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颜顿了顿，心底叹了口气，顺了顺成年妖族及腰的银色长发，触手微凉，还带着流光，几乎和液体似的令人爱不释手。“我修补不了，只能将这附近加固起来，让它不要再扩张了。”
以这个速度扩大下去，黑洞不要一个月就能将方圆的星系吞噬殆尽。
“我能做什么？”
“在这里等我一会儿。”秦韶颜弯腰亲了亲他，不是祝福技能，而是单纯的安抚——或者说，奖励，“我一个人出去就好了。”
鸣越再厉害，也没有像秦韶颜那样可以不带任何装备就在星域里行走的技能。
黑洞对于所有玩家来说都是致命的。鸣越也试过将力量探入黑洞之中，那些进入黑洞的力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样再也没能找回来。
但司易又确确实实是从黑洞里走出来的，要么是他早有准备，要么是这个黑洞只能出不能进。
鸣越做出了这个推测，却对于司易究竟有什么计划不屑一顾。魔族要做什么，龙族又有什么底牌，这些他根本懒得去管。
最好全部玩家都死绝了，游戏世界里只剩下他和秦韶颜两个人，那她就只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了。
鸣越的视线聚焦在离开星舰的秦韶颜身上，他用余光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他的视野里见不到自己头顶悬挂着任何数字，也不知道自己的罪恶值究竟到了几何。
罪恶值是酱秦韶颜留在身边的一种手段，但鸣越本身受到秦韶颜七十年前的道德控制，可以说几乎没有亲自动手取走过一条性命，为此不得不想尽办法地维持住了自己的罪恶值。
他从秦韶颜曾经透露过的蛛丝马迹中推测的结果是，秦韶颜只会停留在需要拯救的坏人身边，才会走了这条路线。
鸣越的罪恶值一直在随着时间推移一点一点地下降，他维持住这个数字花费了不少心思，好在这届游戏中见到秦韶颜的时候，对方的反应证明他的推论是完全正确的。
不过眼下游戏已经是一团糟，罪恶值什么的也有点让人觉得无所谓了。
唐御大概是已经被秦韶颜“拯救”完了的人，第二个就是司幽，秦韶颜不急着回到司幽身边，也许是司幽也一同变成了过去式。
鸣越抬手碰碰自己的额头，希望自己是第三人，同时也准备好了要把自己变成最后一个人。
要让秦韶颜留下来，除了司幽那种用人命来捆绑的办法，其实另一个方法也很有效，这点唐御当年也是发现了的。
那就是卖惨。
秦韶颜很明显吃软不吃硬，司幽那种态度和手段只能把自己越作越死，但鸣越没司幽那么蠢，他知道自己的优势，也知道该怎么发挥，话里话外都在提醒秦韶颜自己等了七十年，可态度又是全然的信任和协助。
NPC只是没有经历过许多情感，不代表她没有拥有这些情感。
她也会觉得愧疚和抱歉，鸣越只需要轻描淡写地加重这些情绪，就能让秦韶颜无法第二次主动离开他身边了……至少短期内如此。
星舰外的秦韶颜不知道鸣越在跟自己玩攻心计，她直接徒步到了黑洞附近，用自己的力量将整个黑洞包裹起来，给黑洞贴身地做了一个盒子固定起来。
她的力量比黑洞坚固，做成固定形状之后，黑洞就无法再随意扩大规模了。
秦韶颜也试着压缩了一下黑洞，差点再度吐血，最后还是先放弃了。
十几个黑洞要禁锢，她不能这么快大伤元气，倒是可以换一个比较小的试试看能不能根本性地修复漏洞。
秦韶颜定位到了另外一个最近的黑洞，回头朝星舰挥挥手，漫步回到了鸣越身旁，身上似乎还带着黑洞的虚无气息，“游戏世界里的漏洞太多了，玩家还好，原住民根本没办法抵抗这些突然出现的黑洞。”
“原住民已经由六大主星控制着进行避难了。”鸣越说着握住操纵杆，“接下来去哪里？”
秦韶颜在地图上点出坐标，看鸣越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按照自己说的前行，又垂下了眼睫。
从来都是她帮助别人，有人不计一切代价地帮助她倒还算得上是件新鲜事。
尤其是，当这个人还没头没绪地因为你的离开而找了你七十来年的时候。
“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鸣越的嘴角翘了起来。
这头的鸣越正在想办法拖延秦韶颜的时间、加深秦韶颜的愧疚之情，一直蹲在龙巢里的龙继终于通过刚造好的设备捕捉到了一道奇怪的讯号。
龙族刚建造的这台设备像是个巨大的沙盒，它的形状和广袤无垠的星域一模一样，上面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这些光芒不是代表着星球，而是代表着每一个玩家的存在。
有些光点暗淡得好像下一秒就能消失，这是受了重伤垂死的意思；有的光点亮得扎眼，光柱从沙盘上窜出一指多高，一看就知道是强者。
带着光柱的星点就那么几个，龙继盯着这个盘几个小时，早就把他们的位置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以他自己的位置作为参考，他很快就分别确认了司易、司幽、唐御等人的坐标。
就在几分钟前，两道霸道的光柱从沙盒之中突然出现，他们离得很近，几乎像是紧贴在了一起。龙继一开始还以为那只是鸣越，在放大了沙盘之后才意识到那是鸣越和秦韶颜在一起。
鸣越的光柱比龙继还要高出大半截，而秦韶颜的则是蛮横到好像要把这座能让龙继的原型在里面伸懒腰的龙巢也给戳破似的。
突然出现的冲天光柱很快吸引了龙族其他玩家的注意力，他们纷纷赶到了龙继的巢穴附近，询问是不是NPC已经再次出现。
龙继盯着那两个人移动的方向，见他们一点一点靠近沙盘上的另一个小黑点——那是沙盒自动演化标注出来的黑洞——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秦韶颜要做什么。
她当然是义不容辞地要控制住司易对游戏带来的毁坏了，沿着这个行为模式，要追上她很容易。
先是唐御，然后是司幽，现在换鸣越了？
龙继伸出手指敲敲代表秦韶颜的那个亮点，突然就笑了起来，“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去找她的。找到之后，我会将她带回这里来。”
第73章
秦韶颜带着鸣越一起兢兢业业地封印完十几个黑洞时, 已经是很长一段日子以后的事情了。
这需要的时间却比秦韶颜先前所设想的要久得多。她原以为黑洞的修补难度是以大小来衡量，越大的黑洞越难以修复，结果其实难度是按照修复顺序来逐渐推进的。
第一个黑洞倒是没花秦韶颜太多的时间, 结果第二个黑洞的难度直线上升, 耗时两倍。
等到最后一个黑洞时，秦韶颜在星域里飘了将近二十四个小时才把这个拳头大的漏洞给封住了。
令秦韶颜感到欣慰的是, 鸣越很省心。他不仅乖乖的不闹事，甚至罪恶值都控制得很稳定，时不时还会往下降一点。
照这个进度看，不用多久，鸣越的罪恶值就能回落到安全范围之内。
不过大概是因为游戏的系统已经是崩溃状态, 这会儿秦韶颜既没有收到司幽任务完成的提示, 也没听见鸣越任务开始的命令, 只能凭借自己的判断活动。
她认为优先度最靠前的就是控制住游戏漏洞扩大的趋势，这点现在已经完成了。
那么排名第二的，就是想办法让玩家停止自相残杀。
游戏陷入混乱之后, 原本就不稳定的玩家群们在司易的挑拨和攻击之下更显攻击性，原本好不容易因着秦韶颜才奇低无比的死亡率已经飙升到超过了百分之五十。
而这种“自相残杀”, 其实是符合游戏判定的，因为击杀不同阵营的玩家也能得到完成度点数, 而且这奖励并不低。
原先有秦韶颜的存在作为震慑，玩家们大多选择避其锋芒挖掘奖励任务, 可现在奖励任务的机制已经完全失效, 玩家们难免生出别的心思来。
虽然这一切是因司易而起, 可现在就算把司易给弄出游戏去，已经一团混乱的游戏也回不到原来的秩序中了。
秦韶颜头疼不已，鸣越倒是猜到她在想什么，直白道，“其实每族都有自己的首领。”
只要秦韶颜能说服控制住这些首领，其实就间接控制住了所有人。
好巧不巧的是，这些首领多多少少都和秦韶颜扯上关系过。
提出这个建议的鸣越本人就是其中之一。“我可以让族人联系其他三个种族，想办法让大家一起当面谈谈这个问题。毕竟，还活着的人总是希望能留着命离开游戏，回到现实世界的。”
累得每天要睡十四个小时的秦韶颜同意了他的提议。
鸣越将困得睁不开眼的秦韶颜安置好，联系了自己的族人。
妖族玩家们终于接到失踪已久的鸣越联络，喜极而泣——天知道这段时间他们是越来越虚张声势，几次差点被其他种族戳破鸣越失踪的假象！要知道，如果鸣越真的不见，妖族就会立刻首当其冲成为其他三族的盘中餐。
鸣越等他们哭完，直白地问，“魔族是什么打算，弄清楚了吗？”
妖族长老擦擦眼泪，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司易和司幽似乎是想要彻底地破坏游戏，让游戏从此以后再也无法举办下去。”他说着，打量观察面无表情的鸣越，“魔族的联络官找过我们，似乎是想要刺探您的下落，一无所获之后就离开了。”
魔族找他，十有**是为了秦韶颜，鸣越并不意外。
可完全破坏游戏……这就很值得推敲了。
“另外，似乎魔族也有停止斗争、找别的种族合作联盟的意思，智囊团推测是司易并不能独自破坏游戏，所以才想联和别人一起完成。”长老又接着说道，“虽然魔族还没找上门来，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没错了，您觉得妖族该如何抉择……”
“可以。”鸣越淡淡地道，“魔族找来的时候，就和他们联盟。”
长老一愣，“我们……也要破坏游戏？”
鸣越看了他一眼，颔首。
“……”长老硬着头皮应了声是，才又问道，“可是没有了游戏——”
“末世和游戏是前后脚降临的。”鸣越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动静，脸上露出两分担忧。
妖族长老揉了揉眼睛，深深地觉得自己肯定是瞎了才会觉得妖神脸上出现了情绪波动。
“司易和我有同一个目的，在走到最后一步之前，和他合作是最省力的。”鸣越说完这句话，就直接切断了通讯。
妖族长老眼睛一花，似乎看见光幕影像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个身形窈窕的女人来，但只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就连着光幕一起消失了。他用力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回头问道，“你们刚看见了吗？大人身后好像——”
“那不是您也见过的吗？”智囊团成员见怪不怪地说道，“游戏一开始就把所有人吓了一跳的那位大美人啊。”
“NPC？”长老一惊，“大人怎么和她在一起？”
“这更不奇怪了，根据记录，这位NPC最先和人族的领队之一唐御同行，接着又隐藏身份和司幽相处了一段时间，等到司易进入游戏才离开，大人是咱们妖族的精神象征，迟早会被NPC找上的。”
长老想了想他提到的几个人，唐御还活蹦乱跳地和司幽打着游击战，想来NPC应该没对他做什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挂断通讯的鸣越快步回头扶住醒来的秦韶颜，“怎么了？”
秦韶颜睡眼朦胧地看看他头顶，才笑道，“我梦见你的罪恶值飙升，没有就好。”
“你教我的东西，我一直都记得。”鸣越干脆微微弯腰将秦韶颜从膝弯底下横抱了起来，他稳稳地走回卧室里，“我不会做你不希望我做的事情。”
秦韶颜被重新放到软乎的床上，抬眼看着鸣越给自己掖好毯子，笑了起来，“你小时候，只要一躺下睡着，到醒来都是一个姿势，我根本不用起来给你重新盖被子。”
“你是第一个愿意照顾我的人，我怎么敢给你多添麻烦。”鸣越也笑了，他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秦韶颜的发丝，“我怕我稍微一不听话，你就转头不要我，只好把一切做到最好，好让你能停留得多一天，再多一天……”
秦韶颜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听着鸣越轻柔的声音，意识一点一点往黑暗深处陷去。
鸣越看着秦韶颜再度睡着，才再度捏了个法诀，用大拇指轻轻按到她的眉心。
他和司易乃至于唐御都有着显而易见的同样一个目的。游戏结束之前，他们得把秦韶颜和这个游戏分裂开来，并且找到将她带出去的办法。
如果完全破坏游戏能达成这个目的，鸣越并不介意和他们短暂合作。
关于秦韶颜的归属，那就看到时候各显神通了。
而至于现在，独占着秦韶颜的鸣越得想尽办法把这些时光拉长，再拉长，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让她完全恢复健康。
他不知道NPC能够活多久，但就算秦韶颜的寿命不够，鸣越也早就找好了共享妖族漫长寿命的法术，就等着正式启用。
在鸣越的一点小手脚之下，对他毫不设防的秦韶颜一天几乎能睡到接近十八个小时，醒着的时间撑死也就是四分之一。
久而久之，秦韶颜都以为自己是要和游戏系统一起陷入沉眠之中了。
鸣越温和地安抚了她，哄着她又睡了过去，才打开了早就预约好的通讯会议。会上只有五个人，但这区区一只手数目的玩家，就已经是游戏之中的绝对领导群了。
“你迟到了。”司幽冷哼道。
“哄她睡下花了些时间。”鸣越说着，几乎像是炫耀地动动自己的手臂，秦韶颜的小半张侧脸从他那边的影像之中一晃而过，显然就沉沉睡在他的怀中。
司幽气得磨起了后槽牙。
“你跑得很快。”龙继开口道，“我追了秦韶颜很久，你总是快上一步甩开我。”
鸣越看了一眼这几天一直穷追不舍的龙继，面无表情。龙族显然已经有了能确定别人精确位置的办法，否则龙继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到秦韶颜在哪里又锲而不舍地跟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