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你呢？”安小暖反问道，声音淡淡的。
“我心里很难受。”
“恩，为什么难受？”
唐春生眼前浮现了唐元诚的身影，浮现了唐元诚抱着她的每一瞬间，浮现了唐元诚轻声在她耳边呢喃，浮现了唐元诚蜷缩在墙角失魂落魄，浮现了她们两兄妹被亲戚冷嘲热讽赶出院子……
“春生，我们一定会过得很好的！等我有朝一日爬起来，我一定要把他们这帮蠢货踩在脚底下，狠狠地辗轧，我一定会的，我会让他们子孙混的比我们现在还要惨。”
那是跟唐元诚待在一块，听到的最愤怒的一次咆哮，也是唐元诚少有的一次情绪失控。唐春生看着唐元诚眼眶通红，浑身散发着戾气，尚未懂社会残酷一面的她害怕的缩在一角，害怕唐元诚会突然像酒品差的爸爸挥拳头打她。
唐元诚突然冷静下来，面容温柔，一步步走向她，将唐春生搂着怀里，“不怕，我不会打你的，全世界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以后我们相依为命。好不好？”
那一瞬间，万物俱静。
唐春生看到了唐元诚脆弱的一面，然后答应了，然后陪着他一路走下来……听元诚哥的话乖乖让刘贺玩弄身体……眼睁睁看着元诚哥跟人结婚，当着她的面跟人同床恩爱……
一念之间，唐春生因为安小暖的提问，勾起了很多的回忆。
唐春生两行清泪滚滚落下，趴倒在床上哇哇痛哭了起来。
吱呀——
虚掩的屋门被推开了。听到动静的唐元诚跟安小萍站在门槛外边。
安小萍拧着眉头，尖酸道：“大过年的，有什么可哭的？难道想给我家里添晦气么？”
前段时间夜里被唐春生三番两次打搅好心情，如今被唐元诚温柔相对，安小萍耿直的性子又任性起来，说话也不顾及分寸。
唐春生咬牙，强忍住了哭声，只剩下抑制不住的哽咽声不时传出。
唐元诚原本要跨进屋的脚步顿住。
眼里闪过寒意，面上却仍是挂着温柔的微笑，他揽住安小萍的肩膀，靠向她耳边轻声细语道：“你又跟她生什么气？别忘了，她可是我妹妹。多少给你丈夫一点颜面。嗯？”
安小萍甜笑了下，扭捏着将唐元诚轻轻推开。
“还说我呢？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多难看。”安小萍道。
唐元诚抿唇不语，侧目担忧的扫了一眼趴在床上低声啜泣的唐春生。
安小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
“小暖，春生干嘛哭呢？该不是你这丫头又背着我们欺负春生了吧？”
“……”被点名的安小暖有一瞬间的无语。
她这个长姐的脾气，变得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的古怪，偏偏这古怪又耿直的性格，说出来的话总是容易得罪人。
安小暖道：“春生大概是想她爸妈了吧。”
闻言，唐元诚走进屋。
他坐在床沿上，抬手轻轻抚摸着唐春生的后背，“别哭了，还有哥在呢。”
“恩。”唐春生闷声应道，却仍止不住眼泪滚滚流淌。
守在门外边的安小萍心中憋闷，不知怎得，特别不喜欢他们兄妹待在一处的画面，别扭又总觉得哪里让她看不顺眼。
安小萍以为唐元诚会跟着她，所以转身回了他们的屋里，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唐元诚，气得她站起身走过去将屋门拴上了。
兀自待在屋内生闷气，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生谁的闷气。
唐元诚知道安小萍回了屋。
也不避讳屋里还有安小暖，他将哭得惨兮兮的唐春生从床上抱起，搂在怀里，仍由唐春生眼泪沾湿他胸前的衣服，唐元诚将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春生，等你哭完以后，日子还是要照旧过。懂不懂？”
夜里。
唐春生睁着一双眼，彻夜失眠。
下半夜的时候，唐春生侧目看过去，突然发现安小暖坐起身，吓了她一跳，侧目朝安小暖看去。
“安小暖？是你么？”唐春生颤声道，她还以为闹鬼——刘贺家那处关过死人的地窖，以前刘贺带她进去过，还关了唐春生一天一夜。
“恩。”
“你……你难道也有心事睡不着吗？”
“口渴，爬起来喝水。”安小暖摸黑走出了屋子。
整个漆黑的屋子只剩下唐春生，吓得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爬起了身，默默跟着安小暖身后一块走出了屋子。
安小暖自顾自倒满氤氲着热气却并不烫口的开水，捧着倚着桌边凳子坐下，咕噜咕噜喝着。
唐春生仍然站在边上。
安小暖纳闷道：“你也想喝水么？”
“不喝。”唐春生摆摆手，“我只是、只是不习惯一个人待着而已。”
182 想讨春生去当童养媳
安小暖瞅了唐春生一眼。
唐春生拘束的站在那，最后很不自在的寻了一处矮凳坐下。
堂屋恢复了一片死寂。
黑夜之中有呼吸声从屋里传了出来。安小暖已经习惯了，静静地坐着喝水。
唐春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堂屋漆黑一片，为什么不开灯？难道说……刘贺家那个被关死的小丫头？想着，唐春生头皮一阵发麻，猛地站起身，带翻了椅子。
咚。
重物砸落在地的声音，在这样门外寒风呼啸屋内人儿睡眠正熟的时候，像是一击惊雷，主卧跟另一间屋警觉的人都被惊醒。
“谁啊？”安常福沙哑的声音飘了出来。
唐春生显得有些惊慌，跌坐在地上，手扶着横倒的椅子，茫然不知所措的盯着安小暖那团黑影。
夜色正浓，看不清是不是她平常见到认识的那个安小暖。
胆小的唐春生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那么一回事，身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安小暖拧了眉头。
她的双眼在黑夜中能清楚的看到唐春生面上细微的表情。
安小暖站起身，拧亮桌面上摆放的那盏煤油灯。
应道：“我不小心踢翻了凳子，没事。”
“好。”
知道安小暖每晚都有起床喝水的习惯，安常福不再多问，躺倒床上替熟睡的李慧荣盖了盖被子，这才安心的闭眼睡去了。
“真的是小暖吗？”唐春生还是觉得心里毛毛的。
安小暖点点头。
唐春生见了，长长舒了一口气，“你为什么刚刚不点灯？”
“省电呗。”安小暖随口道。
唐元诚披了一件外套走了出来，修长的身姿站在门外边，面上笼罩了一层阴霾，人站在光芒照不到的那片黑暗，显得阴沉沉的。
“怎么回事？”唐元诚问道。他走出来听到她们对话，还以为安小暖在整蛊唐春生。
安小暖能感觉到那一瞬间，唐元诚隐晦的瞪了她一眼。她有点无语。
唐春生道：“我睡不着就跟着小暖出来，看她不点灯，还以为是……”唐春生顿了顿，“所以我就吓得摔倒了。”
唐元诚几步走过去，搀扶起唐春生，又将椅子摆好。
“没事就好。”唐元诚淡淡道。
少了白日的温润如玉，多了平常没有的戾气。
安小暖瞧见了，知道唐元诚可能有话私下跟唐春生说，便也识趣的提步回了屋。
躲在了墙根后方，偷偷听着外边的声音。
两人的声音压低了，钻入安小暖的耳中还是如同平常闲聊一般的清晰……
“春生，有人想要讨你去当童养媳。”
“啊……什、什么？”
“小萍跟我说的，现在还没确定下来。要看岳父岳母怎么决定了。”
“不、不答应，好不好？元诚哥。”
“那家人会供你吃喝，供你读书，听说家境殷实……”
“不答应，好不好？”
“小萍也是偷听到的，现在岳父岳母还没有找我商量，你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
“元诚哥，不答应好不好？求你了。”
“行了，早点睡吧。”
安小暖听到外边传来关门的声音，然后有一阵脚步声虚弱无力地朝着这边屋走来，安小暖赶紧钻回被窝，佯装睡觉。
唐春生失魂落魄坐了一宿。
次日，吃过早饭，安常福单独喊了唐元诚进屋里闲聊。
安小萍扯着唐春生在门外边玩翻绳子。
安小暖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那间屋的门重新装好了，安小暖推开了门，就看到里面的郭泽强正在睡懒觉，居然还没有起床。
安小暖走进屋。
原想吓他一跳，结果走到床边，郭泽强就睁开了眼睛，眸光清冷淡漠的落在她面上，好一会儿唇角才浮现浅淡的笑意。
郭泽强伸手，指尖抚摸了下安小暖的脸蛋。
“昨晚又失眠了？”
“哦，是啊。”
郭泽强食指指腹按了按安小暖的脸蛋，“怪不得浮肿的这么厉害。”
“……”安小暖郁闷。胖的不行么？
郭泽强从床上站起身，走过去将窗户关小了一些，坐在了靠背椅上。
“去睡吧。昨晚又没睡好，是吧。”
“哦。”
安小暖应了一声。总觉得郭泽强有心事瞒着她。
脱了鞋躺被窝里睡觉，很快就被甜美的梦境拉入了梦乡之中。
郭泽强支着肘，侧目看着安小暖。
门外传来敲门声。
郭泽强侧目看了过去，瞧见是杜春华在朝着他摆手，郭泽强起身走了出去。同一时间，安小暖被细碎的声音吵醒，却没有睁开眼。
耳边隐约听到两人压低的声音。
“你刚刚李婶婶过来问，你是不是跟倩儿吵架了？她回去都不肯吃东西，闷在被子里面偷哭。”
杜春华的声音道。
“是吗？我不记得有说过什么了。”
“你这臭小子，要是让妈知道你背地里欺负倩儿，妈头一个修理你！妈给你大哥相中那个李婶婶大女儿慧儿嘞。可千万别给妈搞砸了。”
“大哥不一定喜欢……”
话还没有说完，脑袋就挨了一记爆栗，杜春华从心眼里喜欢那个李慧儿，没好气训道：“瞎说。知儿莫若母，你瞧妈给你相了个宝贝媳妇儿，难道给你大哥还能看岔眼了？”
郭泽强语凝。
杜春华探了探头，往屋内瞧了一眼，见安小暖睡的正香。
杜春华压低了声音，扯了郭泽强的手臂，“你跟倩儿以前不是经常书信来往吗？跟妈过去帮着你李婶婶劝几句倩儿，顺道去看看你那个未过门的大嫂，瞧妈挑媳妇的眼光怎么样。”
“我都订婚了。”
杜春华愣了下，压低了声音道：“臭小子，你这意思，该不会倩儿那丫头也喜欢你的吧？”
要不然李好运怎么会专程登门来问她这桩事，杜春华心里当时就起了疑心，故意来替安小暖试探郭泽强的态度。
郭泽强抿了抿唇，没有答话。
要是告诉他妈妈，昨天李倩儿跟他告白，没准转个身消息满天飞。
杜春华一瞪眼，心中越发觉得这事蹊跷。
“昨天倩儿回去，我就瞧着她神色不对劲……”杜春华拧起眉头，瞪着郭泽强，“你是不是跟她告白了？害的倩儿尴尬不敢出门见人？”
郭泽强：……
这得多不待见自家儿子，才这么怀疑。
杜春华护短道：“不管你们谁喜欢谁，现在你跟小暖订婚了，就得踏踏实实的等她长大，知道了没有？否则我这小儿媳妇受委屈，我头一个修理你！”
郭泽强道：“知道了，肯定不会后悔的。”
杜春华叹了一声。“既然你李婶婶亲自过来一趟，我还是替你过去瞧瞧倩儿吧。”
“恩。”
郭泽强含糊地应了声，提步往屋内走去，“我正好留家里看媳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