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秀仪跟在惠妃身边,看到明微,很自然地过来打招呼。
随后进入行宫,各自安置,又是一通忙乱。
明微跟着裴贵妃住灵犀殿,独自分了个小楼,却是观景之处,推窗便可将整座宜春宫尽收眼底。
她心知肚明,这是裴贵妃刻意安排的,方便她掌握局面。
众人行了一天的路,都累极了,略收拾了一下行李,草草用过饭食,便休息了。
明微稍微布置了一下,叫小白守夜,也跟着睡了。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
明微去前殿,裴贵妃早就醒了,笑着叫她一起用膳。
明微问道:“您不用等陛下吗?”
裴贵妃不以为意:“陛下若来,会提前派人说,你安心吃吧。”
这回裴贵妃却猜错了。
吃到一半,皇帝还真来了,笑问:“看来朕打扰你们了?”
裴贵妃将他迎进来:“陛下可用过早膳了?”
“原想与爱妃一起吃的,没想到爱妃没有等朕。”皇帝说笑了一句,就道,“你们继续,给朕来一碗粥便可。”
说是这么说,宫人哪敢这么对皇帝?很快,早膳又送了一份上来。
用过早膳,皇帝携裴贵妃出去游玩。
明微原想跟随,不想温秀仪来找她,只得留下应酬,叫多福跟去。
第565章 游船
圣驾离京,全城皆知,苏图自然得到消息了。
“那女人也跟着去了?”
胡人乐师答是。
苏图道:“这倒是个好时机。齐国皇帝一走,他们的禁军主力肯定要随行,还有那些官员,很多都要跟过去,京师等于空了一半……可惜了,对我们没用。”
他们的力量太小了,人手都没安插完。
苏图叹了口气,又嘱咐了几件事,起身打算离开。
胡人乐师问道:“公子还是住折桂楼吗?”
苏图见他似有未竟之语,便问:“怎么?”
胡人乐师道:“折桂楼背后关系复杂,那里可能有齐国朝廷的暗线,公子要不要换间客栈住?”
苏图怔了下,摇头:“算了,我小心着就是了。”
他威望太盛,胡人乐师不敢争辩:“是。”
苏图下了船,慢慢走到折桂楼前,停住了。
如果按以往的行事习惯,他应该会马上换个落脚点,但是刚才,他竟然没有多想就拒绝了。
苏图不想去探索这个念头背后的意义,但本能地感到危险。
草原上的狼,最好相信自己的直觉。
苏图很快有了决定,立刻搬离折桂楼!
他走到柜台前,刚要开口,掌柜见是他,已笑道:“苏公子,您回来得正好,有人来找您。”
苏图一愣:“谁?”
“喏,就是这位姑娘。”
苏图扭头一瞧,阿绾提着个盒子,站在不远处。
突然之间,他觉得大事不妙了。
……
夜色降临,长乐池喧闹起来。
苏图坐在游船里,听着远远传来的鼓乐声。
阿绾坐在他对面,动作娴熟地煮水煎茶。
“苏公子在想什么?”
苏图回神,说道:“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明月如霜,好风如水,真是良辰美景。”
阿绾笑了一声:“是苏公子心情好吧?今天的月色不算好,还这样吵闹,我倒觉得有些烦闷。”说着,她扬声唤,“船家,划远些,这里太吵了。”
船家答应一声,一划桨,船如离弦的箭,飞快地远离了喧闹。
苏图莞尔,反问:“如此说来,姑娘今天心情不大好了?”
阿绾回道:“确实有一点。”
“为何?”
“有些事不顺利。”
早些时候,殿下叫她查张倓的底细,她没查出来。而今天派去盯二皇子的人手,又出了点问题。
苏图心想,身为丫鬟,自然处处不如意,就问:“身在奴籍,难免身不由己。姑娘可曾想过脱藉?”
阿绾知道他误会了,并不打算解释,只笑道:“若我说有,苏公子可愿帮我?”
苏图毫不犹豫:“姑娘要是需要银钱,在下可倾囊相助。”
阿绾摇头一笑。
“怎么?姑娘不愿意?”
阿绾道:“确切地说,我不是奴籍,而是宫籍。”
“宫……”
“对。犯人家眷,籍没的籍。”说这些话时,她神情平静,不见波澜,甚至还有心情帮他续茶。
苏图一怔。所以说,她不是一般的丫鬟,而是在册的宫人?犯人家眷,也就是家破人亡了……
“抱歉。”他低下头,“无意提起姑娘的伤心事。”
“无妨,早就不伤心了。”阿绾笑着问他,“苏公子来了好些天了,这是要久居京城吗?为何不去赁一间屋子呢?住客栈花销太大,也太吵闹了。”
苏图道:“原本没想住这么久的,不想京城繁华,美景看不够,就住到现在了。”
“哦?苏公子第一次来京城?是出门游玩的吗?”
“是。细叶离京城太远了,难得出这么远的门,来见见世面。”
“说起来,我对细叶很好奇,苏公子能否说说那边的风土,叫我开开眼界?”
“这个么……”
……
阿绾婉拒了苏图送她回去的建议,上了来接她的马车。
小彤偷偷从帘子缝隙看路边相送的苏图,好奇极了:“阿绾姐姐,你特意来见他,有什么用意吗?”
阿绾往软枕上一靠,懒洋洋地说:“我原本见他武功高强,想看看能不能招揽,没想到竟然查不出他的来历。”
“哦,所以你来探探他的虚实。”
阿绾踢掉鞋子,盘腿坐着:“没错。而且我现在更肯定,这个人有问题了。”
“哪里有问题?”
阿绾想了想,摊手道:“毫无破绽。”
小彤奇道:“既然毫无破绽,怎么会有问题?”
阿绾眼睛一转:“你可以理解为,女人的直觉。”
小彤被她逗笑了,说道:“那我也有直觉。”
“哦?”
“我总觉得阿绾姐姐对他格外关注呢!这位苏公子又是一表人才,难道……”
她没说完,就被阿绾一把掐住脸颊:“死丫头,胆子大了,敢来打趣我!”
“哎呀!”小彤叫疼,口中却不认输,“姐姐这是恼羞成怒吗?没关系的,女大当嫁嘛!你要不好意思,我帮你跟殿下说啊!”
“你还来劲了!再说就先把你嫁出去!”
“哎哎,姐姐饶命,我不敢了!”
笑闹声远去,繁华的长乐池大街,慢慢安静下来。
……
十一月,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杨殊推开门,冷风灌入脖子,冻得他哆嗦了一下。
阿玄道:“这雪积得太厚了,殿下,要不等雪化了您再去?”
杨殊摇头:“这得化到什么时候?反正雪已经停了,天也晴了,就今天吧。”
阿玄劝不动他,只能认了。
“那我们路上慢点,要是摔坏了可就麻烦了。”
“行了,你年纪还没大呢,就这么啰嗦!”
阿玄噎得不行,怒道:“属下还不想管呢!”
“哟,你还气上了。你这脾气可没有以前好啊,难道是年纪大了想媳妇了?”
阿玄被他的逻辑打败了:“您这是什么话?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吗?”
杨殊瞟着他说:“阴阳失调呗!”
“……”阿玄木着脸说,“您倒是先娶了给属下看看啊!”
“呃……”
主仆俩一边斗着嘴,一边骑上马,往城门而去。
圣驾离京半个来月,杨殊一直被安王绊着走不开,今天趁着安王去户部,偷偷去行宫。
半个月没见着面,他有很多事想跟明微说。
两人跑出不远,阿玄忽然看到了什么:“殿下,您看那边,是不是蒋大人?”
第566章 嫌疑
还真是蒋文峰。
既然遇上了,那就打声招呼。
“蒋大人!”
蒋文峰正盯着雪地看,回头见是他,拱手见礼:“越王殿下。”
杨殊翻身下马,将缰绳甩给阿玄,问道:“这么早,你在这干什么?”
蒋文峰不是一个人,还有雷鸿和一干差役,都在雪地里忙活。
“早上接了桩报案。”蒋文峰说着,让开了位置。
杨殊看到地上有一抹红色,似乎是鲜血。
“命案?”
“嗯。”
杨殊拍了拍额头:“这附近住的可都是达官显贵,倒霉的是谁啊?”
蒋文峰道:“禁军一位都虞候。”
杨殊愣了下:“禁军?”
“嗯。”
杨殊不由顺着这条长街看过去。
此处离皇城不远,这条长街是禁军散值回去必经的路。
“什么时候的事?意外吗?”
“昨天晚上后半夜,更夫报的案。现在还不肯定是不是意外,死者饮过酒,死因是头部撞伤。”蒋文峰迅速说完,眼中露出几分犹疑。
杨殊留意到了,问:“怎么,有问题?”
蒋文峰说:“我们已经查到,死者昨夜喝酒的同伴,是狄凡。”
杨殊愣了下。
狄凡是当初跟他们一起去东宁的御前侍卫之一,回京后调到禁军,先前查案帮了他们不少忙。
“他没有人证?”
蒋文峰摇头:“现在有点麻烦,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而狄凡是最后见过他的人,又说不清楚去向。”
杨殊沉默了一会儿,扭头对阿玄道:“去跟小彤说一声,我们中午吃锅子。”
阿玄问:“殿下,我们不去行宫了?”
“去什么去啊!”杨殊堵了一句,回头继续问蒋文峰,“这事有点怪,我能不能见见他?”
蒋文峰迟疑。
上次玄都观的案子,是皇帝允许的,这回……以他的身份,不大方便啊!
雷鸿过来,说道:“越王殿下,我跟狄凡关系好,有什么话,我来问他吧?”
杨殊也知道这事有点为难,就道:“行吧。我相信你们查案的本事,就一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说。”
“多谢殿下。”
蒋文峰抬起头,与他视线交汇。
两人心照不宣。
于是,杨殊没去成行宫,打道回府。
阿绾看到他回来,吃了一惊。
“殿下这是转性了?去见明姑娘这么大的事,居然取消?”
杨殊往炭炉旁边一歪,有气无力:“没办法,积雪太厚了,走不了啊!”
阿绾才不相信,他出门前不知道雪厚吗?
于是到阿玄里套消息。
阿玄把情况一说,她也奇怪了:“一个都虞候,居然死在大街上?”
“就是说啊!在禁军做到都虞候的人,会因为醉酒摔死?”杨殊摇了摇头,“我真不相信。”
禁军各司由都指挥使管辖,而真正在第一线领兵的,则是这些都虞候。
京城这么个地方,能当上禁军都虞候的,没有无能之辈。
阿绾想了想,又道:“虽然这件事有点稀奇,但是殿下连行宫都不去了,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一个都虞候,还没有这么大的分量,如果死的是统领还差不多。
杨殊说:“这么关键的时候,突然死一个都虞侯,还是重视一点比较好。”他坐起来,“阿绾,你去查一查,最近禁军的动向。”
“哦,好!”
……
入夜,御宝斋已经关了门,只剩楼上雅间点着灯。
杨殊半躺在摇椅上,懒洋洋地看着画册。
过不多时,外面传来推门声。
蒋文峰的声音传来:“为什么我们每次见面都要弄得这么神秘?好像告诉别人,我们在做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杨殊挪开画册:“难道我们不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
蒋文峰想了想:“有道理。”
这是在造反啊,还真是无可反驳。
杨殊坐直身躯:“怎么样?”
蒋文峰解下披衣,抖掉上面的寒露,说道:“到现在还是无法确定,是意外还是谋杀。”
杨殊奇了:“以蒋大人的本事,也查不出来?”
蒋文峰疲倦地揉了揉眉头:“昨夜大雪,痕迹都被掩盖了,而尸体上有几处似是而非的伤痕,无法断定是自行摔伤还是被人推倒。”
杨殊笑道:“或者应该说,从证据上看,更像是酒后跌亡,但是以蒋大人办案多年的直觉,认为其中有曲折?”
蒋文峰点点头。
“殿下说的不错。倘若换成别的官员,也许就以醉酒摔死为定论。是我自己疑心,不肯就此结案。”他停顿了一下,叹道,“然而,当成谋杀处理,眼下又只有狄凡一个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