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中众人还来不及庆幸元春幸好没有进太子府邸,宫中就传出消息来,今年的科举照旧,说是要冲一冲晦气。
于是,二房的众人赶紧打理好一应物品,送贾珠参加乡试。
读书人都知道科举考试折腾人,参加完乡试的贾珠勉强走出贡院,就脸色蜡黄的躺下了。
也是,当时宫变熬了一宿,之后京中局势紧张,众人都绷紧了心神,生怕什么时候又有人搞宫变牵连到荣国府,等好不容易平稳了,贾珠又要科举。
他本就是典型的文弱读书人,这么一来一去的折腾,可不就缓不过来了吗!
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请太医,叫了外面的大夫一看,竟说脉象油尽灯枯,让准备后事吧!
唬的李纨当场就晕了过去,也暴露了李纨有孕一月的消息,可惜,这个消息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不管再如何挽留,各种珍稀的药材往贾珠嘴里灌,贾珠仍然是一命赴黄泉。
贾母贾政等人悲痛不已,王夫人更是歇斯底里的恨上了李纨,她觉得贾珠是被李纨克死的,若不是李纨身怀有云,怕是王夫人能活撕了她,贾珠离开才半月时间,明朗鲜艳的李纨竟是已经形若槁骸。
第40章 排排坐听讲课(捉虫)
这一年, 先是王熙凤如愿诞下贾琏的嫡长子, 贾赦开心的为其取名贾茁, 希望这个孩子茁壮成长, 数月后, 李纨生下了贾珠的遗腹子,老太太王夫人看都未曾看一眼,贾政倒是勉强给了个名字贾兰。月子都没做, 李纨便带着贾兰紧守门户, 过起了寡居的生活。
一日, 迎春带着丫鬟去后院看望贾茁,丫鬟殷勤的为迎春搭起门帘。
“嫂子和茁儿可在?”迎春问门前的站着的顺儿。
“迎春来了, 快进来。”不等顺儿回答, 王熙凤爽利的声音从屋中传了出来。
“来了。”迎春答应一声, 迈步直接往内室走。
穿过厅堂,走过一扇屏风, 便到了内室,只见王熙凤随意的穿着一件衣裳,怀中抱着茁儿正在哄着。
“一直盼着你来和茁儿玩, 可总算是将你给盼来了,平儿, 还不给大姑娘端茶来。”王熙凤打趣。
“哎。”平儿答应一声, 放下手中的东西去了外间。
姑嫂之间带着亲切和和睦。
“还不是想着嫂子你一直在忙,怕打扰到嫂子。”迎春笑着你说道。
“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家里的这些事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能料理清了, 何况,你若是要来,再忙我也乐意。”王熙凤笑呵呵的道,如今夫妻和睦,又因为李纨的退出,王熙凤成了掌家大奶奶,可算是春风得意。
“茁儿怎么了?眼睛上还挂着泪珠子呢!”迎春好奇的问道。
胖胖的娃娃穿着大红色的衣裳,项上带着银锁,两只胖嘟嘟像莲藕般的胳膊上带着两个银镯子,可惜,胖娃娃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子。
“这小子,也不知道脾气像了谁,气性也太大了,知道他饿了,只是奶娘来晚了一步,便止不住的哭啼。”凤姐笑着点了点茁儿的小鼻子。
原本睁着两个大眼睛看向迎春的茁儿眼睛移到了凤姐身上。
“小孩子大约是饿不得吧!”迎春说道,“咦,有根头发。”迎春从茁儿手心中拿出一根脱落的长头发。
“是我的,人都说小孩子认人的时候母亲要脱一次头发,果然,这几天弄得各处都是脱发。”凤姐笑着抱怨。
“嫂子你开心的嘴巴都要合不拢了!”迎春打趣。
“那是!”凤姐一点都不谦虚的说道。
“姑娘,喝茶。”平儿端着茶碗进来。
“好。”迎春客气的接过茶,见平儿又开始整理桌上的金银等物。
“嫂子在整理嫁妆吗?怎么桌上放着那么多贵重东西?”迎春好奇的问道。
“嗯,整理一下现银,看有多少,然后拿去做生意,也给茁儿攒点钱。”
“嫂子找到了什么赚钱营生?”迎春疑惑。
“哪有什么好营生?听说可以将钱借给有需要的人,到期后多归还一份利钱。”凤姐不在意的说道。
“放利钱?”迎春惊呼,手中的茶碗没有拿稳摔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熙凤被吓了一跳,眼也不眨的看向失态的迎春。
“嫂子,你实话实说,这是刚打算放利钱还是已经放过几次了?”迎春小脸严肃的问道。
王熙凤平儿等都意识到这里面-怕是有问题,凤姐赶紧说道,“我才刚刚听说可以放利子钱,才开始准备银两,还没来得及放,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妥?是有大大的不妥,刑律中有规定,一旦发现往外放利,会被严惩,轻者杖二百,重者杖二百,徒三千里。更何况。往外放利,这可是损阴德事,怕是有报应呢!”迎春不介意将事情往重里说。
原本她以为红楼中王熙凤往外放利是因为荣国府财政赤字、寅吃卯粮,现如今因为贾赦早早的插手,荣国府财政方面没出什么问题,管家的凤姐应该也不会想到放利钱,谁知,事情还是发生了。
“损阴德?”王熙凤被吓了一跳。
“不然你打听打听放利钱的人可得了什么报应没?”迎春不客气的说道。
果然,这话一说,王熙凤脸色突变。
“是谁让嫂子放利钱的?”迎春好奇的问道。
迎春这一问,让王熙凤更是咬碎了一口牙,“没人让我放利,只是我无意间告诉我放利很赚钱。”
王熙凤这么一说,迎春就猜到谁了,“嫂子只要还没来得及往外放就好,或许告诉嫂子放利很赚钱的人也不知道这东西违法又损阴德。”
迎春这话一听就是安慰人的,太不走线了。
“哼!”王熙凤冷笑一声,不知道,怎么可能?是知道这东西损阴德才告诉她的吧!自己遭了报应又来祸害她,还愣说人克夫,让她说,人就是被她干这事害死的。
原本觉得可以相安无事,是她傻!
话说自从贾珠去世之后,贾政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宝玉身上,毕竟这是他硕果仅存的唯一嫡子了,自然,他也格外的关注宝玉的功课。
这一日,也不知是有人特意提醒还是怎么的,贾政兴起了考察宝玉功课的心思,又因为身边的奴才建言,遂亲自去了宝玉房中。
不巧,宝玉正在吃丫鬟嘴上的口红,贾政立马就想起抓周时宝玉抓到胭脂的事,一口血堵在嗓子中,二话不说提起宝玉去了书房。
等到了地方,拿起竹条就开始抽宝玉的屁.股。
宝玉虽是个男子,但自小被老太太千娇百宠的长大,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那受过这等苦楚,立马哭嚎起来。
得到消息的老太太和王夫人赶紧赶到书房阻拦贾政,但因为通风报信的丫鬟慢了一步,宝玉早被打了个屁.股开花。
老太太抱着宝玉只骂贾政不孝。
王夫人拉着宝玉喊命根子,只道若是宝玉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贾政被气的只骂贾宝玉是个孽障,偏偏这时候,宝玉因为哭的太狠撅了过去。
一时间,二房是人仰马翻。
得到消息的凤姐嘴角勾起一个快意的笑容,且懂得了一个道理,别人若是算计你,那二话别说,直往她心窝子上捅就对了。
宝玉挨打还没过去几天,贾赦就通知大房的所有主子在书房上课。
是的,所有主子,上到贾赦邢夫人,下到贾琏王熙凤迎春贾琮,排排坐在书房中。
上首站着一个老先生,六七十岁的老人,胡子花白。
这也是因为学生当中有女眷,才请了一个年龄特别大的,也好不用避嫌。
据说,这位先生曾是京中有名的状师,哪怕现在年纪大了精力不足,也仍然让很多告状的人趋之若鹜。
贾家本是请不到如此厉害的状师的,但奈何此人好古画,于是贾赦狠心送出去一封珍藏的古画,才将人请了来,并且达成协议,要将我朝所有的刑律都要讲完。
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请来的老师,贾赦哪舍得浪费,因此要求大房所有的主子都要来听讲。
对此,迎春是惊喜的,她虽然特意找来了我朝的律例研读,但终究只是书面上的内容,很浅显,也有着很多疑问无人解答。
只是,迎春忍不住看了一眼王熙凤,前几天王熙凤房中才出了放利钱的时,今日就请人来将刑律,希望王熙凤不要因此记恨她才好。
王熙凤正好看见迎春望过来的眼神,对视间,王熙凤眼中是感激,而无迎春猜测的记恨,凤辣子果然是凤辣子,知道好歹。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先生捋了捋胡子开口道,“先讲我朝刑律,贼盗篇,第一罪,谋反大逆,‘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异、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疾、皆斩。其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若子之妻妾、给付功臣之家为奴。财产入官。若女许嫁已定、归其夫、子孙过房与人、及聘妻未成者、俱不追坐。知情故纵隐藏者、斩。有能捕获者、民授以民官。军授以军职。仍将犯人财产、全给充赏。知而首告、官为捕获者、止给财产。不首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
老先生念完一段,看了看在座的众人,道,“这里谋反和大逆指的是危及社稷,毁宗庙,山陵、宫阙……”
第一状师讲课果然不同,书中刑律和现实中的实例相结合,引人入胜又让众人听的透彻。
作为曾经的三好学生,迎春提起笔,将自己理解和先生讲的不一样的地方一一标出。
时间就在大房众人学习律法中过去,转眼,又是一年的大选之时。
元春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早就过了大选的年龄,只是老太太到底是不甘心荒废十多年的培养,因此花费了许多银子,愣是将元春的名字报了上去。
不同于当年,今年参选的元春风外低调,正当元春准备妥当一切的时候,却听宫中又有旨意传出来,说是圣上体恤,特免了今年的选秀。
于是,十八岁的元春再次傻眼了!回过神来,元春奔至房中哭成了个泪人。
老太太手颤颤的长叹道,“命,都是命啊!”
仿佛那一年说元春正月初一出生,命好的人不是她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 凡谋反及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祖父、父子、孙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异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异、年十六以上、不论笃疾废疾、皆斩。其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若子之妻妾、给付功臣之家为奴。财产入官。若女许嫁已定、归其夫、子孙过房与人、及聘妻未成者、俱不追坐。知情故纵隐藏者、斩。有能捕获者、民授以民官。军授以军职。仍将犯人财产、全给充赏。知而首告、官为捕获者、止给财产。不首者、杖一百、流三千里。 ”这一段讲谋反罪的内容引用了大明律,特注明。
第41章 请西席
元春在佛堂哭的肝肠寸断, 十八岁早过了婚嫁的年龄, 若是强行婚配, 要么与人为继室要么下嫁, 只是贾政本就是五品小官, 再下嫁又能下到哪里去呢!
况且元春在荣国府的待遇一直是最拔尖的,出门一脚走八脚迈,衣食住行用赶超很多公侯之家的嫡系, 又怎么愿意低嫁去过柴米油盐的日子呢!
正好, 老太太也不愿意花在元春身上几十万两的银子和人情打水漂, 于是,这一年的小选, 元春舍弃了丫鬟和尊严低调的进了宫, 红墙相隔, 又不是有什么名分的人,宫外再难得到元春的消息。
除非有一天, 元春成为正经的主子,或者熬到二十五岁被放出宫。
元春一走,荣国府还有四个姑娘, 分别是住在大房的大姑娘迎春,随着老太太住的二房探春和宁国府惜春, 以及随着管姨娘住的忆春。
老太太身边两个姑娘大房两个姑娘, 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就是几个年头,这一年, 迎春身高已经长到一米六,身材也微微的发育了,许嬷嬷欣慰的说,迎春快要长成大姑娘了。
迎春微微一笑,气质越发的恬淡宁静,但眼波流转间,又有少女特有的活泼和灵动。
贾老太太日子过的一如往日里富贵,只是原本孝顺的贾赦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老太太的吩咐有理时会听,无理时装作没有听懂,看好的孙儿贾珠一命呜呼,寄予厚望的元春入宫无丝毫消息传来,而最为得意的孙儿宝玉年龄还小,无法为老太太带来丝毫的体面,因此,贾老太太虽过的富足但远没有红楼中那样,在荣国府一言九鼎。
迎春再怎么想要窝在自己房中,也还是需要去老太太处请安、陪老太太说说话的。
迎春、宝玉、探春、同年的惜春和忆春,五个小孩或大或小的围在贾老太太身边,见到如此多的小孩,老太太也是开心,慈眉善目的。
“姐姐,这个字怎么念?”探春用手指在手心比划着道。
迎春将头微微的偏了一下,去看探春的比划。
几年光阴,探春一如书中所言,长成了一副爽朗要强的性子,又因为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因此与常来请安的迎春等人也是熟悉,平时姐姐妹妹的,得空了也会和惜春来东跨院找迎春忆春玩耍。
“妹妹好偏心,怎么不来问我?”宝玉说话时似乎带着一种撒娇的味道。
“不是怕二哥哥你不认得吗!“探春打趣。
迎春笑了笑,不再说话,看二人辩驳。
“怎么不认得?我也是读了好几年书的人了。”宝玉反驳,然后摇着老太太的胳膊道,“老祖宗,探春妹妹欺负我。”
知道几个孩子间只是笑闹,老太太也是笑着看热闹,而且,孩子们间的氛围越是热闹,老太太越是高兴,于是她故意板着一张脸道,“是吗?看老祖宗我给你主持公道,探春啊,还不将字说出来,让宝玉看看认得吗?要是认不出来,我做主罚宝玉给你们姐妹赔罪。”
“好,老祖宗说了,要是认不得,我一定任姐姐妹妹打骂。”宝玉赶紧点头。
“噗!”迎春失笑出声,“打你骂你干什么?打坏了你骂哭了你,心疼的不还是老祖宗和我们这些姐姐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