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苏的那一个题目是在提醒她, 任务不可能这么顺利完成，一定还会出意外。
月月跑着跑着突然崴脚，可她既不是跑在最前面的，也不是跑在最后的，后面又没人追她，她根本不至于那么紧张，怎么可能就这么巧把脚崴了？明显是装的。
余苏当时没有戳穿，甚至在跑到月月附近的时候还犹豫过是直接跑走还是过去扶她一起跑。
在那短短的时间里，她想到了选择题中的提示。
现在不论是玩家还是NPC，都在漆黑的凌晨中逃亡，即便是前方那条大街上，也早就空无一人了。找不到人求救的话，他们要完成任务，所要逃往的安全距离恐怕还需要很远。
如果丢下假装崴了脚的月月不管，月月会做出两个选择，一是暴露本相追上去杀了跑在最后的玩家，二是停下来去通风报信，叫上那些男人们开车出来追。
美容中心就在后方不远处，只要脑子没问题，月月就肯定会选第二个方法。
汽车或者摩托车的速度，都不是人类能轻易超越的，到时候，如果玩家们还没有跑到安全区域完成任务的话，就很快会被追上，导致逃离失败。
或许被抓回来的只是少数人，但余苏不敢保证被抓到的不是自己。如果真失败了，恐怕就再也没逃脱的机会了。
正好这时候月月也主动开了口，请求余苏和红发男帮她一把。
虽说是对着他们两个人说的，但红发男自己都受伤不轻，所以她的目标显然是余苏。
大约是因为余苏看起来娇小瘦弱，最好杀。
而余苏答应扶着她一起跑，而不是立刻戳穿她动手，是因为她还想顺便试探一下红发男。
尽管余苏已经把联系方式告诉了红发男，但到底要不要纳入组织，其实等出去后还得和封霆王大龙商量。
毕竟就算是任务中表现得再好，如果是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做为现实中的长期队友可是很危险的。
现在正好有试探的机会，余苏就顺便这么做了。手臂上的这点伤口完全不会造成妨碍，却可以帮她试出红发男的心性人品。
当然，如果只是做为同一局任务中的玩家，红发男是不必管余苏死活的，别说现在她还只是受了点小伤。
但在之前逃跑的路上，余苏一直在拉着他一起跑，这给了他很大的帮助。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离开了，那么这个人就不适合做长期同伴。
结果她是满意的——他回来了。
“如果现在收手，你还可以活着出去。”红发男喘息着，走向了余苏这边，一边对月月说道。
余苏勾了下嘴角，摇头道：“不，她不能活着。”
今天如果不杀她，她就算任务失败了也不会死，那么将来如果再遇上，被她坑了或者杀了，连后悔都没机会。
月月手里的刀子捏紧了些，目光冷冷地盯着余苏，开口道：“究竟谁不能活着，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呢。”
她话音未落，就握着刀子再次朝余苏冲了上来。
那把银亮的刀子，在路灯下闪着淡淡寒光，刺向了余苏的脖子处。
红发男想要帮忙拦一下，可他的动作有点缓慢，在他伸手去挡的前一秒，余苏一个滑步拉开了距离，摆出了标准的散打姿势。
只不过本该握拳的右手中，握着一把匕首。
好歹已经练了几十天，教练从头到尾只教了她最基础的一些防守和进攻动作，让她时时刻刻都在重复练习，每一个招式都不知道练了多少遍。
打不过高手是肯定的，但如果连个普通女人都打不过，她这些时间的汗水可就白流了。
面对月月，余苏丝毫不慌。
而月月则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看起来很没用的余苏竟然好像练过点武术。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余苏一步向前，一个侧踹腿踢了过去。
可惜这一脚没踹到脸上，只踹在了月月的心口上，也没有造成多重的伤势。
不过即便如此，月月也仍旧被踢得后退倒退了两步。
余苏一秒也没有停下，欺身上前，手里的匕首终于派上了真正的用场。
“噗呲”一声，刀刃的一半都没入了月月的腹部。
这个位置不能一刀致命，月月愣愣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插着刀子的腹部，一发狠，举刀就朝余苏胡乱刺了过来。
同时，她再次使用了修复道具，想要将这道致命伤迅速修复。
可……就在此时，以金及匕首为中心，一片寒冰迅速在月月的身体上蔓延开来，顷刻间就将她冻成了一个冰人！
红发男愣住了，余苏也愣住了。
她伸出手去，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并带出了一些红色血液凝成的冰渣。
余苏看着面前被冻得没了反应的月月，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起来。
她杀人了，尽管见过不少死尸，其中大部分还死相惨烈，可她现在竟然亲自动手杀了一个人啊。
她咽了下唾沫，不敢在红发男面前表现出来——她心里其实，没有丝毫的慌乱害怕。
直到想到月月大概率将在现实中死亡，那种不敢明言的情绪才被她深深压下。
“走？”红发男没有多问关于匕首的事情，只这么说了一句。
余苏默默点头，微微垂着头向前跑去。
转过前面路口，他们顺着之前燕燕他们跑离的方向而去。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手里的匕首干净得有点过分。
金及匕首在旁边红色灯箱的映照下反射出淡淡的红光，在余苏的目光落在刀刃上的那一刻，忽然小幅度地颤动了起来，抖得余苏的手都跟着发麻。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也没空管。
红发男跑在余苏后面，喘着气说：“如果月月和张易的任务成功了，那么先死掉的张易也不会死了？现在他们任务失败，人又都死在了任务中，恐怕现实里也就没命了。
不过，我也杀死过玩家，这没什么，都是为了生存而已。进入这个APP的那一刻开始，玩家们就注定了要互相残杀，只要是通过了几次任务的老玩家，就没哪个敢说自己手上是干净的，你可别想太多。”
他以为余苏的沉默是因为她杀死了月月。
余苏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笑容来：“我没事，我的联系方式你没忘？”
红发男想了想，报出一串数字，向余苏确认了一遍。
他的跑动速度又慢了不少，余苏继续拉着他往前跑，只能遥遥看到马路那一头有几道女孩子的身影。
那些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下，只剩下了一道瘦弱的身影站在那边。
直到余苏和红发男快要跑到那边时，忽然听到后面远远传来了汽车的声音。
红发男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大变：“是那辆面包车！快跑！”
他咬咬牙，拼命地加快了速度，身上的伤口崩出血来也没精力再管。
余苏感觉自己的喉咙里有一种淡淡的甜腥味，体育考试总是最后一名的她，真的已经是拼了老命了。
而之前留在路口的那一道身影，一转弯向右边跑走了。
在后面汽车越来越近的追赶下，余苏和红发男终于跑到了那一道路口。
就在这一刻，两人眼前齐齐一花——任务完成了。
余苏明明已经坐在了熟悉的家中，却还在不自觉地喘着气。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
每次从任务中出来都是这样，会有片刻的不适应感。
她想起了刚才在路口站着的那一道身影，微微笑了笑。
那个人一定是燕燕，本来是想等他们两人过去的？不过她应该知道玩家跑到那个位置就会消失，因为在她们之前还有个小眼睛男人。
看到汽车追出来，燕燕才跑开了。
应该……不会再被抓住了。
余苏一边想着，一边拿起桌上的手机，想要先看看这次任务的奖励。
但还没等她打开APP，一个陌生来电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她立刻明白，这一定是红发男打来的。
第62章
来电话的果然就是他, 余苏接起后，对面喂了一声, 说道：“关于加入组织那个问题, 我们找时间见个面谈谈？”
余苏想了想，道：“行, 地点你定，找人多热闹的地方，最好离你住的地方远点。”
这是对双方安全的保证。
红发男笑了一声，说道：“好嘞, 那等我找好地方再给你发地址。对了, 我叫洪华。”
余苏也报了名字, 挂掉电话后, 便立刻给封霆打了过去，想告诉他这个消息。
但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有人接, 余苏打了两次后, 就先打给了王大龙。
王大龙倒是接得很快, 可还没等余苏说话, 他就在电话那头说：“老大不见了！”
余苏愣了一下：“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半个多小时前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了一点事情……”王大龙的声音有点焦急：“然后我再打过去, 就联系不上了。我找去刑警队, 其他人都说他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不知道去哪儿了！”
余苏心中微微沉了一下，问：“是其他玩家干的？他和别人结仇了吗？”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半晌才传来王大龙的回答：“应该不是, 你现在有空吗，见面再说？”
余苏打了辆出租车赶过去，在这个非高峰期的时段，很快就和王大龙汇合了。
看到他的第一眼，余苏就知道，易书回来了。
他朝余苏指了指旁边的咖啡厅，沉声道：“进去说。”
两人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下，他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怀疑老大是追查那件和他有关的案子去了。”
余苏有点茫然地看着他，没插话。
王大龙接着说：“APP的规则你也清楚，其中一条是在游戏中死亡的人，回到现实24小时后就会死，另一条则是在现实中，没有游戏资格的人可以通过卸载玩家手机里的APP来得到资格，玩家也可以在24小时内抢回来。
你有没有想过，这两个规则加在一起，就形成了另外两个潜在规则？”
余苏点了点头，回答道：“在第一个规则中失败的人，还能在现实中活24小时。而在这段时间里，如果这个人能按第二个规则那样，找到另一个玩家，并夺取对方的资格，那么，即使游戏失败，也还能活下去，死掉的人将变成被夺走APP的那个。
总之，一定有人会为游戏失败付出代价，而这个人并不一定是失败的那个人。至于第二个潜规则……是说游戏失败后的玩家，在没有死去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游戏资格还存在，也可以再被别人拿走？”
王大龙嗯了一声，目光略显复杂：“其实，老大不是像我和你一样自动获得游戏资格的。”
余苏一惊：“他抢了别人的资格？”
王大龙摇摇头，又点点头：“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
他说，封霆在警队有一个好哥们，他们两人以前都有过类似的遭遇，所以刚入职的时候就非常谈得来，几乎可以说是和亲兄弟无异了。
但后来，那个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打听到了关于死亡游戏APP的事情，尤其是，他知道了那些任务都会和现实里的案子有所关联。
王大龙叹了口气，说道：“上次我说过的，得到游戏资格的，都是一些曾经死里逃生过的人。而老大的这个兄弟呢，虽然也有那样的经历，但暂时没有得到游戏资格。”
那个人和茫然无知的余苏不同，他知道自己所经历的是一场奸杀案。
最让他悲痛绝望的一点是，被害人是跟他同居的女朋友。
王大龙说：“你也知道，警局的人嘛，经常加班，那一天他回家的时候都凌晨了，恰巧楼下的路灯又坏了，他在楼下和两个穿着连帽卫衣的男人擦肩而过，当时没多想，等到上了楼，开了门，又按亮电灯……看到屋里的场面，他当时就差点疯了。”
他的女朋友死得很惨，不仅仅是被轮奸杀害，而且浑身上下都几乎没一块好肉了，横七竖八的，全是伤口。
最致命的伤……是从她的下，体捅进去的一把西瓜刀。
“他那时候是真差点疯了，呆在那里愣了好久，然后才反应过来，赶紧朝楼下跑，想去追那两个人，可惜……唉，后来警方没在房里验出任何别人的DNA和指纹。
那两个男人离开的时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连监控都没拍到他们的脸，之后他们拐进了没监控的地方，线索就那么断了。”
王大龙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后来他也一直在查，可始终没线索。直到他听说了APP，当时正好有一件悬了多年的连环杀人案被解决了，所以他就想，如果能进入APP任务里，或许有机会遇到他女朋友这件案子。
再后来……他耗费了一些时间，找到了一个拥有游戏资格但没做好保密的新人，并连哄带骗甚至明抢地夺走了对方的游戏资格。”
余苏忍不住催了一句：“之后呢？”
王大龙说：“之后，那个新人就死了。他拿着别人的游戏资格进了任务，在前两次任务后，老大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真把老大当亲兄弟，就什么都说了。老大虽然不认同他害死一个新人，可最后也没揭发他……
不过，他也只活过了三场，第四次任务时失败了。”
余苏知道重点来了，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了，却并没有出声，等着王大龙继续往下说。
他说道：“他任务失败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老大，希望老大可以接受游戏资格，继续完成他的心愿。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还因为，他知道老大自己也有一个非常想要查出的真相。
那，结果你也知道了，老大接受了资格，并且活到了现在。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余苏问：“到现在，还没解决那个案子吗？”
她听到了封霆也有个什么故事，但王大龙显然没细说的意思，她也就不问了。
王大龙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那个人死后，老大一直在接着查这个案子，但时间过得越久，就越是难查，本来就没什么线索，后来连那个女孩的家属都放弃了，一年多前就把遗体领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