看见朝他笑得十分灿烂的夏曼希。
他微微蹙了下眉把手里的烟掐灭缓缓站起身,漫不经心地抚了下西装袖扣对慕筱兔说:“跟我去向秦老祝寿。”
慕筱兔非常乖巧地点点头跟着万历浔,万历浔低声嘱咐她:“今天的场合很多有商业往来的人都在,待会送上贺礼后,由你来向秦老祝寿,不管你心里对秦家人有什么看法,面子上你得给我圆过去。”
慕筱兔眨巴了两下眼:“那我说什么?”
“随便祝贺两句就行。”
“哦…”
慕筱兔两眼发直地跟着万历浔走到秦老面前,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穿着唐装往那一坐,跟黑白照似的,让慕筱兔莫名有种下跪的冲动,加上她喝得的确有点多了,膝盖一软就要给跪下去,被万历浔一把攥住朝她瞪了一眼。
旁边围得全是人,慕筱兔酒醒了两分,就听见万历浔说:“今天携夫人来向秦老祝寿,特向毛鸿志先生求了一幅画带给秦老。”
旁边已经有人把画呈给秦老,秦老有些惊讶:“毛鸿志老先生这些年深居简出,不见世人,我前几年托人向他求画都没有求来,万总啊,他怎么肯卖你这个面子?”
慕筱兔侧头看着万历浔,他立在灯光下清清淡淡,眉梢间深邃的阴影有种超出他这个年龄的老成,他淡笑道:“我年少时曾和毛鸿志先生有过一面之缘,他算是我的启蒙老师,这些年一直有些联系,我定期会去拜访他。”
秦老恍然,万历浔捏了捏掌中纤细的手提醒慕筱兔开口说话。
慕筱兔也很快得意,清了清嗓子朗声说:“既然今天是秦老寿宴,我就借由这个机会即兴赋诗一首送给秦老!”
周围众人顿时鼓起掌来,万历浔也有些讶异。
慕筱兔一头张扬的蓝色长发微微卷曲,喝醉的眼眸中像激起层层海浪大声说道:“天气真是好,东西也好吃,饮料也好喝,就是有点冷,但是没关系,万岁万万岁!”
慕筱兔说完这番话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顿时,全场安静,秦老整个人都懵了啊,这是什么变异的五言绝句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秦日翔,就见他站在秦老旁边拼命鼓掌:“好!说得好!”
于是在他的鼓舞下,周围瞬间掌声雷动,也有不少人跟着叫好。
万历浔脸色已经黑得不忍直视,秦老脸上跟打翻了颜料一样默默打开万历浔送的画,只见这幅画中是一片鲜红的寿桃,虽然寿桃栩栩如生,但并没有把整幅画占满,那片寿桃悬在画的右上角,构图有些奇怪,顿时引起了慕筱兔,一个美术生全部的注意力。
秦老细细打量,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毛鸿志算是当代国宝级的画家,他的国画已经不能用价值来衡量,虽然秦老能在此生得一幅毛老先生的画很是激动,但总觉得这幅画中空出的地方有点太多,怎么看都不大协调。
此时慕筱兔突然挣脱了万历浔差点要把她捏碎的手,摇摇晃晃就朝秦老走去,在众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忽然就夺过秦老手中的画,平放在旁边秦老提字的桌子上,然后拿起一边的毛笔。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就听见万历浔厉声喊道:“夏曼希!”
然而已经迟了,慕筱兔拿着毛笔的手已经落在了画上,她神情专注,秀眉微微凛起,好看的红唇紧紧抿着。
刚要上前的佣人被秦日翔拦了下来,万历浔已经大步走到她旁边,刚准备出声制止她毁了这幅画的行径,却赫然看见她秀气白皙的手牢牢握着毛笔,笔锋微微向左右来回倾斜,笔尖和笔腰同时一侧着力,笔痕变化莫测,不一会空白的那处画上便呈现光与锯齿呼应的效果,又突然逆锋用笔,笔根在前,笔尖尾随,逆毛苍劲有力,自上而下勾勒出优美的弧度,拖笔之间笔痕舒展流畅。
这样的手法自然娴熟,丰富虚灵,让万历浔抬起的手僵在半空。
夏曼希从小在国外长大,受到西式教育,别说国画,连中文成语都认不全,说话向来中英文参半。
只是此时,万历浔抬头看着她,她幽蓝的头发贴在脸颊边,衬得她皮肤愈加白皙,眼珠柔光若腻,他似乎…从来没有看过她如此专注的模样,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让他感到一丝陌生。
整个大厅突然安静下来,万历浔颀长的身影立在夏曼希身边,便没人再敢上前,连秦老也只是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夏曼希身后默默地看着。
时间嘀嗒嘀嗒走动着,慕筱兔也许喝了点酒的缘故,手上的毛笔更加挥洒自如,没一会那幅画上空白的地方便出现了两只灵动的仙鹤,一只微微曲着腿,另一只在它身后双腿立直,两只仙鹤都昂着头看着那片鲜红的寿桃,慕筱兔大笔一挥,仙鹤脚下便出现一片祥云环绕。
顿时,仙鹤与寿桃交辉相应,不再留白,整幅画霎时间自成一体。
她缓缓放下毛笔,双手拿起这幅画转身递给秦老,迷蒙的眼珠子透着几分俏皮,微笑说道:“仙鹤配寿桃,这幅贺寿图送给您。”
秦老脸上由绿转白,忽然就会心地笑了,带着些许欣赏从夏曼希手中接过这幅画。
万历浔整个人都怔住了,他前阵子说要来参加秦老的寿宴,特联系毛老先生,只是毛老先生素来脾性古怪,大约也知道秦老的为人,所以并不诚心祝福,只画了一片寿桃,没想到夏曼希的神来之笔,补上了仙鹤,让一幅只有“寿”的画,多了一份“贺”,完成了这幅贺寿图,也无形中化解了万历浔的尴尬,圆了这场贺寿。
那一瞬,万历浔望着眼前的夏曼希,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改掉了浓妆艳抹的习惯,脸上也只是简单化了一个淡妆,美目流盼间少了股自傲,多了些清澈,让他心里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只是她脸色迷蒙,缓缓眨着眼,睫毛微微卷曲有些柔弱地看向他对他说:“壮壮,我好像喝醉了…”
说完她的身体轻轻一晃,万历浔一把握住她轻盈的腰将她扶进怀中:“那就回家吧…”
第8章 8
出了宅邸,一阵冷风吹过,慕筱兔死死粘在万历浔的身上,眯着眼睛撅着嘴迷迷糊糊地说:“我是不是被人下药了啊?”
“……”
万历浔刚想把她扯开,却侧头看见她脸颊绯红,迷蒙的醉眼里仿若一泓清水,柔风微拂她的蓝色长发,空灵、轻盈、好似随时会飞走的风儿,他甚至觉得把她轻轻一推她就会一屁股赖在地上不肯走!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想法,这似乎并不符合夏曼希的作风。
实际上夏曼希本人在外人面前永远装得一手好逼,高傲,不可一世,不允许自己有一丝难堪的行径,喝醉酒?更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此时,万历浔心头又生出那种陌生怪异的感觉。
便沉着脸将她靠在自己身上的身体打横一抱,声音冰冷地说:“跟醉鬼一样还说别人给你下药?”
慕筱兔两只胳膊裸露在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又很自觉地开始脱万历浔的外套,只是这一次万历浔没有手去阻止她,她便很顺利地解开他的西装纽扣,又和袋鼠一样钻进他暖和的胸膛,嘴角溢出满足的笑意,闭着眼安心地靠在他身上。
万历浔感觉到她身体越来越柔软放松,低头看着她柔和的面庞微微凛了下眉,声音清淡:“我倒没听过你还会作画?鹤寿,怎么想起来的?”
慕筱兔的手很不安分地顺到了万历浔的胸口,呢喃着:“你不要过分崇拜我,毕竟天才和凡人是有区别的,我从小就告诉身边的人我是个天才,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本来我是有机会发光发热的…
你知道广告的意义在于什么吗?我觉得…不是刻意传播,而是设计活动传达到人内心的时候,广告的设计功能就已经完成了。
所以说设计大师一般都是低调的存在,就像我,咯咯咯…”
她闭着眼睛傻傻地笑着,笑着笑着忽然感到一丝心酸,想到genzo发布会前,自己连着熬了一个礼拜,赶了几十页的画册,自己提案的设计观点被一个储备干部直接拿去用了,部门前辈告诉她,刚入行难免要做几次炮灰,等熬个几年就能有自己的作品了,她都忍了,可最后发布会内容还被人盗窃,自己成了背锅侠,想到就一阵心塞。
她忽然睁开双眼看着黑茫茫的夜空,抬手一指:“我!总有一天要在世界各地举办自己的个展,哼!”
万历浔停住脚步低下头,慕筱兔双眼燃满了斗志,像夜空中细碎的银河洒落在她的瞳孔中,溢出星星点点的光泽。
风静止,夜悠然,两人的视线渐渐对上,万历浔深邃英挺的轮廓落进了慕筱兔的眼中,他似乎与身俱来一种风光霁月的感觉,浓密的睫毛下藏着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让人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慕筱兔抬起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样弱弱地说:“壮壮,我刚听说了我以前对你做的事,真没想到我是个如此不要脸的妖艳贱货,你也太惨了…”
万历浔看着她一脸同情的样子,低声喝道:“你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慕筱兔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胸脯:“我真的,以前做梦都想有你这样的老公,只可惜我可能也和你相处不了多长时间了…”
慕筱兔是想着自己可能快挂了,万历浔则想着两人三个月后就要离婚了。
就听见慕筱兔继续伤感道:“你放心,虽然我们的缘分很短暂,但我这段时间一定做好一个老婆的本职工作,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将功赎罪。
关于你不肯借我钱那事,我现在已经不怪你了,这都是我的错,王者代练了解一下,我给你打对折吧,还送精美拖鞋一双…”
万历浔刚缓了几分的眸子再次变得冰冷淡漠,毫不留情地把她往后坐一扔。
慕筱兔整个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后面,完全没有空地给万历浔坐,万历浔只好自己拉开副驾驶的座位,王叔也很懵啊,从来没有看过太太如此奔放的一面。
好不容易把车子开到家门口,万历浔回头喊了她一声:“下车!”
慕筱兔早已睡死过去,万历浔黑着脸再将她从后座拖了出来,王姨赶忙跑出来准备扶慕筱兔,被她一把打开抱着万历浔就喊妈,还一个劲地往他身上凑嘴里念着:“妈,我要吃你做的大猪蹄子…”
把王姨吓得不轻啊,哆哆嗦嗦地说:“太太的妈,不是早死了吗?”
万历浔的脸色从来就没这么难看过,单手将慕筱兔扛在肩上就往楼上走,好不容易把她扔回房间,还没转身,慕筱兔突然抱着他的腿就开始哭:“妈,你别走啊妈,你现在为什么不做大猪蹄子给我吃了?妈啊…我好想你啊…”
哭得比卖火柴的小女孩还惨,万历浔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脖子青筋道道,这辈子还从来没被人喊过妈,这感觉真酸爽!
刚准备狠狠抽回腿,夏曼希捂着胸口一个劲地干呕,他皱了下眉,把她一拎直接扔进了洗手间,刚进去她就吐得一塌糊涂。
万历浔揉了揉额转身对王姨说:“你帮她收拾下。”
然后匆匆回了房,他洗完澡刚套上睡袍,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打开门,就看见王姨火急火燎地说:“太太,太太她…”
万历浔现在一听见夏曼希的名字头都疼,沉着声问:“她又怎么了?”
王姨面色古怪地说:“太太她要妈…”
万历浔都没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老婆疯了就算了,还莫名其妙多了个女儿,自己变成了具有母性的光辉角色,他狠狠把毛巾一扔打开门大步朝夏曼希的房间走去。
一进去就看见夏曼希缩在床上抱着被子,王姨已经帮她换上了睡裙,本来香槟色的真丝睡裙挺性感的,偏偏她此时严重缺爱的姿势有点滑稽。
王姨把夏曼希换下来的衣服拿了出去,默默关上门,万历浔几步走到床前,夏曼希卸了妆的脸白皙干净,还透着酒醉后的红晕,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他弯下腰皱眉听去,膀子却突然被一双柔软的手臂缠住,慕筱兔把身子往他那凑了凑声音软软地说:“妈,我今晚要和你睡…”
她蓝色的长发披散在圆润的肩膀上,嘴角的笑意透着恬静安逸,万历浔眼眸微眨之间缓缓坐了下来靠在床头,安静地看着她满足的睡颜。
慕筱兔眨吧了两下嘴,将大长腿毫不客气地往万历浔身上一翘,钻进他怀中,那像高原红一样的脸让万历浔莫名觉得有点傻里傻气的,只听见她接下来咕哝了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
“……”什么玩意头!
夜已深,万历浔从夏曼希的房间出来,正好被才回来的万一撞见,万一吓了一跳:“你这么晚了怎么在她房间?哥你最近也有点迷啊!”
万历浔拉了拉被慕筱兔压皱的睡袍,他怎么跟万一解释夏曼希把他当妈这事,简直难以启齿,只能沉着脸快速回房。
但在万一看来,万历浔脸上只写了两个字,奸.情!
慕筱兔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可谓是头疼欲裂,她一下楼就看见王姨做了一大盘大猪蹄子,慕筱兔看到就一阵反胃大喊一声:“王姨你干嘛?天天对着王叔还不够啊?你怎么这么喜欢大猪蹄子啊?”
王姨很委屈地说:“这是万先生早上吩咐的,你昨天晚上对着他喊了一晚上要吃大猪蹄子…”
“……”你看到的不是真的我。
后来才得知万历浔一大早出差去了,慕筱兔突然有种放飞的感觉,神秘兮兮地凑到王姨面前:“借我两百块,救命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