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再围观尸体,也不关心李旺德这个儿子为什么对爸爸的死表现得这么平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紧张害怕的神色,看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仿佛在看杀人凶手。
孙招娣从人群后方绕出来,悄悄走到了余苏身边站着。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秃头村长急匆匆赶来了。
他从余苏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顿住脚步,伸手来拍了拍封霆的肩膀以示安慰,显然是已经知道杨强的死讯了。
村民们见到他来,都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一拥而上,纷纷开口对他说话,大都是问现在该怎么办的。
惊恐的情绪会传染,人们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了。
而村长满脸凝重,接下来说出口的话更是让这种不安的情绪再次递增。
他沉沉说道:“李有才也死了。”
李有才是住在村尾的最后一家,村民们先前都没有注意到。
嘈杂的声音忽然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静了一瞬,转瞬间,大骂声,哭泣声,慌乱的问话声等等交织在一起,现场前所未有的混乱。
一夜之间,死了四个人。加上昨天的老两口,村里短短两天之内就死掉了六个人,而且死状都是那么难看。
一旁的李旺德忽然说道:“昨天两个,今天四个,看来明天就该是八个了。”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甚至音量还有点大。
而村长就站在封霆旁边,距离他也很近,其他村民又都过来围着村长让他想办法,于是他这番话,不少人都听见了。
瞬间就炸了锅。
那些人的嗓门大都很响亮,余苏感觉耳膜都被震痛了,只能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
好在秃头村长这时候还起了点作用,他双手高高举起,在虚空中往下按了几下,大声道:“安静,都安静下来!”
陆陆续续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但还有些女人的哭泣声。
直到这个时候余苏才注意到,小花也跟在一个女人身边,两人都恐慌地抹着眼泪,想必那个女人就是她妈妈了。
村长咳了几声,说道:“哭,闹,吵,那都是没用的!怕死的都给我听好了,今天咱们一定要在今晚天黑之前把杀人的凶手找出来!”
他话音还未落,封霆补了一句:“如果凶手不是人呢?”
所有人都一愣,然后有胆小的颤声问:“不是人,难道是……鬼?”
恐慌再一次被加重,许多人都疑神疑鬼地转着头到处看起来。
孙招娣叹了口气,低声对余苏说道:“这两个人怎么都这么玩,看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
余苏嗯了一声,没说话。
她知道封霆和李旺德故意让村民们恐慌的原因,因为这么一来,他们就没那么多心思放在玩家的任务目标上了。
趁着村里大乱的时候离开,总比被一群村民追着跑要好。
村长瞪了封霆一眼,提高嗓门大声说道:“别听雷娃子胡说八道,他懂个球!反正今天都听我的,必须把凶手找出来,要是找不出来……晚上就所有人都集中到谷场上去打地铺!
我就不信,所有人都在那里,那凶手还敢来杀人!”
有人在人群中低声说:“实在不行,咱们报警?”
他以为躲在人群里说话没人知道是谁,可他前后左右的人都听得出来啊,顿时就都对着他破口大骂起来。
其实村里并不是每一户人家都参与了买卖人口的事情,但那些人又难免和其他人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一来二去地帮着忙,也就成了帮凶。
几乎没有任何一家人,是完全干净清白的。提起报警,对他们而言就像是尾巴被人踩了一样。
那个人被一通骂,也不敢再说话了,于是所有人都统一按照村长的要求行动起来。
村民们分了四个小队,分别由村长信得过的人带领,前往死了人的四户人家找线索找证据。
但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半天过去后,秃头村长的头更秃了。
第28章 第三夜
余苏等人也被分在了调查小队里, 她和封霆因为是兄妹关系, 所以在同一队,孙招娣单独跟了一队, 李旺德则和那个白家的玩家恰好分在了一起。
分队的时候余苏才知道那个玩家叫白天,毫无疑问是他们之中名字最好听的一个了。
这一天玩家们身边都有村民在, 没有单独行动的机会, 只能跟着其他人一起听从村长的指令。但村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头皮都挠成了红色也没想出个主意来。
下午,村子里所有村民都聚在了宽阔平坦的谷场上,村长一个个地把人叫过去问他们昨晚的都干了些什么,有没有不在场证明什么的。
在这个时候, 余苏等人终于见到了那个被买来的五岁小男孩。
买孩子这家人也姓白,不知道和玩家白天所在的白家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他们家买的小男孩已经五岁,是能记得一些事情的年纪了,所以尽管身边的白家媳妇不停地哄着他,他也一直没有停止哭泣。
小孩哭得连嗓子都哑了, 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可只要有力气,他就一直在挣扎, 想从白家媳妇的怀抱里跑出去。
那可怜无助的样子,如果被亲生父母看见了, 不知道该多么心疼。
女大学生也被带来了,依然拴着铁链,另一端绑在了王铁柱腰上, 他朝哪里走,她就被拖向哪里。
余苏在看她的时候,她偶然与余苏的视线对视上了,然后无声地张了张口,满脸都写着哀求。
可余苏只能转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怎么样,你们觉得什么时候行动更好?”李旺德走到余苏和封霆这边来,低声问道。
封霆坐在一块石头上,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明天再看看。”
今天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村长叫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一起,他们是不可能有机会离开的。
如果非要离开的话,现在犹如惊弓之鸟的那些村民们说不定就会把他们当成凶手。
而凶手,毫无疑问会被村民们给杀了。
大概下午两点多的样子,村长总算问完了所有人的话。
他的样子颇为无奈,显然是一无所获。最后只能先叫人去最近的几户人家里拿来了用具和食材,就在谷场边的泥地里现用石头搭灶做大锅饭。
村民们从天没亮发现尸体开始到现在都没吃上东西。这顿饭做好都四点多了,但味道不好,还不太干净,再加上大家心里恐慌不安,所以即便很饿,却都没吃进去多少。
余苏他们倒是为了之后能有足够的体力,强行塞了一大碗饭下肚。
而不管人们有多怕,天色还是逐渐暗了下来。
在天黑之前,各个分出来的小队一起行动,回去取来了一些棉被衣物,所有人就在谷场上东一个西一个地打起了地铺。
天色黑下来后,每家人的地铺旁边都点上了一只照明用的蜡烛。那些白色的蜡烛从远处看去密密麻麻一大片,和着人们低沉的情绪,简直就像是在办葬礼。
村长让村里的男人们分成了五组,每组各六人,轮流守夜。
封霆这组守了第一次,余苏反正睡不着,就跟他一起守着了。
但其实其他村民这时候也都还没睡着,想来大部分人都是在害怕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第一轮守完,时间才十点钟不到。
余苏和封霆回到自家地铺那边,见张淑芬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不远处还有其他人在,两人不好多说什么,随便闲聊了几句就各自躺下了。
渐渐的,周围出现了一点点鼾声,然后鼾声的数量开始增多,此起彼伏,时而绵长,时而急促,听得人心烦意乱。
余苏都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是怎么睡着的,等她被嘈杂声吵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她略微迷糊了一下,隐隐约约从那些嘈杂的声音里听到了“跑了”,“杀人犯”等字眼。
等她揉着眼睛走向谷场边围着的人群后,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轮到这一组守夜的六个人,全都不知何时就不见了。
发现他们不见了的人是起夜的王铁柱,他起来解手,却发现原本应该在守夜的人不见了。他立刻叫醒了村长告诉他情况,其他人也陆续醒了过来。
这时候,谷场边缘处,有人惊叫了一声。
又死人了,这次死的是两个,他们是村子里的一对中年夫妻。
两人躺在打好的地铺上,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一张薄被,面色安详宁静,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
可掀开被子就能看到,他们的身上伤痕累累,齐腰之下的下半截身子甚至直接消失不见了!
有人惊恐地说道:“杀人犯绝对就在那六个人里面!现在他不知道把其他人给骗到哪儿去了,会不会连他们都被杀了?”
“应该不会,除了一个杀人犯,不是还有五个人嘛,五个男人能打不过他一个?”另一个人提出质疑。
一名中年妇女大声说:“反正我家富贵肯定不是凶手!”
“那我们家发财也肯定不是啊!”
“团结也绝对不会杀人的!”
女人们一个接一个地表达了自己对丈夫的信任。
村长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沉思了很久才说道:“我也挺相信他们的,大家都是一个村上的人,谁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快点去找到他们,万一杀人犯把他们给……”
他没说完,李旺德就说道:“人都不知道在哪儿,我看大家就分头去找,肯定比一大队人一起找要快很多。”
村长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男人们去找,妇女想留着的就留着,愿意帮忙的就一起去找。行了,都赶紧的!”
李旺德一转身就走向了封霆这边,对二人低声说道:“快,我们必须赶在别人前面找到他们。”
孙招娣也赶紧走了过来,那个叫白天的犹豫了一下,才朝已经往外走去的四人追过来。
余苏他们和这个玩家一直没有过交谈,甚至连他的模样也到了现在才看清楚。所以余苏觉得他好像并没有合作的意思,此时见他过来,心里微微有点惊讶了。
他朝四人点了下头,也没多说什么,只有一句:“走,我知道人在哪边。”
不远处的地里,堆着一堆堆收拾好的农作物,在暗淡的月光之下只剩下一团团剪影。
在没什么光线的夜晚,地里的土壤几乎也都成了一片黑色,白天就朝漆黑的地里指了指,道:“就在这里。”
余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开始什么都没看出来,仔细看了片刻后才终于发现——地里东一个西一个的,悄无声息地躺着六个人。
李旺德和封霆几乎立刻就行动起来,不约而同地一起迈步跑进地里,跑到其中一具死相不那么惨的尸体旁边后,将其架起,藏进了最近的一堆农作物之中去。
余苏也过去帮忙,把地上的血迹用土壤深深埋了起来。
看到他们奇怪的举动,孙招娣疑惑地想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打的这个主意!还真是挺聪明的啊!”
余苏将手里的泥土擦赶紧,低着头一边清理指甲内的泥土,一边说道:“应该可以了,通知其他人。”
当村长带人赶来时,地里还躺着五具死相可怖的尸体。
村民们在惊恐的同时,同样疑惑:“还有一个人去哪儿了?”
“不见的那个是……张富贵。”村长没敢多看那些尸体,嗓音干哑地说道:“不用说,他肯定就是那个凶残的杀人犯了。”
张富贵的老婆不敢相信这一切,可现在不见了的人的确只有他一个,她一时无法反驳,神情呆呆地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有人咬着牙气愤地说:“妈的,他可真不是个东西!怎么能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等老子抓到他,一定把他活剐了!”
余苏心道,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丧尽天良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村长一声令下,众人便都回到了谷场,各自拿起了防身的武器,以谷场为中心开始寻找潜逃的杀人犯王富贵。
从凌晨找到天亮,他们一无所获。谁都没想到,被他们当成凶手的王富贵,此时早就是一具不会动的尸体了。
众人陆续返回谷场上,带回来的消息都是如出一辙:“没找到人,那东西肯定早跑了!”
封霆说道:“当然跑了,不跑不是等着被抓吗?”
村长想了一会儿,说:“他肯定往镇上跑了,不着急,反正现在杀人犯已经不在了,这里安全了,其他人累了就再睡会,晚点我亲自带人去镇上抓他回来!”
而玩家们的好机会,也就在今天了。
虽说凌晨就起来刺激了一回,但没有人再继续去睡,甚至饭都没人提出要吃,天色刚一大亮,村里就有近一半的男人跟着村长离开了村子,向镇上赶去。
剩下的人们先挨家挨户去看了一遍,确认家里安全以后,就都回了自己家去。
五名玩家站在一起,等人散去后,李旺德才问白天:“你怎么知道人在那里?”
白天平静地说道:“我没睡觉,看见他们被我看不到的东西追,自己朝那里跑去的。奇怪的是,他们明明在喊叫,但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孙招娣笑了一声,道:“我觉得,这次的鬼魂是来帮我们的。”
第29章 解救
余苏心想, 或许自己也并没有倒霉到封霆说的那种程度, 这次任务一开始看起来难,可现在不是因为鬼魂的帮助而变得容易了吗?
五名玩家先各自回了自己家中, 准备了一点水和食物后,便直接去了距离王铁柱家不远的地方汇合。
余苏还挎了一只小翠上学时用的布包, 里面装了一卷农村里非常常见的麻绳。
之后, 他们分成了两队, 孙招娣、余苏和封霆三人一组,白天和李旺德一组,分头行动。
余苏他们这组负责的是解救女大学生,因为对方是个女性, 有同性别的人在可能会更容易让她信任。
而王家现在就剩下王铁柱一个人,解决起来也简单,有封霆一个男人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