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庭羲双目沉沉地盯着她,“他叫你去做什么?”
苏柏言现在在美国,他可看不见他的内心,猜不准他要做什么。
而且,他是侯佳音初恋,他总是无法做到不在意他,因为那时候,他亲眼见到侯佳音对苏柏言的喜欢,她可以因为喜欢他,对他冷眼冷语,甚至用难听的话赶他。
何庭羲到现在,都无法弄明白侯佳音到底还爱不爱苏柏言,因为他根本看不见侯佳音心里的想法,哪怕苏柏言不喜欢,可要是……侯佳音还喜欢呢?
“你做什么?!”侯佳音被压制着,忽然就有点生气,她最讨厌何庭羲这样,好好说话的事情不肯讲话,到她不想讲了,他就蛮力压制自己,“你起开,我去书房办事。”
“生气了?”
她拧起眉,“没有。”
“要是我说,我不让你去呢?”
侯佳音一愣,目光定定看着他,而后垂下睫毛,心里有些烦躁,道:“我已经答应他,明天就飞。”
“所以你只是通知我一声?”
她叹气,算是承认。
何庭羲脸色一沉,声音都危险了许多,“要是我就是不愿意你去呢?”
“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这次去,是有事情要办。”她对上何庭羲深邃的黑眸,表情含着怒。
何庭羲闻言,面色更是阴沉到了极点,片刻,伸手捏她的下巴,强势地吻她。
侯佳音烦这样凶狠的他。
好像不把她当人一样,凶狠粗暴地啃这她,像在惩罚一样,痛得她眉头直皱。
想推他,却完全推不开,双手被紧紧桎梏住,唇,都被咬肿了。
侯佳音哼哼两声,生气地挣扎。
何庭羲似感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松开他,双目深沉地看着她,“他有什么事情,我出面帮他解决,你不要过去,我不想你经常跟他见面。”
侯佳音看着他,忽的就笑了,不说话,眼神厌恶之中还带着几分疏离。
“你还是要去?”他凉着脸的样子,漠然阴戾。
“我无法不去。”
何庭羲看着她冷淡的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冷哼一声,下床走了。
侯佳音冷眼看着他出了卧室的门,忽然想起今天塔罗牌的内容,就跟有预兆似的,他们的沟通果然一点都无效,她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身心都很疲惫。
*
第二天,侯佳音如常飞美国。
她在机场里盯着自己的手机,到了上午十点,都不见何庭羲发短信过来,她死心了,低头笑笑,关了机。
苏柏言在美国惹上的,是一宗杀人案。
律师已经请了,只是只身在美国,难免感到独孤落寞。
尽管身陷杀人案,他的父母也没有出现,苏荷年纪还小,没有人可以漂洋过海来陪伴他,只有他自己,一人独孤的在美国面对刑事案件。
众所周知,美国的刑法非常苛刻严厉,苏柏言是犯罪嫌疑人,又是亚洲人,被对待的态度自然不太好,被强行扣押在美国,暂时无法离开。
这就是为什么,她拒绝何庭羲的原因,苏柏言他现在的心情,缺的并不是没有帮他的人,而是陪他一起度过难关的人。
美国的四月份,天气冷热适中。
侯佳音穿着薄牛仔衫,按响了苏柏言家公寓的门。
门开时,苏柏言立在门内,穿着白色家居服,脸还是那张飘逸若仙的俊脸,只不过纤白的指间,夹着一根香烟。
屋内是肉眼可见的烟雾缭绕,侯佳音被二手烟呛得咳嗽了一声,皱眉看着他手里的烟,“你学会抽烟了?”
“嗯。”他应了一声,一头栗色短发乱糟糟的,眼下是淡淡是乌青,神情疲惫无精打采。
惹上这样的事情,家人也不来关心一下,可见家庭关系有多么冷漠。
侯佳音想,这一刻他一定失望死了。
侯佳音心里叹了口气,“吃饭了没有?”
苏柏言只是摇头。
侯佳音看了眼天色,她刚到这边,不知道几点,但天色明显已经暗了,显然是晚上,她跟着他走进去,里头是窗帘都拉着,昏暗,寂静。
侯佳音问他:“你不是说,你在美国是跟好几个人一起住的么?”
“最近都搬走了。”他说着,躺到沙发上去,完全没有想吃饭的意思。
侯佳音觉得现在的他,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样子,惹上杀人案,朋友们都害怕的搬走了,就剩他一个人在这,学校不能去,有家不能回,被困在这异国他乡,一个人独孤得熬时间。
侯佳音见他这样,没有生气,只有心疼,放下行李,她把窗帘拉开,新鲜的空气流进屋内,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打开灯,屋子里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到处是酒罐烟蒂。
侯佳音肚子也饿了,但看他这般,不好意思去叫他叫餐,便到厨房里的冰箱看了一下,只有鸡蛋跟面,鸡蛋面她还是会做的,于是就自己动手煮了两碗面,叫他过来吃。
苏柏言默然的进厨房,坐在餐桌上,眼神看着手边的面,一言不发。
“怎么了?不想吃?”侯佳音问他。
苏柏言抬眸望她,眼神浑浊无光,“佳音,你为什么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
“现在大家都怕我。”
“为什么?”
“他们觉得我杀了人。”他声音静静,表情里,带着几分自嘲。
“这到底怎么回事?”侯佳音问他。
苏柏言并没有立刻回答,刚想说话,门铃就响了,他过去开门,迎面就是一拳。
他被门口的人一拳抡在地上,侧脸倒着,没有反应。
来人正是唐洛,没有多言,拳头就招呼在苏柏言身上,每一下,都凶狠无比的,仿佛要将他往死里打。
而地上的苏柏言,完全不反抗,就那么静静躺在那里,好像觉得要是被打死了,也算一种解脱。
侯佳音实在看不下去了,过去拉住唐洛,“你在做什么?没看见他现在很憔悴吗?在打下去,他就死了。”
“死了更好!”唐洛大骂,看见侯佳音的脸,更是冷笑起来,“原来是你,呵呵,这种渣货男人你也要啊?就不怕有一天死在他手上吗?”
侯佳音一怔,心里有隐隐不安的预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死者?”
“没错!他杀的就是我妹妹唐允!”唐洛眼神暴怒,“我妹妹这么喜欢你,就算烦了一点,啰嗦一点,那也都是因为喜欢你才唠叨你的呀,你怎么就忍心下得去手,你这个王八蛋!我要你填命!”
唐洛说着,就抄过旁边的落地灯,要招呼到苏柏言脑袋上。
“住手!”侯佳音忍无可忍,一脚飞踹在唐洛身上,将他踹出了老远,眼神凌厉,“你口口声声说苏柏言杀了你妹妹,你亲眼见过吗?就在这里瞎比比的大人,法院的判决一天不下来,苏柏言就只是嫌疑人而已!”
躺在地上的苏柏言身体一怔。
唐洛啐了一口,冷笑,“呵……我妹妹连遗书都写了,还会有错?人就是他杀的!”
侯佳音一震。
苏柏言忽地呵呵呵轻笑起来,眼神是一种空洞漆黑。
侯佳音望见他这抹眼神,凝起脸来,“那又怎么样?有遗书,也不一定人就是他杀的,要是万一,遗书是伪造的呢?”
“你!”唐洛双目爆怒。
而苏柏言的笑声却突然停了,悄声无息的望着侯佳音,脸上鼻青脸肿,还有血,却不喊痛,也不转开眼。
“我妹妹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唐洛恼羞成怒。
侯佳音比了个防御的姿势,“我可告诉你了,我是练过的,你要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你大可以过来试试。”
唐洛无视她的警告,他就不信,凭他这魁梧的身材,会打不过一个娇小的弱女子。
但扑过来后,他就被她蹬得脸朝地的摔下去了,鼻头嗑到地面,喷出了一鼻子的血。
唐洛摸了自己鼻子一把,见都是血,心中一下更生气了,跳起来,被侯佳音伸脚一扫,再次扑倒在地面,痛得嚎叫了一声。
这次摔得更狼狈,侯佳音在头顶道:“我早说过了,我练过的。”
唐洛气得气喘吁吁,还是想起来收拾她,可下一秒就会被准确地踢跪在地上,如此几次三番,他才算死了心,住了手,不情不愿的跪在地上,梗着脖子,脸色铁青。
侯佳音淡淡道:“你想对苏柏言动手,除非法院的判决书下来,否则有我在这,你就别想碰他一根汗毛。”
唐洛心中不甘心,又明白打不过侯佳音,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气冲冲地走了,“好,我就等法院判决那一天,到时候,我还你们还有什么话可以狡辩。”
侯佳音看着唐洛离开,关上门,才扶起地上的苏柏言,他唇角被擦破皮了,在流血,却没有动,已经完全的自暴自弃。
侯佳音扶他到沙发上,轻声问他,“医药箱在哪里?”
苏柏言不回答。
侯佳音的视线在屋子里看了看,到处都是乱的,过去,她去苏柏言家里,总羡慕他家里收拾得纤尘不染,现在,哎……
她独自找了许久的医药箱,把每个抽屉都拉得沙沙作响,却一直没找到。
苏柏言躺在沙发上,被这股声音吵得不行,睁开琥珀色的眼眸看她,“医药箱在储物室里。”
侯佳音扭头。
他指着厕所旁边的屋子。
侯佳音进去,找到医药箱,返回来,拿出碘伏跟棉签替他处理脸上的伤口。
苏柏言有些痛,皱着眉。
侯佳音说:“我手劲是不是大了?”
他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她。
侯佳音叹气,说:“就算是嫌疑人,也只是嫌疑人而已,我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因为她可以看见,苏柏言心里的真实想法,可就算看不见,她也是相信他的,她觉得苏柏言的人品正直纯良,是真正的君子,绝不会做杀人的事情。
他睫毛一抖,睁眼看她,“你相信我?”
“为什么不相信?”她反问。
“现在这个情况,没有人相信我。”他自嘲勾唇。
侯佳音却认真地说:“我相信你。”
苏柏言一震。
侯佳音补充道:“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苏柏言一句话都没有说,侯佳音却察觉,他放在抱枕上的手指微微战栗着。
侯佳音不动声色看着,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允死了。”苏柏言垂着眼眸,唇色苍白,“上个星期,她死在家里,还留下了一封遗书。”
“她遗书上写的凶手是你?”
“嗯。”他点头,脸孔在逆光里,显得情绪有些不清明,“死前我们见过一面,我去过她的公寓,第二天,她就死了,还留下一封遗书,指证我是杀她的凶手。”
侯佳音一怔,“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柏言扭开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因为我拒绝她吧,但是因为她写了遗书,所以我现在是最大的嫌疑人,而且她身上还有伤痕。”
“什么伤痕?”
“挨打的伤痕,她死前,我唯一一个进过她公寓的人,她写了遗书,身上又有伤痕,所以警方怀疑是我对她殴打致死,而她在临死前,用尽所有力气写了一封遗书。”
“写了什么?”
苏柏言看她一眼,表情颓然,“苏柏言杀我。”
侯佳音愣,不敢置信,“能肯定,是她写的吗?”
“唐洛去认过,说字迹确实是唐允写的。”
侯佳音没说话,眼神沉默。
她心里知道这意外着什么,想了想,问苏柏言:“她死前跟你有没有过争执?”
苏柏言看了眼凌乱的屋子,弯腰捧住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她有跟我表白,我拒绝了。”
“她愤怒了吗?”
苏柏言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况,“她很伤心。”
侯佳音是完全相信苏柏言的,因为她能看见苏柏言的内心世界,但是唐允写了遗书,挨了打,又确实死了,所以苏柏言的嫌疑很难洗脱,她觉得这事很棘手,忍不住揉着眉心,“很棘手的感觉。”
“嗯,律师也是这么说的。”他的头埋在双臂间,轻轻道:“我叫你过来,只是想见你一面,我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进去,如果我入狱了,希望以后你每年都能来美国的监狱看我一次……”
侯佳音一震,不自觉地握住他冰凉的手,打断道:“你别乱说,你没杀过人,我相信,法律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苏柏言笑笑,抬眉瞅她,“你就一点都不怀疑我吗?”
其他人,都在害怕,只有侯佳音,是完完全全的相信他,甚至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我不怀疑,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苏柏言一言不发。
侯佳音说:“想想苏荷,你也不能自暴自弃,是不是?这不过就是一个嫌疑案,等罪名洗脱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回首都去,好不好?”
苏柏言低着头沉默,良久,低低道:“他们都放弃我了,除了给钱,请律师,连一面都没有来看过我。”
他眼眶发红,明显,是怨自己父母的。
以前不管他就算了,现在深陷杀人案,竟然也不来见他一面,怎能无情漠然到这个地步。
“他们不管就不管,放弃就放弃,无所谓,但是苏荷没有放弃你,她是你的家人,你应该想想她。”
苏柏言闭着眼睛。
侯佳音说:“还有我,我也相信你,我不希望你有事,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