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妈已经不记得叶小妹了。
虽然叶小妹没什么时间多来看她几次，可是电话从来都没断过，可是这天，听叶妈皱着眉头说，
“有个姑娘打错电话了，说我是她妈，我什么时候有闺女了？之前倒是生过三个姑娘，可是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唉，后来就生了老三，那个年代呀，想要养活一个孩子真的不容易呀……”
叶妈感叹着挂断了电话，叶小妹在那头泪流满面，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没用的，研究了这么久，敖干了自己的心血，花费了国家的金钱，各种资源，可是成果呢？
就算是有些成果哪又怎样呢？她甚至连自己的母亲都没办法照顾，如今她忘了自己，她没办法怪叶妈，只能觉得自己活该，这是报应的，所以叶妈忘记了她是应该的。
叶念国看着叶妈睡下了之后给叶小妹打了个电话，安慰了她几句，
“你也别玻璃心了，我也没什么时间安慰你，我先去跟大夫聊聊妈的情况。”
这种安慰简直就跟没有安慰一样，叶小妹却没办法生气，更加地自责了，她的确不是个孝顺闺女，只顾着自己伤心了，反而是忘记了去找医生。
“大哥，我没事儿，我只是觉得愧疚，我这个当闺女的实在是太不合格了！”
叶念国很快地就挂断了电话，没心思安慰的同时也没心思听人忏悔，这样的事情自己去解决好了。他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对，虽然我不是专家，不过我保证这不是好事儿，明天我过去看看吧……”
叶念国打完电话之后，半宿没睡着，逼着自己在床上躺着，合着眼休息，即便如此，第二天还是觉得自己累的慌……
第117章
叶妈的情况的确是不太好，中医把脉，西医各种仪器，抽血，核磁的都来了一遍之后，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这下子，叶念国兄弟俩觉得没必要再找西医了，各种的检查对于叶妈来说也是一种痛苦，索性地就停了好了。
叶老三气急败坏地差点儿砸掉了人家一个近千万的仪器之后，点头答应了。
这样的决定不是能轻易下的，不过叶妈显然是挺满意的，打针呀，抽血的太频繁了她也不舒服的，况且即便是B超都会让叶妈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其他的呢？
叶妈的这种反应反倒是安慰到了叶家兄弟，现如今他们一切的准则都是以叶妈为准的，既然她高兴了舒服了，那就不成问题了。
叶老三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了。
“大哥，以后呢？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妈成这样子么？”
“我也不知道，不然还能怎样呢？你知道的，依着现在的医学水平，这种病根本就没治的呀，所以我们还能怎么样呢？能做的不多。”
所以只能多陪陪叶妈，尽量地让她在人生中的最后阶段生活的尽可能舒服一些。
叶老三也是觉得挺讽刺的，他挣了这么多钱，原以为自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至少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是难不倒自己的。
可惜的是，面的生老病死的时候依旧是无能为力的。
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叶老三很是羡慕自家大哥的这种淡然，他想如果前面没有个大哥撑着的话，他只怕早就疯了吧！
可惜的是，他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大哥……
叶妈回村之后，全村能让她露出熟悉的神色的人不多了。
叶念国因为叶妈的这种变化也找了叶妈相亲近的几个朋友说明了情况，省些麻烦。
叶念国给大表哥打了电话，让他带着大舅妈来一趟，看看娘家人是不是能对着叶妈有好的刺激。
大表哥答应了之后，叶念国就帮着他们订了机票，告诉了他们航班号，直接地机场就好了，那边儿会有人给他们送机票，送他们去安检登机的。
大表哥这才觉得松了口气，毕竟这不仅是老娘第一次坐飞机出行，他也是一样的。
大舅妈听了外甥和儿子的请求之后，专门地做了许多家乡的东西带着，熏肉，还有泡制的酸菜，当然少不了辣椒酱。
这些可都是家乡味儿，她觉得就算是一个人再怎么会遗忘，味道应该不会忘记的。
他的儿子虽然不以为然，自家大姑姑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呢，他们家又不缺这些东西，不过既然他妈高兴，那就随便了。
至少也算是他们家的一点儿心意吧，走亲戚上门总不好空着手去的。
大舅妈也知道儿子的意思，可是她可不觉得叶家会不稀罕她的东西，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可也都是自己花费了心思的，别人或许是不懂得欣赏的，可是大姑子肯定不会嫌弃的。
叶家的外甥们应该也不会的。
最后这一点她有些不确定，毕竟谁也不知道现在越发有钱了的他们是个什么心思，人可没地儿说去。
所以又因为儿子的态度，老太太心里头也是忐忑的，这一路上到机场，她都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这些东西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给自己一点儿的信心。
到了机场，别说是大舅妈了，哪怕是比她年轻好多的大表哥，同样也是摸不着头脑的土包子，如果不是有人带着他们的话，别说是登机了，只怕是都找不着地方问路的吧。
机场实在是太大太漂亮了。
得亏大外甥想的周到，有人一路地帮着他们拿了机票，托运了行李，带着娘俩过了安检，最后上了飞机，找到了座位，还在空乘人员的帮助下系好了安全带，一动不动地等着飞机起飞。
不过真正飞起来之后，紧张的两人一点儿也没反应了，这飞机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可是坐着么，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的，颠簸地跟拖拉机似的，母子俩开始有说有笑的了。
等真正飞起来之后，他们对着飞机的赞叹和敬佩又生了出来，毕竟这么高的高度，而且又有免费的东西吃，有饮料喝，还求什么呢？
而且因为这些东西不收费的关系，所以母子俩吃的饱饱的，喝的撑着了，跑了好几趟的厕所。
虽然母子俩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可是该占的便宜一点儿也没有少占了，或者这一辈子就坐这么一次飞机了，不能给自己留下遗憾的。
下了飞机之后，还是之前的那个小姑娘，继续地领着他俩，等了托运的行李，到了出口，找到了接他们的司机。
接到了大外甥叶念国打来的电话，大舅妈紧抱着辣椒酱的胳膊才算是慢慢地松弛下来了，可算是不紧张了。
“您和表哥好好儿地休息会儿，两个多小时就能到家了。”
叶念国挂断了电话之后就跟叶妈去报告好消息去了。
“真的，你大舅妈和你大表哥真的来了？等会儿就到家了？”
“对，过会儿就来了，已经让人去接了！”
叶念国盯着叶妈，认真地解释道。
叶妈忙让人去打扫房间，收拾吃食去了。
“你大舅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身子硬朗不硬朗，你大表哥倒是个好的，虽然你大舅不成器，不够你大舅妈有他这个儿子，这一辈子也不亏了！”
叶妈念念叨叨的，显然是很高兴的。
叶念国觉得自己的这一步是走对了的，能让叶妈高兴，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就值得了。
“嗯，大表哥的确是挺好的，他家的几个小孩子也都挺不错的，小孙子现在也上学了，据说成绩是挺好的。”
叶念国知道的消息不太具体，不过尽力地给叶妈解释道。
“这就好，这就好……”
过了一会儿，叶妈又忘记了这事儿，让忙碌的众人都停下来。
“大舅妈和大表哥马上要到家了，所以现在咱们做点儿准备，等他们来了有热乎乎的饭菜吃，吃好了也能好好儿地休息，您说好不好？”
叶妈自然是点头称好的，而且再吩咐了厨房一遍，让他们煮点儿家乡菜，万一大嫂和侄儿吃不习惯呢？总不好怠慢了客人的。
厨房的人已经习惯了老太太的这副样子了，看了叶念国一眼，发现他没有任何的表态之后，真切地答应了下来，然后去厨房准备去了，装样子也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既然拿了人家的高薪，自然要对得起这份儿工资的。
叶念国对于叶老三找来的这些人是满意的，钱果然是个好东西呀！
果然就是一个多小时的样子，从绕城高速上下来没多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叶家了。
叶妈很高兴，让儿子亲手将大嫂和外甥的行李接过去，自己拉着大嫂的手就开始哭了，
“我想不起咱妈长什么样子了，你说咱们会不会觉得我不孝顺呀？”
叶念国也是没想到，她的第一句问候竟然会是这个，大舅妈显然也是没想到，都说她生病了，不认得人，不记得事情了的。
这会儿大舅妈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没事儿，没事儿，我带了娘的照片来的，以后你要是想不起来了就看照片好了。”
大舅妈也没慌，大包大揽地道。
叶妈急忙地拉着大舅妈去翻行李去了。
叶念国瞧着大舅妈的精神还算不错，索性地由着她们去了，拉着大表哥进了屋。
“喝点儿茶解解渴吧，这一路上还好吧？大舅妈怎么样？有晕机晕车么？”
叶念国给他沏茶，端了水果之类的过来，然后带着几分碎碎念地问道。这样的节奏显然是在缓解大表哥的紧张，大表哥觉得这个表弟似乎也没多大的变化，镇定些了，点点头，
“坐飞机没事儿，这种小车要是太颠簸了倒是有些儿晕的，都挺好，挺好的，我跟你说呀，这坐飞机可真是涨见识了，你是不知道呀……”
总之将他们一路的见闻，飞机上的事情说的绘声绘色的，叶念国听的也是乐的不行。
这种农民式的狡黠也是让人忍俊不禁。
“大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呀？怎么着就这么严重了？”
最后，大表哥终于开口问了。
“唉，说来话长……就是这么个病，现在连小妹都不记得了，我找了大舅妈和大哥你们过来，也算是给老太太还还心愿，不至于将来真的忘记了又留下遗憾了，只是累着大舅妈和大哥了！”
叶念国将叶妈的病大致地介绍了一下，反正说的详细了大表哥也听不懂不是，尽量地用这种语言让他理解了是怎么回事了就成。
“这算什么，只怕就算是我们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的。”
大表哥反倒是谦虚了几句，这只是叶念国觉得的，毕竟在大表哥看来，他们娘俩，主要是他妈起作用，他就是个混吃混喝的主儿罢了。可大夫都不管用了，他妈又能起到多少的作用呢？
不过表弟的一片孝心，他们也不好说什么的。
只能尽人力，听天命了。
大舅妈和叶妈不知道聊了些什么，反正两个加起来快要两百岁的老太太哭的跟泪人似的，叶念国摁住了表哥没有去探究，反而是拉着他了外头，将空间彻底地留给了两个老太太。
虽然如今叶妈已经不知道什么叫难堪，难为情，不好意思了，可是叶念国却仍旧想要尽量地保留她的尊严。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
叶妈现在的样子不像是会清醒的样子，可是叶念国还是可能地会替她着想的。
哥儿俩离开了家之后，大表哥直接地卷了一根旱烟抽了起来，云罩雾罩的，似乎他的声音都恍惚起来了，
“不管怎么样，你都得好好儿的……”
叶念国嘴角微微地扯出了一抹笑来，算是回应了……
第118章
叶妈在大舅妈先头来的两天情况似乎有所好转，可是很快地又变成了老样子或者说是更糟了。
如今一向都觉得惊讶的大舅妈也算是看出来叶妈这是真的不正常了，竟然真的是老病。
老年痴呆什么的大舅妈听不懂的，可是老病她经历过不少的，这病是没办法的，只能生熬着，熬到了人死就算是解脱了。
大舅妈也是见惯了生死的，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不赞同叶家用这种方式帮着叶妈续命。
“活着是遭罪啊，这很难受的，所以完全没必要的，死怕什么呢？她这个样子死了才是解脱的。”
叶念国虽然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是谁又能放下不管呢？
很不狠心地另一说，老人活着对于他们这些做子女的意义更加地重大，所以才这样让她痛苦地煎熬着。
大舅妈看着外甥的神色就知道道理人家都懂的，只是这做法么，大舅妈觉得挺不可取的，那么大的一个做学问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只是人都是有私心的罢了。
“虽然你舍不得，可你妈活着也不舒服，你们这都是瞎来！”
大舅妈这些日子也算是琢磨明白了叶念国的脾气，直言不讳地道。
叶念国笑笑不做声，反正只要叶妈活着，他们这些做子女的就愿意给她最好的医疗条件，最好的照顾。
只要叶妈还活着，这个家似乎才像是完整的一样。
叶老三时隔一个礼拜再次地出现在了自己家门口，叶妈盯着他瞅了半天，这才骂道，
“你个死人，这么多年都不回来，这是去哪儿了？孩子也没人教，家里的庄稼也没人种，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他们起初还糊涂，听到后来算是明白了，叶妈这是将他当成了已经过世的丈夫了。
人人都说叶老三跟着叶父最像了，现在算是另类的证实了吧。
叶老三怔在那儿，不知道自己该进还是退了。
“他大姑，你糊涂了吧，这是老三，让孩子快进来。”
最后还是大舅妈打破了僵局，叶妈扭过了身子，对着大舅妈的言辞不置可否，显然是不认同的。
叶老三总觉得这一天，叶妈瞧着他的神色是各种带着谴责的，似乎他辜负了一个家庭的信任一样，也是让人头疼。
叶妈对着他爱答不理，完全没有当成是儿子的那种尴尬与郁闷让叶老三也待不下去。
哪怕过了没多会儿叶妈就已经忘记了这事儿也是一样的。
叶老三有些迷茫地对着叶念国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咱们是不是该按着大舅妈说的那样放弃了……大哥，怎么办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