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一方面,她不想失去阮为岚,这个世上唯一可能曾真心爱过她,给过她温暖的亲人。
*
水库边上的小竹山。
靠南的方向,看水库风景极好。
可是靠北的方向,却是很多的坟碑,有这附近村民的墓地一大片连着,也有一只只孤零零的墓碑。
阮程上次来的时候,因为害怕不敢一个人上去,只在山脚下坐了坐。
这一次,却是只身一人上去了。
上面冰冷的坟里躺着的,才是她的亲妈,是她真正的亲人,她既然知道了,怎么能不去看一看。
上了山,往北,很多墓碑,不知道是不是来过一次,还是心电感应,她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孤零零的找到那个叫做程英之墓的墓碑!
她拉出脖子上带着的那枚铜钱,好像握着它,她就能得到,些许来自身生母亲的爱。
能从上面得到力量。
可是,那枚铜钱除冰冷一如她此时的心,她望着墓碑,哭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只抱着墓碑伤心伤意的哭了好一阵子,良久之后,似乎是情绪得到了发泄,她擦开眼泪,坐在地上。
这时,却突然发现墓碑前还站着一个人。
她吓了一跳。
那个人伸手扶住她。
她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你怎么来了。”
来的人被拍掉手也不生气。
他穿着她亲手做的深蓝色的夹克,五官分明,若松柏挺立,冷凌中带着一分嘲弄,正是宁建军。
“我来找你的。”
他说着,蹲下身来,递给她一只手绢。
阮程想像自己现在一定是一脸狠狈,也不矫情,接过手绢,将脸抺了一把,想还给他,想了想却又没有还,而是叠好收到自己荷包里,这才抬头看他。
她没有问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而是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到她将手绢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他唇角浮起一丝笑意。
“在你哭得最尽情的时候。”
“发泄一下也好,发泄完了,也就过去了。”
他说完,望着她轻轻笑着,笑得很暖,边笑着,边在她的边上坐了下来。
看她心情平复许多,才说:“你爸妈今天来找我了。”
这事阮为岚一大早就和她说了,阮程自然是知道他们找他是想干什么。
默了片刻,“你说我是应该坚持立案,还是应该请求销案?”
宁建军还没有说话,她转过头看着他强调,“我想听宁建军的建议,而不是宁队长的。”
宁建军又笑了笑,“不管是宁建军还是宁队长,都希望你能坚持立案。宁队长希望你立案是职责所在,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宁建军希望你立案是因为只有破而后立,你才能真正的站起来,解开心结。”
阮程沉默了一会,突然展开一个明媚的笑容。
是的,破而后立才能解开心结。
如果阮为岚是真的疼爱她为她着想,他想明白后就不会再逼她,李菊会受到应有报应。
如果他的心全是向着李菊,对她的好就只是一种愧疚和假像,她又何必顾忌。
她该报的恩已经报了不是吗?
阮为岚在厂里提干了,出头了。
这辈子他没有被李菊气死,他的身体好了。
她没有对不起他!
更重要的是,她不会放过那几个欺负她的混混。
前世,虽然也是未遂,但过程可比今生惨烈多了,也不堪多了。
如今只要想起来就能让她噩梦连连。
这些人能听了李菊的话来欺负她,就能听了别人的挑拨欺负别的姑娘,或许,他们已经欺负过别的姑娘了,只是别人不敢申张,所以……
这种人,怎么能饶!
想明白过来,阮程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我明白了。我们走吧。”
“好。”
宁建军也站了起来,注视着她的背影的眼睛里带了些欣赏。
“谢谢你!”她在前边走着说。
“想谢我的话,今天给我做顿饭吃,我饿了。”他在后面跟着笑着回应。
听到说起吃的,阮程肚子这时很适时的响了起来。
她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唉!
历史惊人的相似!
她突然想起了上次,上次她到小竹山来,也是忘了吃饭,差点饿晕。
然后,大姨马来了,那个尴尬。
不禁勾起了唇角,眸光也带了些不自在的往后瞄。
*
两人前脚刚刚下山。
后面就有三个人也进了小竹山。
之前阮程见过的那个水库的门房老头领着一男一女上来了。
男的看起来三十七八的样子,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乱,长像虽说不上威武,但五官端正,有一股子儒雅之气,一看就身份不凡,年青的时候必是一个清秀的俊少年,他手捧着一束鲜花。
女的三十左右,穿着时下最时兴的套装,画了淡妆,整个人看着很是精致,她手里提着一蓝子水果。
门房老头将人直接领到了刚才阮程和宁建军都在的那个墓碑前,指着墓碑对两人说道:“那,就是这里,这个墓碑就是当初下乡知青小程的墓碑。”
那个男的一看到墓碑,眼睛就红了,激动的冲了过去,抚摸着那道墓碑,低着头顶着墓碑,极是悲伤,完全与之前的儒雅不凡形成强烈对比。
门房老头眼都看直了。
那女的眼睛虽然也红了,但倒还是很清醒,对那老头说道:“谢谢您了!这里没您的事了,您先下去吧,我们一会儿自己会下去的。”
老头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家既然来寻墓碑,那必是亲人。
再说了,这小程当年下放到这里当知青,未婚生了死胎自己也难产死了,还没有个亲人过来收尸。
还是水库的人给立的碑。
这么多年也没人来看,想来是亲人并不知道,也或者是知道了,但当年不能原谅她带着这样极不名义的死法,不肯原谅她,也不愿来看望,现在大概是想通了,所以,来了。
也是可怜呢。
便抺了抺眼睛里不存在的泪,“那好,如果有什么事,你们再到水库去寻我。”
那男的像没有听到,抽搐着身子,应该是哭了,那女的朝他点了点头,他就按着路下了山。
门房老头一走,女的就将手里的水果蓝子摆在墓碑前,然后,扶住前面抽搐着身子的男同志。
老头并不知道,这一男一女的身份。
这男的叫狄良宇,是来新定的开发区S市投资的大港商,很受政府重视。
女的叫程洁,是B市出了名的经济分析师,如今被上面派下来,是负责开发区投资的具体事项的。
两个人的身份可以说都不简单。
程洁见狄良宇哀劫不止,扶着他,忍不住的劝道:“姐夫,你也别太伤心了,姐姐都去了这么多年了,你也要看开些才是。”
狄良宇扒在墓碑上任她怎么拉也拉不动,恨不得将那墓碑溶到他的骨血里一样,她最后只能放弃,立在一边眼睛通红,也抽泣了起来,然后,静静的等待。
良久,狄良宇才安静了下来,松开墓碑,吸着鼻子,将花认真的摆放到了墓前。
跪在墓碑前。
“阿英啊,囡囡,我回来看你们来了。”
“阿英,是我对不住你啊。”
“囡囡,爸对不起你啊!”
他这一说,本来已经平静了的程洁又抽泣了起来。
“姐夫,你别这样。”
“当初你也不知道姐姐怀了孩子,更不知道你这一跑,最后姐姐会被人给罚到水库这种地方,而你,竟也只能躲到香港才逃过一劫。”
“香港和大陆这么多年,又是这种情况,最近几年改革开放才互通。你也不想的啊。这一听说国内有招商引资的政策,你第一个就响应,然后找了关系带钱过来投资,打听姐姐的消息……”
她说着,狄良宇却并没有好过,反而更激动,他从脖子上取下来一根带着红绳子的铜钱,悲痛欲绝的看着那枚铜钱。
“是我害了你啊!当初说好了,两枚铜钱,一枚是你,一枚是我,永不分离,如今你去了,我将这枚铜钱埋在这里陪你吧,等以后我老了,再来与你合葬。”
说着,竟然用手指去挖地。
山上的地都是石头和沙,哪里是血肉之躯能挖得动的。
顿时他手指都是血。
陈洁连忙抓住他的手。
真的放任他这样,手都要残了。
“这既然是你们的定情之物,一枚是你一枚是姐姐,那这一枚就是姐姐,姐夫还是留在身上好了,就好像姐姐永远陪着你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今天很早哦。
虽然有点短。
哈哈哈
☆、第 59 章
虽然宁建军开玩笑的说想要谢他, 那就给他做顿饭。
可眼下这个时候已经中午了,两个人都饿了, 再回到汉北油田,然后买菜做饭,那是有点不现实的。
在车上, 阮程眼尖的看到小镇子边上有个面馆,便说要请宁建军吃面。
不知道是不是太饿了,两个人都吃得挺香,连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最后, 还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吃完了, 阮程站起来要付钱,哪知道宁建军早就付过了。
她有点不高兴, “不是说好我请你吃饭来表达感谢之情的吗?”
宁建军摊手,眼里藏着狡黠,“就想用这一碗面打发我?我说的可是要你亲手买菜, 正正经经的专门给我做一桌子菜好好吃一顿, 你刚才也点头了。怎么?想反悔啊?”
天地良心, 他只说让她给他做顿饭,如今却是得寸进尺,还得买菜, 正正经经的做一桌子菜。
不过,也不所谓了,感谢他本来就是应该的。
他胃不好,又长期吃饭不规律, 若是有条件,她巴不得经常给他做点饭菜,给他调理一下才是。
便说道:“放心,等过了这段时间,你想让我给做几顿就做几顿,就怕你瞧不中我的手艺,吃过一顿不让我糟蹋食材了。”
宁建军挑了挑眉,带了点平素和她说话的吊而郎当的笑意,“别事,你尽管弄,我不嫌弃你。”
哟~说你胖你这还喘上了。
要知道她刚刚说的话是谦虚了的好吧。
她前世虽然是服装设计师,但是,后来因为肺部的病症,又因为要帮着阮铭带小孩,便又学了不少关于营养学上的东西上,做菜不但味道好,营养搭配和卖像都不错。
阮程也挑了挑眉,“轮得到你嫌弃吗?要嫌弃,那也得是我……”男人。
说到这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宁建军冲着她笑,“得是你什么人才能嫌弃你?”
他眼里带着光,盈盈笑意若湖水般荡漾。
一直荡漾到她的心间。
她的心跳莫名的漏了一拍,顿时失了节率。
她是想找个人将自己嫁出去来着,可再怎么着也没有急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这可是她救命恩人呢。
他就是嘴巴坏了点,喜欢胡说八道罢了。
是当不得真的。
她要是当了真,放在心上,以后只怕和那个找过来的于扬一样,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想到这里,她心潮平静下来,也开起了玩笑,“当然是下厨手艺好得能震得住我的人了。”
说着,扭头就出了面馆。
宁建军笑了笑,跟在她身后也出了面馆。
上了车子,宁建军问:“是回家,还是先到裁缝铺子?”
阮程想了想,“先去裁缝铺子吧,我有点事想和师父师娘说。”
宁建军发动车子,随口问:“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你以后就知道了。”
“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
“嗯,我知道分寸的。”
如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倒也和谐。
阮程心结渐开,一路风景不错,清风从窗外吹进来,很是宜人。
两个人不说话的时候,也并不尴尬,阮程看着风景的时候,宁建军一边开车一边小声的哼起了歌。
并不是他该唱的那种嗓音嘹亮的军歌,而是邓丽君的《小城故事》。
他嗓音纯厚,哼着这样的小哼别有一种风味,阮程也跟着他哼起来,两个一唱一和,和着清风,唱到高潮处俩俩相望,一时间竟然像是有一种叫做情意绵绵的东西在车中荡漾,然后酝酿了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能让人抛却一切烦恼。
阮程心底里在这一刻,甚至有一种荒唐的想法,她希望车子永远也不要停。
可,不管车子停不停,歌总有唱完的时候。
歌唱完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车内顿时极是安静,宁建军手握着方向盘,余光看着她笑,“歌唱得不错。”
她看到他眼睛里有光,心又是一跳,耳根有些红,咳了一声本想掩饰自己的尴尬,不知怎地却是和他唱起了反调,不但不接他的茬,反而还挑衅的说道:“这可是靡靡之音,你可是人民公安,竟然还敢唱,你就不怕我去你们单位举报你吗?”
“哈哈哈哈~”他弯着眼睛,愉悦的笑出声来,“你还知道靡靡之音呢?”
“我不能知道吗?你瞧不起我?”
“我哪里敢瞧不起你,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唱她的歌罢了 ,你在哪里学的?”
她差点忘记了,她前世到了九十年代二十世纪,邓丽君的歌是大街小巷的流行。
可这个时候邓丽君的歌却是颇受非议,很多正经的老派人都认为是靡靡之音,所以学校里是不许教她的哥的,特别是小城市,大街上一般很少放这种歌,只有家庭条件好的,家里买了录音机偷偷的放磁带才有机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