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锦——冬天的柳叶
时间:2019-03-03 09:57:10

  没等二人进去,二牛就返回来,嘴叼着一物塞到姜似手中。
  姜似拿起那物件端详,是一个大阿福,也就是泥做的娃娃。
  二牛吐了吐舌头。
  这玩意儿叼在嘴里太难受了,硌得牙疼。
  “难道宫中要二牛找的是个泥人?”姜似低头看向二牛,却见二牛晃了晃脑袋。
  郁谨摇头:“看来不是泥人。二牛找的这个泥人只是与那物相似,也就是说那物是人形——”
  二人对视一眼,皆面色微变。
  什么物件是人形,且能在宫里搅起这般风浪?
  “回房再说。”
  二人携手进了正房,留下二牛懵了好一会儿。
  它立了这么大功劳,就被男女主人手拉手抛弃了?
  进了屋里,郁谨问姜似:“阿似,你觉得那物件会是什么?”
  姜似斜睨郁谨一眼,笑道:“你恐怕也猜出来了吧,那东西十有八九是个偶人。”
  郁谨冷笑:“太子这回还真是作大死。”
  姜似目光投向窗外,轻声道:“是啊,恐怕天一亮,天就该变了。”
  史上的巫蛊之祸,皆起于偶人,乃帝王最忌讳的事。
  “阿似,你说一个小小的偶人,真能置人于死地?”郁谨摩挲着泛出青茬的下巴,问道。
  他在南边多年,对乌苗族有些了解,可即便是有诸多神奇异术的乌苗族,也没听说用偶人害人的。
  姜似摇头:“我也不清楚。”
  她跟随乌苗大长老修习时,倒是偶然听大长老提起过,再往南有一海岛,岛上有异人能以咒法控制无生命的器物。偶人……也算无生命的器物吧?
  而这些她只是听了个大概,大长老没有多说。
  “无论如何,父皇的心绞痛来得蹊跷,正好与偶人的出现对上,其中定有关联。”
  即便偶人没有起作用,景明帝突出其来的心绞痛恐怕也有人在其中动手脚。
  郁谨揽过姜似:“算了,不想了,咱们先睡吧,等明日且有一番风雨可瞧。”
  二人并肩躺下,放下床帐。
  片刻后,姜似的声音响起:“阿谨。”
  “嗯?”
  “这一次,太子躲不过去了吧?”
  郁谨轻笑一声,波澜不惊的语气显得有些无情:“偶人若与太子有关,他定然在劫难逃。”
  姜似于昏暗中扬了扬唇角。
  这样看,他们这一次的小目标提前实现了吧。
  “睡吧。”郁谨伸出一条胳膊,搭在姜似身上。
  帐子里渐渐没了动静。
  景明帝在乾清宫枯坐良久,等到天色将明,终于将旨意传下。
  太子夜半谋逆,赐毒酒一杯,太子妃与太孙贬为庶民,从此长居静园。至于东宫其他人,由上到下,凡是为太子当差的皆赐死。
  旨意传到太子妃那里,太子妃搂着淳哥儿,眼泪簌簌而落。
  这眼泪有恐惧,更多的却是庆幸。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没想到父皇仁慈,留了她一条性命,甚至给她一处遮风挡雨之所,能守着淳哥儿长大成人。
  如此结果,她已是心满意足。
  太子妃拉着淳哥儿,对着乾清宫的方向认真磕了几个头。
  亲自来传旨的潘海轻叹一声,道:“宫中的物件就不要动了,您带着太……小公子早早去静园吧。”
 
 
第610章 知恩
 
  天刚蒙蒙亮,太子妃……现在该叫杨氏了,连贴身之物都没有带,只带着淳哥儿坐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直奔静园而去。
  东宫出了巫蛊之祸,哪怕再贵重的物件她都不想沾,所有珍宝加起来都没有她的淳哥儿珍贵。
  马车里,淳哥儿红着眼问杨氏:“母亲,父亲怎么样了?”
  小小的人儿已经意识到不妙。
  杨氏低头看着儿子,柔声道:“你父亲犯了错,所以皇祖父罚他闭门思过了。”
  淳哥儿垂眸盯着手没吭声。
  杨氏揽住淳哥儿,问道:“淳哥儿不是喜欢静园吗?冬天就要到了,到时候母亲陪你与妹妹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
  太子犯事,宠爱的宫女参与其中,导致的后果就是除了她,东宫凡是太子的女人全都赏了白绫,淳哥儿的两个庶妹如今能依靠的只有杨氏。
  淳哥儿沉默许久,抬起眼帘望着杨氏,抿唇问道:“母亲,父亲犯了大错,是不是被赐死了?”
  杨氏脸色微变:“淳哥儿不要胡思乱想。”
  淳哥儿摇头:“我没有胡思乱想。母亲,我懂的……”
  懂什么,淳哥儿没有说下去,杨氏却突然泪如雨下。
  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让这么大的孩子懂得这些。
  杨氏揽着淳哥儿,心如刀割。
  淳哥儿轻轻眨了眨眼,拥住杨氏:“母亲,您别哭,淳哥儿有您就好了。”
  杨氏擦了擦眼泪,竭力露出一抹笑容:“嗯,母亲会一直陪着淳哥儿的。”
  这一刻,她十分感激一个人。
  倘若没有燕王妃交浅言深的几句话,她一味循规蹈矩,没有往父皇那里跑那么勤,此刻那三尺白绫恐怕就有她一条了。
  她不能死,也不敢死,她死了淳哥儿就没有娘了。
  马车驶在笼罩着薄雾的清晨里,安静得只有马蹄哒哒与车轮转动声。
  杨氏带着庆幸与后怕,轻声对淳哥儿道:“淳哥儿,母亲希望你能一直善良、宽厚,还要有足够的聪慧来维护你的善良与宽厚。有一个人,是咱们的恩人……”
  马车越行越远,渐渐归于沉寂。
  而朝廷上下却在天亮后翻了天。
  太子昨夜谋逆被赐死,太子妃与太孙等人贬为庶民迁出东宫,东宫内侍、宫婢受牵连无数。只过了一晚,整个东宫都空了。
  当潘海在文武百官面前宣读出这些时,礼部尚书杨得光直接昏死过去。
  众臣无人敢扶,见潘海要走,全都围了上去。
  “潘公公,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是啊,潘公公,太子怎么会谋逆呢?”
  “潘公公,皇上明日会上朝吗?”
  潘海面色沉沉,眼下发青,冷声道:“各位大人莫要多问,等皇上缓一缓,会叫六部重臣议事。”
  潘海说完走了,众臣却迟迟没有散去。
  这样天大的事,发生得毫无征兆,皇上对东宫的处置更是迅雷不及掩耳,这到底是怎么了?
  太子究竟如何谋逆?
  众臣一肚子疑问,苦苦等候着。
  不等到一个答案,他们不可能离开。
  皇上虽是九五之尊,至高无上,可未与大臣商议就直接赐死太子,这太过了。
  “他们都没走吧?”闭目养神的景明帝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睁开眼问道。
  潘海忙上前来,替景明帝按捏肩膀:“皇上,您一夜没怎么合眼,先睡一会儿吧。”
  “叫几位大学士和六部长官来养心殿吧。”
  “皇上——”潘海没有动,担心景明帝身体受不住。
  景明帝苦笑一声:“不安了他们的心,朕更无法安心入睡,去吧。”
  得到传召的众臣几乎是迫不及待赶到了养心殿,包括先前昏倒的礼部尚书杨得光。可以明显看出众臣与杨得光都保持了一定距离。
  见到景明帝的瞬间,众臣就愣了。
  不过短短一日,皇上看起来竟老了数岁。
  “都来了。”景明帝环视众臣一眼,声音透着疲惫。
  众臣齐齐瞄向当朝首辅顾居观。
  这个时候,自然该首辅顶在前面。
  顾居观并不含糊,哪怕景明帝满脸疲惫哀默亦没有令他退却。
  他清了清喉咙,问道:“皇上,敢问太子以何事谋逆被赐死?”
  众臣神色严肃。
  皇上若是给不出个理由,他们可不会轻易离开。
  二废太子,赐死储君,大周可禁不起这么折腾。
  景明帝沉默着,沉默到众臣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开口道:“巫蛊。”
  众臣大惊。
  景明帝沉声道:“朕突然心痛如绞,太医束手无策。东宫有人密告太子以偶人咒朕,后经搜查,果然于太子寝室摆放的花盆里发现了写有朕生辰八字的偶人……太子其心可诛,天理难容……”
  景明帝说着,看向礼部尚书杨得光。
  杨得光缓缓瘫软在地。
  竟然是巫蛊,太子莫非患了失心疯?
  众臣皆傻了眼。
  他们本还抱着与皇上据理力争的心思,谁成想太子竟会以巫蛊害皇上。
  纵观史上,凡是搅进巫蛊之祸者,别说谋划者自身,受其牵连丧命的能达到数万人。
  皇上赐死太子,而只把太子妃与太孙贬为庶民,已经算是宽厚的。
  “朕对太子本寄予厚望,孰料他竟做出弑君弑父这等丧心病狂之事。思及此,朕无比哀痛,彻夜难眠。诸位爱卿若是无事,就退下吧。”
  “臣等告退。”众臣退出去,人人心情沉重。
  等候在外的群臣围上来追问,这些人皆摇摇头,快步离去。
  景明帝并没有休息,而是召见了几位皇子,把太子之事讲明,最后道:“望你们以废太子为鉴,莫要做出后悔莫及之事来。”
  众皇子齐声道:“儿子谨遵父皇教诲。”
  景明帝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齐王回到齐王府,关起门来大笑:“太子居然能想出以巫蛊害人,也是能耐了。”
  齐王妃知道了太子一干人的下场,颇有些心惊肉跳:“王爷,那个唆使太子以偶人害人的宫婢——”
  “与我无关。”
  “这是不是有些巧了……”
  齐王冷笑:“想要太子死的人多了,说不定是他们几个收买的。想必父皇也不会放过追查,总之查不到咱们身上就是。”
 
 
第611章 各方心思
 
  鲁王府里,鲁王没有笑,反而有些唏嘘,对鲁王妃道:“你说太子放着好好的储君不当,为什么作死呢?”
  他是讨厌太子,可讨厌了这么多年,人突然没了,还怪不习惯的。
  鲁王妃白了鲁王一眼:“王爷管别人作不作死,咱们别作死就行了。”
  她是看出来了,太子真是个高风险的行业。
  鲁王撇撇嘴:“我一个郡王,能作什么死?我跟你说,我就是想着身份忒高了危险,这才退一步海阔天空。”
  鲁王妃抽了抽嘴角,差点忍不住呸鲁王一脸。
  呵呵,退一步海阔天空原来是这么用的?
  “那我可真要谢谢王爷保护咱这个家了。”
  鲁王得意扫鲁王妃一眼:“你知道就好。”
  他都这么有先见之明了,回头睡个把美人儿,总没问题了吧?
  鲁王妃扬眉冷笑。
  总觉得这男人的心又活络了,果然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回头还是得把菜刀翻出来。
  蜀王回到蜀王府,一头扎进了书房,招来左右幕僚议事。
  蜀王妃立在窗边,望着外书房的方向,嘴角挂着一抹轻嘲。
  太子一死,王爷的心活络了?
  蜀王的心确实活络了。
  在他看来,太子之下就是齐王,而与齐王有一争之力的便是他了。
  他比齐王年纪小,这是最大的劣势,但他的母妃更得父皇喜欢,他也比齐王更得父皇喜欢。
  原先父皇是个最重规矩的,一心想着让太子继位,结果却养出个弑君杀父的嫡长子,这对父皇的心态定然产生了极大影响,说不定父皇就变了呢。
  既然嫡长子不靠谱,为什么不能选一个最喜欢的皇子继位?或者就算不立储以爱,立储以贤他未尝没有机会。
  老四那点贤名不过是假仁义罢了,以为那点小心思谁不清楚呢。皇位老四既然能争,那他也可以争一争,鹿死谁手可不一定。
  湘王府中,湘王就没有往书房跑了。反正他连个媳妇都没有,说话想避人都没得避。
  湘王往床榻上一躺,盯着帐顶凝眉思索。
  他与四哥关系一向不错,眼看四哥要发达了,以后是不是能沾沾光呢?
  燕王府比之其他王府的暂时冷清,多了几分热闹。
  皇后给二牛的赏赐送到了。
  二牛得了一个澄黄镶红宝石的金项圈,足足有两斤重。
  当然,一般的金项圈分量不及这个一半,这要归功于二牛有一个粗壮的脖子。
  等内侍走了,郁谨拿着金项圈笑道:“看来这个金项圈就是对二牛的奖赏了。”
  除掉了太子这个心腹大患,姜似笑意轻松:“王爷还想着二牛能升官不成?别人可不知道二牛在这件事中起的作用,真要知道了,对二牛也不是什么好事,一个两斤重的镶红宝金项圈挺实惠的。”
  郁谨同样心情不错,揉着二牛的脑袋轻笑道:“两斤重的金项圈哪有升官实惠,要知道二牛也是有俸禄的,它的正四品要是再往前进一步,俸禄的增长可不是一个金项圈能比的。”
  姜似失笑:“我都忘了咱们二牛也是领年俸的了。说起来,阿欢一出生就有了爵禄,二牛也有俸禄,反倒是王爷先前因为打太子被罚了一年薪俸,到现在还没领过钱……”
  郁谨呆了呆,神色复杂:“这么说,这一年多咱们原来是靠二牛与闺女养活的?”
  姜似脸色一正:“谁说的,明明还有我的嫁妆。”
  郁谨尴尬揉了揉脸,突然把姜似拉进怀中。
  “干什么?”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