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诚眼神闪烁,有烦心事缠绕心尖,未察觉到安小暖过分刻意的表现,手插兜里,默默跟上了安小暖。
“快点啊!”
“我头疼,没办法用跑步,见谅。”唐元诚心情不太好,闷声道。
“哦。”安小暖放慢脚步,“姐夫,泽强哥听说我不见了,有没有说什么?”
唐元诚并未告诉郭泽强,也一整天没有瞧见郭泽强,听到安小暖关切的问话,唐元诚犹豫了一会,“脸色有点难看,可能跟我不熟,也没当着我的面说什么。”
“是吗?”安小暖淡淡道。
“恩,看到他跑的很匆忙……哦,你上午放学就不见了,这件事还是春生跟我讲的,以后你要是出去玩,先跟春生打声招呼,免得我们找不着你。”
215 入圈套
一路由着唐元诚刻意的领路,安小暖强压着外露的戒备心,故作懵懂天真,一路紧张的四处张望。
“怎么越走越偏僻了?”安小暖道。
唐元诚心塞,扯着唇角,勉强挂着一抹微笑,“这条捷径你一直不知道的吧?呵呵,再走几分钟,就到学校后门附近。”
“哦。”
安小暖左右张望。
碧蓝的天空,暗沉泼墨似得乌云大片大片的汇聚,造型奇特,闷热的空气也给人压抑的感觉,一场暴雨快要降临了。
安小暖突然有些遗憾,出门没有带伞,回去没准就要淋成落汤鸡了。
一直没有再听到后边丫头的声音,唐元诚总觉得心里头很不舒服,哪里都觉得古怪,而且有一种很古怪很古怪的感觉,背后有人跟踪。
每当这种念头浮现心尖,唐元诚都会侧过头,装作不经意的往回看,然后顺带着扫一眼,给他感觉也有点不对劲的安小暖。
每回都没能发现异常。
这条路就他们两个,一前一后。他专门挑的偏僻人少的小路,目的地直往李元明家附近的一处废弃老屋子,那里有李元明婶婶接应。
距离越近,唐元诚的心越堵,越觉得难受憋闷。
他的猎物……
接二连三的,亲手拱手让出吗?唐元诚在心里自问,不由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场朦胧梦境,梦里,他抱着温顺乖巧的安小暖,安小暖温柔可人的贴着他胸膛。
很幸福简单的画面、场景……
唐元诚神色愈显凝重,脚步再也迈不开,他不敢看安小暖,背对她问道,“我们现在回去吧,没准……泽强找不到人提前回家等你了。”
安小暖心尖一震。
她没想到,唐元诚在即将推她下深渊的当口,突然打算停手了……
可背叛过一次的人,就已经不可饶恕,更何况第二次,没准还有第三四五次。
两次都关乎性命,谁也没有九尾猫九条命,谁也没有常常运气好到爆的机会。所以,安小暖闭了闭眼睛,这一回没有后退的路了。
几秒的神色凝滞,很快,安小暖就恢复了往日的懵懂固执,“不行!都已经快到了,我能感觉到泽强哥可能就在学校附近找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唐元诚转过身,怔怔地盯着她。
安小暖撇撇嘴,“我才舍不得跟我泽强哥错过见面的机会呢。不早点找到,泽强哥可能都要把我爸妈给惊动了,好烦哦。”
安小暖自知谎话扯得不怎样,脸羞愧的红了起来,迈开脚步赶紧跑过了唐元诚,很快就快步走在了唐元诚前边,跟在后边的唐元诚一脸狐疑。
究竟哪里不对劲!?
唐元诚拧着眉头。
下意识又朝身后视线死角处瞥了一眼,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叹了一声,妥协的跟上安小暖的脚步。脑海里却萦绕着李元明那些话,他手头有把柄……
这回可以听他吩咐骗出安小暖,那下一回呢?难道一生都要这么受制于人?
不甘心的念头浮现胸口。唐元诚有好几回,都想快步上去,强行将安小暖拖着偏离那条走向危险的轨道,即将付之行动的时候,又被他强行压下了。
二十分钟后。
李元明家大门外边。李元明的婶婶,也就是李贵和的妻子,身材风韵,脸庞含笑,注视着安小暖,“哎呀,这是不是安常福家的小孩?”
安小暖:……
态度太假了。
她都能看到对方那双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眼睛要是能杀人,这几眼,安小暖起码要死上好几回。
唐元诚上前,又巧妙的挡住了安小暖的退路。
李元明的婶婶也移开了步子,挡住了安小暖侧面逃走的路子。
唐元诚见安小暖不回答,替她解释道:“对。我陪她出来找人。”
“找谁?该不是找郭泽强的吧?”对方的声音拉得很长,摆出的似笑非笑的模样,就好像她知道郭泽强的下落。
“是啊,你怎么知道?”唐元诚道。
听着两人虚情假意的对话。
安小暖拧眉,已经不耐烦到了极限。
转过身就冲唐元诚重重踹了一脚,没等唐元诚发怒,安小暖就咆哮起来道:“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来这种地方?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学校吗?你怎么带我来这种地方?这分明就是李元明的老家,跟学校的方向相反,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唐元诚根本没料到乖乖温顺的安小暖,下一瞬间会暴躁如母老虎,不断地踹他,打他,一双眼睛也在这一瞬间充满了恨意,是他从未见过的狰狞愤怒的神情。
唐元诚怔怔地,忘了反应。
身体传来的痛,带来了异样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很多年以前,他生父醉酒打人,他也是用这种充满恨意的眼神跟他咆哮,质问他为什么打生母,为什么要这么狠心……
然后,换来了一顿毒打,唇角都被打破了,留了好多好多的血。他的生母蜷缩一角,爬着过来想要抱他,被生父拎起啤酒瓶更凶残的一顿毒打。
骂咧咧道:臭婊子,教坏小孩,涨本事了啊!
唐元诚心酸酸的,半垂着眼睛,哀伤的神色注视着暴怒边缘的安小暖,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透过安小暖,他好像看到了很久以前的自己,无力恐惧而又拼命的想要活下去,想要活的比谁都要好,想要活的谁也不能轻易欺负他……
李元明的婶婶拧着眉头,瞧见唐元诚窝囊的不反手,见事情也已经揭穿了,她上去两步,拧转过安小暖的身子,扬手甩她一巴掌。
见她倒地。
又抬脚重重地,狠狠地踹她两脚。
然后弯下身,一手粗暴的揪住安小暖的头发,扯着她从外边进去院子。
唐元诚站了一会,默默地跟了进去。
刚想要掩上门,突然,他眼皮突突乱跳,一阵恶寒袭上胸口,果然给他传来恐惧感的角落,埋伏着八九个男子,两个抓住了李元明,另外六七个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门砰的一声,撞开了,唐元诚很快被制服了。
里边的李元明婶婶惊慌的不知所措,很快也被制服了,安小暖捂着蹭破皮的脸颊,双手双脚也被刮得火辣辣的疼。
在她身边散落着一捆还来不及发挥作用的绳子。
“简直不要命了!”郭泽强蹲在她面前,哼了一声,拿一双犀利的眼睛瞪着她,“现在还起得来吗?”
216 死刑
安小暖趴伏在厚实的背部,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昨晚,她跟郭泽强提了李元明深夜醉酒砸窗的事,巧合的是,被大嫂指派的各种琐事耽误了一上午的郭泽强代替她去派出所举报李元明,就正好就碰上了安小暖急匆匆跑进派出所。
两人一合计,因为安小暖事先已经听到了李元明跟唐元诚约定的见面地点,那地方郭泽强认识,最后郭泽强负责给便衣民警带路尾随。
一来一往,回到安家的时候,夜色浓郁的化不开,潜伏在草丛中的虫鸣声此起彼伏,累了一天的安小暖懒懒地趴在郭泽强肩膀。
郭泽强还是很不赞同安小暖的赌性,愤怒的不愿意跟她说话。
先前只要稍有差错,后果不堪设想。她倒好,不管不顾,死活都要把他们拖下水。
“还在生气呀?”安小暖能感觉到,只好声音软软,含着笑意道。
“傻子。”
“哎哟哎哟,我被骂傻子啦。”安小暖听出他话中的生硬,玩笑的说道。
靠在他宽厚肩膀的头,脸上挂着的笑容早已收敛,感激的注视着郭泽强。
郭泽强不知道身后的人什么情绪。
听她这般玩笑,不甚在意的样子。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停住了,将安小暖反手抱着放到矮墙上,怒视她,“这是开玩笑的事吗?”
正面对上,安小暖扛不住他身上那股威压,乖乖的摇了摇头。
“学校里也经常这么跟人打架?”郭泽强不知道安小暖暴揍唐元诚是为泄恨,还以为她是借此激怒他们,闹个鱼死网破,刺激的对方什么脏话实话一股脑出口。
唐元诚若是跟那个妇人联手胖揍,郭泽强不敢去想后果。
安小暖撇了撇嘴,委屈道:“哪能啊?我这么柔弱娇小,哪里会去学校跟人打架。”郭泽强拧着眉头盯着她,安小暖谦虚道,“都是他们平常让着我,看我学习好,以后能给他们作弊呢。”
郭泽强半信半疑。
安小暖主动伸手攀上郭泽强的脖子,懒懒地埋头靠在他肩窝,呼吸着他身上异性的体温气息,“谢谢泽强哥,我以后会很惜命的,保证不会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郭泽强拍了拍她的脑袋。
安家父母见小闺女没回来,正四处找人,安小萍不乐意独自待家里可能会碰上唐元诚,自愿出声跟父母一块去寻人。
郭家父母也帮着去寻人。
一众人此刻听到熟人透露的消息,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安妈紧张地上下打量安小暖。
一众人拿着手电筒的,拿着煤油灯的,都围在了安小暖两人身边。埋头靠在郭泽强肩窝的安小暖,收起了伪装的坚强,抬起的那一刻,眼里泛起了泪花。
死里逃生,被家人包围关心的感觉,真不赖。
多数简单的问题都是郭泽强帮着回答。
安小暖默默地低着头,装柔弱博取家人的同情,免得祸从口出,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折腾到很晚的时候,安小暖才在众人的关心下,洗漱一番,舒舒服服的回屋睡懒觉。一天的功夫,她屋里的窗户也已经被重新换好。
堂屋外瓦灯还亮着。
安爸坐在椅上抽烟,烟雾缥缈间,他眯着一双眼,皱纹深深,“小萍,你不是闹着要跟唐元诚离婚吗?正好也没扯证,你跟他就算了吧。”
安小萍站在屋角阴影处。
低着头,谁也没有看清她的面容。
安妈看着心尖难受,想要走过去安慰大闺女,被安小萍摔门关在屋外。不多时,屋内就传出一阵阵重物落地的嘈杂声音。
没几日,就已经传出消息,李元明的婶婶吓得厉害,供出这次的事情,另外还供出唐元诚兄妹杀父母的事情,以及找到的某个人证……
唐元诚把所有的罪名都一人担下,以唐春生当时年纪小为理由,把唐春生杀父罪名推卸的干干净净,李元明以及李元明的婶婶往日就仗着有几个钱做了不少缺德事,三人很快被判决处以死刑。
小学考试结束,迎来了一段悠闲假期,安小暖几乎都宅在家里,跟着安妈、安小萍一块接些鞋厂的零工,有模有样的引线穿针把珠子、亮片按规格缝制鞋带,她速度慢,只能赚点零花钱。
……
唐元诚被执行枪决那一日,唐春生只觉得世界末日来临了。
昏昏沉沉睡了好几日。
舍不得埋葬,唐春生求了又求,才有人出面帮她收敛了唐元诚的尸体,送去火葬场化成了一罐骨灰,唐春生睁眼闭眼总要看上几眼。
李杰出坐在地上,依旧玩着他的拼图。
一片一片,怎么也拼不成一张完整的图。唐春生抱着骨灰,呆愣愣的注视着拼图,好几回都看到李杰出拼错了图案,唐春生也不说话,由着他花了十几天的功夫,才把一块很简单的拼图拼好,然后再打散,再花很久时间去拼。
“这样一直重复去拼一张图案,不无聊吗?”每回还都花那么长的时间,真是够了。
李杰出抬起眼,“春生,我总记不住。”
听他说话吃力的样子,唐春生莫名觉得很不耐烦。她抱着骨灰罐站起身,“我出去走走,你要不要一块散步?”
李杰出像个小孩的动作,翻了个身,从地上撑着床沿,慢腾腾的爬起来。
拼凑的碎片被他踢得散落了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