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从公社走的话应该快点儿的，我去给你借自行车。” 如今村里有自行车的就两家，村长和支书。因为和支书家是本家的关系，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从他家借的。
叶妈想想也对，不管怎样，孩子都是无辜的，万一是真的呢？
叶念国弄了一壶水，装了两块儿玉米面饼子，然后出门了。
没人理会耷拉着脑袋，坐在自家门口的那位的就是了。
临走之前叶念国对着两个小的叮嘱了几句，小心点儿，等他走了给狗放开，防人之心不可无。
老二和老三虽然觉得自家大哥也忒婆妈了，不过也不会违背就对了，相对来说，叶念国这个当大哥的说话比起叶妈来稍微管用些的，毕竟大多数时候，叶妈都是听着长子的话来行事的，所以正处于人生最关键时候的哥儿俩也不例外，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这个时候家养的狗可凶，即便是主人说不定都会咬，别说是外人了。家家户户的狗基本上都是晚上才会放开的，白天的时候都是拴着的。
叶念国一路上紧赶慢赶地去了北山农场，太阳眼看着要落山了。这次倒是不用人指路了，轻车熟路地就到了聂家。
开门的是聂荣的外孙，
“你外公呢？你妈呢？”
叶念国看着沉默寡言地小孩儿问道。
“我外公去上班了，我妈在坐月子……”
半天了小孩儿才回道，他妈生了个闺女，他奶奶，他姑姑这些人高兴好几天了，说是只有这样了他妈，他外公才不会不管他，他妈也不会不要他之类的。
他是懒得搭理的，说这些有啥用，当初是他们先不要他的，现在说他外公，他妈，也是要笑死人了。
“家里还有大人么？你妹妹咋样？”
叶念国倒是不好进去了，问道。
“挺好的，我去喊邻居家的奶奶，家里有事儿都是喊她招呼一下的。”
小孩儿说完之后就挤开了叶念国跑了，这个地方的邻居家可不像是门对门或者是墙挨着墙的那种，总有个几十米的那种距离就对了。
地广人稀，好在孩子的动作利落，很快地就有个颤颤巍巍迈着小脚的老太太出来了。
“这娃你有啥事儿？”
叶念国也不知道她操持的哪儿的口音，很勉强地听懂了。
“我来问问看，聂家的婶子身体咋样，孩子咋样？”虽然聂娟的年龄没比自己大几岁，可是辈分上没法说，不能喊舅妈，婶子也得喊的。
“挺好的，都挺好的，就是奶水不足，慢慢就好了。”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聂家入赘的女婿到底是个啥底细，慢慢地还是有些风言风语了，所以叶念国自然而然地就被当成了是他家的人了。
“那这男人呢？是去干活了？”
叶念国又问道，毕竟农场还是有很多活儿能做的，只要勤快点儿，饿不死人就对了。沾着聂荣的光，绝对是饿不死的。
听他提起了那人，不管是老太太还是小孩儿，都露出了个厌恶的表情来，
“好吃懒做的二流子，谁知道他去哪儿了？如果真是干活去了，也不可能沦落到入赘的地步！”
老太太露着一嘴的黄牙，满脸的不屑。
入赘的男人能有什么好东西？当初聂家收留了这个男人时大家就议论纷纷的，如今可算是从大家说的上来了，装了一阵子，如今聂娟连孩子都生下来了，本性自然就露出来了。
“他去哪儿了？你知道么？”
叶念国也不意外，并不反驳，反而是问起了小孩儿。
“没问题的话应该是去后山打牌了吧……”
小孩儿虽然言语中有些不确定，可面上却是笃定的很，因为他前几天听到那人和他妈吵架了，那人欠了赌债，找他妈要钱来着，可他家的钱都是收在外公那儿的，他妈拿着钱也没地儿用的呀，基本上家里大多数的东西都是不用钱的，所以就由着外公拿着了，要去县城的话，基本上也是有外公领着一起去的。
叶念国对着那位还真是没多少的了解，赌博不赌博的都不知道，现在竟然是欠了赌债么？所以去他家了么？
叶念国有些无语，将他绑在自行车上的一小袋小米递给了小孩儿，当然还有一袋儿红糖，坐月子的女人么，红糖小米最实用了，虽然日后人都说这不科学，红糖小米并没有那么多的功效，甚至产妇是不推荐喝红糖的，可是现在，这就是顶尖的好东西了，吃不饱肚子的年代里，还能有什么更高的要求么？
小孩儿有些无措，看了一眼邻居奶奶，最后将东西拿了进去，等晚上外公回来了就晓得该怎么办了。
叶念国也不啰嗦，让他关好了门，照顾好妈妈之后，转身去找聂荣了，这种人，留着干什么呢？直接送去和那些牛鬼蛇神们一起去劳、改呀，留家里多浪费粮食？
聂荣对于叶念国的上门有些诧异，不过晓得他跑去叶家借钱之后，心里头更不痛快了，因为他家可不缺钱，不缺粮的，借钱是要干啥？聂荣对于叶念国的直言不讳也是哭笑不得，看来叶念国真的是不将他当舅舅了，不然的话，哪儿会这么坑人呢？
“你放心吧，不会让他再出去了。”
聂荣也不说他有什么法子，总归他不过是懒得管罢了，真要计较，就他那鬼样子，能跑那么远才怪呢。
当下，招呼叶念去食堂吃饭了，他家里现在没人做饭，食堂吃好了然后带点儿回去给闺女和外孙他们的，至于那位，至少如今表面上还装的挺像回事儿的，聂荣安排的活儿干的也是利利索索的，并没有让人觉得他是有劣迹的人呀，可谁知道，竟然会赌博，而且欠下的数字还不是小数目，不然的话，农场的那些二流子们是不会逼着他折腾这么远去要钱的。
叶念国：……
吃了一碗红烧肉，味儿真好，农场的猪肉都比外头的好吃点儿，除了交通没那么便利之外，这里还真不错就对了。
他也没有挑衅对方的意思，吃好喝好，在招待所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地就和两个壮小伙子一起回了家。
到家时，没拿到钱的那位果然还在，叶念国也不废话，招待了两人吃了饭之后，直接地让人给弄走了，叶妈当然晓得这位干了什么，如果不是大家拦着的话，直接大扫帚就招呼了，什么玩意儿！
她都已经心软了，毕竟是自家大哥，一起长大的，好吃好喝的供着，竟然撒谎骗她，而且还要骗钱，这简直不能忍！
叶妈本来就不是什么柔弱妇人，一个寡妇虽然有儿子撑腰，可是想要在乡下这种地方过的痛快，你只能自己先立起来才行，叶妈除了小脚不方便之外，剩下的谁怕谁？
双手有力气，她挣的工分比男人还多，嘴上也不吃亏，只要你敢说闲话，我就能撕了你的嘴的那种人。
所以这会儿，差不多要给气疯了的叶妈追着打了好半截的路这才给儿子拦回去了，不值得的呀，为了这种人生气，不是凭白地气坏了自己么？
叶妈听着聂家的事情，只一个劲儿地嚷嚷“造孽呀，造孽……”。真是脸都给丢尽了好么？
这以后看来真的当那人死透了，不然她哪里还有脸出门见人？
只要叶妈放下了自己的感情，其他人就更不在乎了，毕竟一个长这么大没见过几次，只晓得丢人现眼的舅舅，还真不算是个什么玩意儿就对了。
这之后，叶念国有时间了就回去聂家看看，不说是去看其他人，每次都要去看看正在受苦受难的那位呀，这才能心里畅快呢。
干的最多，吃的最少，而且只要稍微有异动就是一顿打，至于骂么，更是家常便饭。
撕破脸皮的聂荣果然是个狠人，直接地抓了一堆赌博呀，混吃等死的二流子们，送去劳改了。
因为被抓了现行，同样也是因为没办法去找聂娟哭诉，所以并没有人来拯救他就对了。
那位才知道自己原先的日子真的是跌进福窝里了，可是现在呢？
这种硬邦邦的窝窝头到底算什么呢？一天两顿能照见人影的面汤呀，哪里能填饱肚子？
后悔呀后悔，可惜的是，聂娟是真的忙，坐完月子之后就回去上班了，平时还有个小的要照顾，还真有些想不起来那位，偶尔想起来了，聂荣也不会让她去看的，等什么时候改造好了再说吧。
叶念国回来之后就对着叶妈说了这事儿，叶妈气狠狠地道，
“就该这样，之前我总觉得太便宜了他了，现在才痛快呢。”
在晓得他饿不死之后，叶妈也就没有其他的顾虑了，毕竟活着就行了，要求还真没那么高的。
况且那样的人，哪儿配过好日子的？
叶念国：……
他老娘的三观真的很正呀，并没有一点儿的偏帮，也是不容易。
接下来，学生考试，叶念国作为老师肯定是要监考的，试卷其实不难的，二班的学生们应该能有个不错的成绩，叶念国将各科的试卷做了一遍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办公室的各科老师也是闲的无聊，给他的卷子改了出来，发现成绩都还不赖。
叶念国：……
监考老师不阅卷的，所以他就闲了，放假了。
叶念国回去收粮食去了，从早上四点开始干活儿，到早上十点歇晌儿，回家吃饭，下午四点又开始干活儿，到晚上十点休息，白天的温度太高了，没人能扛得住的。
即便如此，叶念国也晒黑了很多，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教书人，跟村里的农民没啥区别。
这途中他回了一趟学校，发现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大多数人还是需要回去收粮食的，所以晒黑啥的没办法避免，只有县城的几位稍微好点儿就对了。
第24章
叶念国这次回校，看着成绩单，心里真高兴呀，二班的学生，没有一个掉队的，最差的也给本校录取了，这简直太好了，甚至还有两个优秀的给省城的高中特招了呢！
叶念国也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儿发生，不过是为学生高兴的，虽然不一定能上大学，可是能多学点儿东西还是好的，等着以后吧，总有机会的。
二班所有人都考上了高中，虽然不一定所有人都能去上高中，可到底是一件好事儿的，是对他的付的认可！
可不止是叶念国高兴，学校方面也挺高兴的，老师们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单纯的，既然成了老师，那么“传道受业解惑”之类的总还是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到大家的，不然的话，依着他们的学识，能耐，其实能选择的行业挺多的，不一定非得要当老师的。
学生出了成绩，大家当然高兴。
叶念国也从新人过度为了老油条，总归不再是那个乡下来的小年轻了。
学校已经决定了，下学期开始，叶念国开始调入高中，至于是不是班主任，倒是还要再看看的。毕竟高中和初中稍微有点儿不一定，孩子大了，想法多了，毕竟难管教，像叶念国这样的年轻人不好服众的，所以暂时地就只教书好了。
到了高中课程多了，叶念国也少了体育兼职，毕竟教三个班的数学，也是挺累人的事儿。
去了高中也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工资调整了，他比之前多拿三块半，现在到了四十多了，这已经是很高很高的了，还能有什么高要求呢？
反正都是在县一中，住宿的地方也没有调整，不过是办公室搬了而已，所以也没有什么好不习惯的了。
虽然马上是暑假了，可是教导主任还是很快地就宣布了这个事儿，让他将东西搬到了新的办公室了。搬好了之后他请了办公室的同事们去外头的饭店搓一顿，算是感谢他们对自己这么久的照顾。
虽然是在同一个学校，可是以后交际就少了很多，算是告别吧。
国营饭店么，也就那几个菜，大家熟的不能再熟了，叶念国请了两桌子的人吃饭，点了扎扎实实的肉，红烧肘子这种硬菜三块钱，可肥腻腻的好吃呀，就这道菜就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可大家谁也没觉得慢，反而是兴致勃勃地聊着天儿，老师们之间你读个诗呀，我说个典故的，时间倒也过的快的。
最让叶念国觉得高兴的是，没人灌酒，米酒上了两坛子，谁高兴喝酒就自己来，也别勉强别人，这种规矩简直太好了。
叶念国不抽烟，不喝酒的主儿，最讨厌的就是逼着人喝酒了，抽烟倒是可以拒绝，可是酒桌上就很难搞了。
还是那句话，相对而言，老师这个群体是稍微比较单纯的那种，尤其是这么几年下来，老师的社会地位也就比牛鬼蛇神高一点儿，大家也不会太把自己当回事儿，谨小慎微地活着就好了。
失态这种事情是不大会出现的，所以大家就拼命地吃饭，吃肉，给肚子添的饱饱儿的，毕竟能吃上这么一顿，一年只怕也没有几次的。叶念国这次请客，应该是大半个月的工资都拿出来了。
他这人做事儿敞亮，平时也三不五时地接济吃不上饭，饿着肚子的学生，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也没人会觉得他小气不敢狠吃就对了，一顿饭下来，即便是叶念国都松了两次的裤腰带，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别的不提，单单是这个红烧肘子实在是太好吃了，叶念国觉得不比自己后世吃过的私房菜馆的味儿差，所以他临走前又让后厨给自己打包了一份儿，带家里去，给叶妈，弟妹几个孩子尝尝。
这下子，吃饱喝足了之后，大家三三五五地就算是散了，反正都是一个学校的同事，以后也常见的呢，也没必要客气就对了。
叶念国也是这样想的，给所有人都送走了之后，老老实实地在饭店等着自己的肘子呢。
接下来就是放假了，他还得去供销社看看有什么能买点儿的，带给家里去，省的又跑路。
叶念国不打算在暑假再来县城了，打包好了肘子之后，叶念国回到了宿舍，叶妈已经带着几个小的到了，这是他答应好了的，几个人都想要逛县城，哪怕是志忠和志红也不例外，叶妈强不过儿子，只能听了他们的。
当然，她自己也想来看看。
总归感觉县城什么东西都是好的，即便是楼房最高只有三层，马路上的沥青已经给弄的坑坑洼洼的了，到处瞧着都是一层油腻腻的破败感，可那也比他们村里强多了呀。
所以大家是满脸的兴奋就对了，总之一切都是好的。
他们是自己骑自行车来的，两辆自行车，六个人，刚好！
供销社，电影院，反正能看看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最后给大的三个每个人买了一双胶鞋，可是给没坏了，毕竟下了雨，下了雪的话土路实在是不好走，布鞋沾了一脚的泥之后没办法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