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到那位越王?”
“没有,他似乎并不主事。”
唐劭点点头:“以他的处境,不主事才是正常的。”
他又问了些话,便让使者退下了。
明宵从后头出来:“二公子看起来很不满意?人已经劫回来了,有这么个重要人物在手,现下还不是我们说怎样就怎样?”
唐劭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这位安王殿下,身份确实重要,但是刚才短暂的接触,留给他的印象有点……
以储君的身份来说,他的表现实在没法叫人满意,齐国方会不会放弃他另立太子,很难说。
当然,目前肯定会竭力救他回去,那样的话……
“你做好准备了?”
“自然。”
“确定不会出问题?”
明宵道:“二公子也太不相信我了吧?先前这迷踪阵,不就顺利把安王劫回来了?”
唐劭摇头道:“这不过是出其不意。接下来,才是正面交手。”
“你大可放心,对你来说,安王有别的用途,于我而言,他只有一个作用。”明宵挑起眉,露出杀意,“就是引人上钩的诱饵!”
安王能换钱财,多少土地,他根本不在意。费尽心思抓人,为的只是让该来的人来而已。
“可他们高手不少。”唐劭平静说道,“听说玄都观的观主也来了,你确定你压得住?”
“玄都观不过尔尔,何况,我也不是只有一人,对吧?”
唐劭道:“金道长明确表示过,不会帮你。”
明宵笑道:“用不着金道长出马,有秀仪姑娘就够了。她能利用秀仪姑娘布下天罗地网,难道我就不会吗?”
唐劭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说道:“你对她太执着了,似乎只有胜过她,才能证明你有活着的价值。这种心态可不好,不够沉着,容易失误。”
明宵瞥着他,用两个人都懂的眼神:“难道你不执着?只不过,你执着的方向与我不同而已。”
第735章 待兔
入夜。
七个人在大营外会合。
明微把一包包调配好的药粉交给他们,交待:“他们那边有一个巫师,蛊术十分厉害,可以利用蛊虫探听情报。你们等会儿从头到脚擦一遍,可以暂时抹去自己的气息。但是要记住,时间一长,那边肯定会发现异常,我们要速战速决,最好别超过一个时辰。”
众人答应一声,各拿了一包药粉。
最后将注意事项对一下,七人便直奔江边。
三艘小船,已经在那等待了。
这些船是蔡寿调来的,没有动用水师的船,一是杨殊信不过孟崇,二是飞鲸帮这些船夫,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更熟练。
宁休当初卖了他们好大一个人情,现在他需要帮忙,飞鲸帮二话不说,听候调遣。
七人分成三拨,各自乘一艘小船。
船夫一划桨,顶着夜色,没入江中。
他们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船夫就发话了:“姑娘,我们到了。”
明微确认了一下,问杨殊:“对吗?”
认路这种事,当然杨殊最专业,他回忆了一下地形图,点点头:“是这里。”
明微回头吩咐船夫:“大爷,你在这里藏好,如果我们两个时辰没出来,或者有楚军过来搜查,你就赶紧跑。”
“姑娘你就放心好咧!”船夫拍着胸膛,操着口音浓重的方言,“老汉在这江上来去几十年,躲官兵小菜一碟。你们赶紧去吧,保管回来的时候,老汉连船都好好滴!”
明微失笑,回身道:“我们走吧。”
杨殊走在前头:“我来带路。”
两人连同多福,悄无声息没入夜色。
……
蔡寿花了两天时间,带人找到了分布在楚军附近的阵眼。
按照这些阵眼,可以推算出安王关押之地——这很好推算,既然抓到了安王,那么他们肯定要去救。唐劭或许更看重安王自身,明宵在意的却是她,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设好陷阱来抓她。
换句话说,她只要逆推出明宵的陷阱设在哪里,就知道安王关押在哪里。
三个地方,就看他们三路谁先找到。
楚军戒备森严,耐心等了些时间,才等到机会潜入营地。
明微发现四下埋伏的蛊虫,轻声道:“果然,秀仪的蛊虫被利用起来了。”
这可以证明,明宵确实设了陷阱。
“走这里。”杨殊选定方向,在巡逻兵到来前,三人及时爬到树上。
如此寻摸,三人终于到了预定目标,一座小楼前。
小白蛇从明微的袖子里游出去,过了会儿,回来禀报:“不在这。”
明微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压低声音:“我们等消息吧?”
“好。”
总共三个地点,他们一路探一个。再去另外一个地点探,不如等其中一方发信号,省得走错了,又要回头。
三人贴着墙跟站好,假装自己是无知无觉的木头,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好一会儿,他们都没收到消息,多福小声道:“小姐,会不会出问题了?照理说,这会儿都应该探明白了啊!”
明微也很疑惑。
就在这时,楚军营地起了骚乱,有人喊道:“有贼,抓贼啦!”
“不好!他们被发现了。”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急步往那边赶去。
明微一边赶,一边掏出纸人往外丢。
他们原本打算,安安静静潜入,找到安王所在,救出来就跑路。
既然现在被发现了,那只能改变计划了。
惊动楚军了?那就闹得更大一点!浑水摸鱼,不失为一个方法!
“这里也有贼!快来抓贼!”
“那边也有!”
“贼在哪里?”
士兵们稀里糊涂爬起来,想去抓贼,却被指引了无数个方向。
“这里!”
“那里!”
“你们说的都不对,明明在那儿!”
“到底在哪儿?”
一团乱中,明微三人赶到了目的地。
然而既没看到阿玄和玄非,也没看到宁休和蔡寿。
怎么回事?
明微与杨殊一对眼神。
“我们先找安王。”
“好!”
他们四个人,无论哪个,武功都不弱,相对脱身容易。
若是能借机找到安王,把人给救出来,接下来会好办得多。
小白蛇一扭一扭,飞快地游过来,禀报:“大人,就在前面的院子里!”
明微就道:“明宵肯定在周围埋伏,我去引开他的注意力,你赶紧救人。”
杨殊知道劝不动她,依依不舍地道:“你要小心啊!”
“知道,这不是还有多福吗?”
多福坚定地点头:“我会保护小姐的!”
然后对明微一笑。
杨殊莫名有一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
“走了!记得来接应我。”
“好。”
明微从暗处出来,走到安王关押院门前。
她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声音:“什么人?”
多福上前回道:“二公子命奴婢来提醒,有人潜入营地,你们看守好了。”
过了会儿,有人过来开门。
在门打开一瞬间,多福抢进去。
“啊!”一声惨叫。
待明微进门,院子里的几个守卫,已经全部被多福解决了。
明微赞许:“多福,你的身手越来越好了。”
多福露出羞涩的笑:“跟小姐比差远了呢!”
这动静,屋里的人已经被惊动了。
明微推开房门,果然看到坐在那里品茗的明宵。
这是守株待兔啊!
只不过等来的,怕是只吃人的兔子。
“师姐,好久不见了!”明宵笑吟吟,“来饮一杯?”
明微懒得搭理他,问:“安王呢?”
明宵搁下茶杯,说道:“急什么?我们来打个赌,你要是赢了,安王就让你带走,如何?”
明微反问:“唐劭能让你放走安王?想骗人也别说大话啊!”
明宵满不在乎:“我要放,他又能如何?”
“听起来,似乎是你凌驾在他之上。”
明宵挑了下眉:“怎样?”
“不怎样。”明微抽出自己的箫,“只是觉得,跟你说废话没什么意思,反正把你弄死,自然能带走安王!”
明宵哈哈一笑:“你对我还是这样恨之入骨。”
明微道:“你错了,我对你不是恨,是厌恶。觉得你的存在,实在碍眼得很。”
“是吗?”
明微继续道:“而且我比你坦白。我厌恶你,就表现出来。可你呢?装成这个样子,实则恨我入骨的人是你吧?”
第736章 可怜
明宵皱了皱眉。
“怎么,不承认吗?”明微淡淡笑道,“你这个人,实在是太虚伪了。回想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计划了很久对不对?用画中画引我入局,存的其实不是杀我的心思,而是打击我的自信,展露自己的实力。说实话,你对自己太不自信了,这般作为,倒像是要得到我认同。呵呵,你看,从一开始,你就把自己放在低于我的位置上,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辜负你的高看?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有没有资格以下克上。”
明宵的感觉很不好。
仿佛他的某些心思,随着这些话,被戳穿了似的。
他讨厌明微吗?当然是的。
从第一次长乐池拉她入画,再到玄都观正面对敌,接着宜都再一次暗算她,然后楚国皇宫碰面……每一次,他都试图打击她的自信,让她认为,自己不配做这个命师,有人和她一样,拥有命师全部的传承,并且比她更有资格。
明微毫不掩饰的厌恶,并没有让他不喜,反而更加开心。
因为这代表着,明微的心情被他撩动了。
可是被她这么一戳穿,他忽然发现,好像一直在费尽心思的人是他,反而明微并没有将多少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明宵缓缓站起来:“师姐,你今天话有点多呢!是不是想引开我的注意力,方便某些人行动?”
明微笑道:“这不是明摆着吗?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堂而皇之闯进来?行了,别说废话,我要救安王,你要抓我,咱们各凭本事。别这么拖拖拉拉的,没什么意思。”
……
唐劭一直没有入睡。
此刻和金道长在下棋。
金道长落子许久,对面都没动静,便瞟了他一眼,道:“不想下棋就别下了,道爷对这劳什子其实没什么兴趣。”
唐劭回过神,将捏在手里许多的棋子落下,说:“难为道长了,本不想陪我在此,却还是来了。”
金道长哼哼两声:“你知道就好。唐二,道爷有时候真不想管你,可看你那样,又觉得可怜……”
“可怜?”唐劭淡淡一笑,漫然道,“我有什么好可怜的?身居高位,大权在握,哪里可怜了?”
金道长同情地看着他:“你真的这么想吗?”
唐劭垂下眼眸,看着棋盘:“该你了。”
金道长随便落下一子,继续道:“唐二,这半年来,你都不像你了。要这样伪装,才能勉强过下去,岂不可怜?”
唐劭没有回答,静默地下棋。
金道长又说:“这趟回去,你是不是就要娶那位舞阳公主了?听道爷一句话,你这个样子,就别带累人家姑娘了,何苦造这个孽呢?”
唐劭道:“道长,你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
“现在是皇室要下嫁,不是我要娶。”他淡淡道,“不是舞阳公主,也会是别的公主。至于我娶来干什么,你以为他们在意吗?”
“……”金道长沉默良久,摇头道,“你们这些权贵,真是莫名其妙。”
“是啊!真是莫名其妙。”唐劭听着外面的动静,“三更天了吧?他们差不多该动手了。”
金道长看他转移话题的样子,心中充满怜悯。
跟唐劭回去的时候,他只是欠了人情,想要还个干净。
不料却亲眼见到,他遭受了人生的剧变。
父亲突然身故,他顶着巨大的压力赴险,好不容易平安度过,暂时保住了唐家。
结果兄长回来没多久,就对他发难了。
更让他心寒的是,母亲完全站在兄长那边,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那天他差一点就死了,直到听到那个秘密。
“母亲?你别喊我母亲!你这个孽种,哪里有资格喊我母亲!”
直到那时,他终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唐家的嫡子。
而是一个……前朝余孽……
喧闹声响起时,唐劭推开棋盘起身:“道长请自便,我这边有事,先去了。”
“哎……”金道长想拦一拦,忍住了。
他决定不再插手,拦了又怎样?
“唐二啊唐二!”金道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只怕你有一天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