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康一顿,神色阴沉下去,大步走过来,眼前却发生了怪事,陆潺潺突然在眼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阴暗的地下室,室中央的鼎炉亮着火焰,周围墙壁上隐约透出深色的斑斑血迹。
这地方他很熟悉,是他当年离开山中来到姜城的住所——下面的地下室,也是他炼药的地方。
冯康变了脸色,很快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迷幻烟!”
但即便他知道自己眼前都是假的,可是却无法离开,只能在原地暴躁,“就算你能拖住一时又如何,你能拖住一世不成?”
陆潺潺这迷幻烟的材料还是当初在魔教时拿的墨雪晒干的几朵花,一直舍不得用,也就是这次预感不妙,才连夜制作出来。
“师叔难不成以为,我真想跟你叙旧?”不过是拖时间等迷幻烟散发效果罢了。
“不过师叔说得对,可我只要一时便好。”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始终未见人影,“师叔怕是忘了,在姜城,我是郡主,是姜城的主人!”
“我已经跟太守分析了这些年的失踪案,根据那些人的住址和居民记录,点出了师叔住的大致范围,来前已经吩咐太守,带领所有人手去挖,相信此时他们已经有了发现。不出半个时辰,他们就会赶过来。”
“我想,以师叔你这样的讲究,那些人都达不到你的所谓标准,你也没心思把人几天几夜熬化了彻底消除证据的,估计都埋在你的住所底下呢,那片土地,可都是冤魂哪……”陆潺潺沉着眼,轻声道。
冯康发泄过后,反倒是冷静了,“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聪慧更胜从前。若是八娘他们还在,我本想着,等我儿出生,让你与他结为夫妻的,可叹命运弄人。”
他一双眼无着落的看过来,脚下也慢慢的向这边走着。
陆潺潺敛眉,“劳师叔看重,潺潺可受不起。”
似乎确定了她的声音,冯康脚下发力,猛地冲了过来,陆潺潺神色无喜无怒,脚尖一转,人便向后撤了一分。
冯康神色扭曲,“八娘死后,我早也不想活了,如今又被你害到如此地步,你父亲不在,我不带你一起走,岂不是对你不起?”
他两手一张,划开极大地弧度,却扑了个空,整个人刹不住,跟着窜进了火里。
“啊——!”被火烧的滋味显然不好受,冯康又没有内力相护,顿时手脚剧烈的挣扎着,在火中不停地打滚。
火焰窜遍了他的全身,陆潺潺袖下的指尖紧攥,唇也微微发白,额间隐有汗意,眼神闪过一丝恐惧,又飞快消失不见。
这是她第一次害人,明确想要一个人死,还成功了。
就算知道这个人作恶多端,还想杀她,可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烧死,听着耳边的惨叫,这实在是太考验承受力了。
她垂眸避开,只是冷道:“师叔,你那样想要人祭丹,怎么不自己来?如今你也尝到了这样痛苦的滋味,为你的仙药献身,你可还觉得荣幸?”
身后甲胄之声响起,三千甲士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冯康死,这可是皇上重点吩咐要保护的人。
陆潺潺大袖轻甩,只是避到鼎炉另一边,冷眼看着这些甲士走近了全中了迷幻烟,个个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都给我过来围住这里!”打头的甲士咬牙喊道,“陛下有令,绝不可放走昭玉郡主!”
三千人走近这一块,将鼎炉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陆潺潺看了一圈,她又不傻,现在离开这附近,没有迷幻烟,那才是分分钟被抓。
“冯康已死,陛下的命令你们本就做不到了,就算留住我,便以为自己不会挨罚么?”
“若你们听我的,我有法子让你们逃脱责罚,同时陛下也不会因冯康之死发怒。”陆潺潺缓缓道。
三千人谁都没有说话,她也不气馁,继续道:“冯康的罪过方才你们也听见了,回京后将此事直接禀明陛下,至于我,我会与你们一道回京,面见陛下,陛下有任何怪罪下来,都由本郡主担着。”
“当然,一路上你们必须尊敬我,对我言听计从,否则,我若想走,无声无息一包毒.药下来,你们谁也拦不住。”
“若你们想着将我捆住押送回去,那还是趁早死心,我好歹是陆王府出身,身为郡主,绝不受辱!神医之女,想自杀的方法多不胜数,到时候,就看陛下接不接受一具运回京中腐臭的尸体了。”
话落,还不待那头领反应,一股骇人威压排山倒海般扑来,三千人围成的巨大的圈子被人从最外面掀开,甲士口喷鲜血无法反抗的四飞散开,陆潺潺抬头,以她的视角仰望而去,只看见不断有士兵飞来飞去。
来人犹如一柄利剑,砍瓜切菜,狠狠扎进这一处,破开了明显的缺口。
很快来到了她面前,陆潺潺微微睁大了眼,看着眼前邋里邋遢的人。
“……腐臭的尸体?”那人足足看了她有一分钟那么久,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她并没出事,跟着出声,同时将目光一寸寸刮过眼前那些人。
“谁敢伤她?”他喉头滚动,吐出四个字来,夹杂着巨大的杀气。
“砰砰砰!”脚下的土地寸寸龟裂,绵延出去让陆潺潺惊大了眼,同时响起的还有围着的几千人齐刷刷被迫跪下的声音。
陆潺潺侧转身看了一圈,三千人,围着她齐齐下跪,响起的声音和画面,不得不让人震撼。甚至连熊熊燃烧的烈火,都禁受不住的向一边偏倒,可只有她,从头到尾安然站立,什么都没感受到。
江星礼日夜兼程,嫌弃马儿跑得慢,干脆一路用轻功飞驰过来,足足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过一刻,在姜城太守那打探到了陆潺潺的来处,跟着马不停蹄的便冲了过来,因此,如今的将军大人外表实在不忍直视。
可他浑身上下透出的威势,却让人难以忽视。
陆潺潺看回他,“你怎么来了?”
江星礼被她唤回神智,盯准了她,眸中的神色却十分诡异,“我来寻你,所幸你无事。”
眯起了眼,不对,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啊……
“你收敛些,这些都是陛下手下的亲兵。”陆潺潺不禁提醒。
江星礼眸光闪了闪,“若是他们战场杀敌,我自当尊敬,可他们如今在此助纣为虐,三千男儿!却只为逼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去死,可笑!”
“郡主!郡主方才所言,可当真?”那跪着的将领突然道。
陆潺潺侧眸,“自然当真。”
“好,那我等自然听郡主的。”
“听见了?这些人暂时都不能死,他们有足足三千人,如今都听我调遣,将军大人足智多谋,如你所说,不若让他们上战场杀敌去,如何?”来时的路上她也听见了不少传闻,心知如今的江星礼手下无人。
只是江星礼却怪怪的,他像是不满她关注别的事情,抬指扭着她的下巴对准他,“不准与他说话!”
下巴上的手指冰凉刺骨,陆潺潺不适的皱眉,抬手将他拍开,“别胡闹。”
江星礼眸色暗沉,掌间聚劲,一转,陆潺潺急忙抱住他的手,“你做什么?”
方才他明显是要对那位将领下手,这要是三千人的头没了,她怎么压服下面的人?
“……很好。”江星礼却误会了,垂眸看着她抱着他的样子,像是终于满意了,点点头。
???陆潺潺满头问号,他发什么神经?
江星礼搂紧她的腰,往后一步,陆潺潺被迫向后,她拧眉,“后面就是火。”
但他充耳不闻,强硬的带着她走向火中,“喂!江星礼!”陆潺潺微微色变。
火苗舔上了她的裙角,炽热的温度即便没有袭身,也让她感到疼痛,陆潺潺轻轻抽气,“嘶——”
他眼眸轻动,掌间寒气喷涌,很快熄灭了裙角的火焰,一层无形防罩撑开,火焰都被迫逼到了一边,陆潺潺身周却十分清凉。
实在忍不住脾气了,她抬手狠狠捶了他一下,“你到底发什么疯?!”
“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她听见他沙哑着嗓子在耳边道。
还没等陆潺潺做出什么反应来,江星礼张口,狠狠咬了下去。
“唔……”肩膀一阵刺痛,陆潺潺抿唇,不肯吃亏,抬手揪住他的耳朵,狠狠拧了三百六十度!
江星礼不松口,她就再次狠狠的拧,那耳朵都几乎被拽下来了!充血一片。
“啊!”江星礼满口的血腥气,觉得好受了许多,清醒过来便是耳朵上传来的剧痛。
“你是狗变的是吧?!那就给我当一只独耳狗吧!”陆潺潺恶狠狠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爱永恒的雷雷!
晚安啦大家
对了,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啊,唉,豆子虽然是单身贵族,但还是祝大家情人节快乐么么么哒,不管有没有情人,都要对自己好好好哦
第32章 谋杀皇帝 下
“你非要回去?”凤锦蓉不赞同的问。
她先前还只是听了一点传言, 如今从江星礼处得知前线竟然连失两座城池,损失惨重,凤锦蓉立刻意识到事情恐怕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她原本以为这就是很明显的离间计啊, 大家脑子又没坏, 怎么可能相信呢。
“你疯了吗,现在你的那些曾经兄弟,根本不相信你, 你一出现,他们恐怕武器第一个对准的就是你!”凤锦蓉不能理解。
她本是为了去血衣楼找鬼王差的, 正好要路过姜城,听姜城百姓说昭玉郡主来了,还破了十几年来的失踪案,挖出了累累尸骨, 这才暂时停留来见他们。
陆潺潺早知道江星礼的性子,他是一个将军,不可能放弃身后的百姓。
“好了, 锦蓉你先别激动, 坐下说。”陆潺潺给自己敷了药,拿着药罐出来坐在江星礼一边,抬手为他的耳朵上消肿祛瘀的药。
“你两太奇葩了吧!”凤锦蓉觉着自己就是皇帝身边那小太监,人两人一个比一个淡定,就她着急。
“潺潺,你也放心让他回去?我跟你们说, 我来时找到了莫伯母,不过中途她说要去找故人,我才让宏远镖局的人送她回去了,你们现在发个话,我立刻叫人去追,到时候你们一家人都躲的远远地,住到关外去,没人找到你们,这不是很好嘛,江星礼要是回去了,那不是自己找死啊!”
“我是将军。”江星礼乖乖任陆潺潺施为,仅仅四个字,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心。
家国有难,前线战火连天,他是将领,没有躲在一边的道理,两座城池百姓水深火热,又怎可能坐视不管,那不是江家的儿郎!
凤锦蓉张张嘴,竟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她顿了顿,“可是你现在不是了啊,你可能还不知道,皇上已经剥夺了你的一切,你现在就是个通敌卖国的罪人!”
“我亲手打下了四座城池,百姓们夹道迎我入城,在他们心中,我是解救他们的人,如今城池再度失守,他们回到原点,痛苦惊慌更胜从前,我有责任,男子汉大丈夫,身为将军,要对百姓负责。”江星礼始终很平静。
“即便回去是死?”凤锦蓉张口问道。
……他沉默了一会,看着陆潺潺,眼眸流露出愧意,出口却坚定,“即便是死。”
“潺潺。”凤锦蓉不禁急道。
“我之前让人给你带的那些信,信中说了你父亲的事,你看了吗?”陆潺潺换了一种药继续上,平静的问。
江星礼敛眉,“看了。”
“很好,那也就是,你知道皇上是你的仇人,可是你还是要回去是吗?”
“我是一位将军,是南国的将军,不是皇上的将军,保护南国的百姓是我的责任。不管我与皇上有任何仇恨在,那都是个人的,我如今既然身在战场,身后的士兵、百姓,才是我最重要的。我执意要回去,不是因为要守护皇上,而是因为这是南国的疆土,每一寸,都不容人践踏。”
江星礼在最初看见陆潺潺传来的消息,得知一直爱他如子的皇上,竟然是害死父亲的幕后黑手时,不得不说,他那一瞬间是不信的,但随即便是巨大的恨意,如果他是一位江湖人,说不得便立刻提剑入宫,拼个你死我活,为父报仇,可他不是。
他深知自己的位置,那时正是与北军胶着的时候,不能有丝毫差池,所以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强迫自己将父亲的仇暂时放下。
陆潺潺跟他的目光对上,她也算是亲眼看着这个男人从少年稚气成长到如今的模样,无奈摇头,她温柔含笑,轻轻道:“去做你想做的吧。”
江星礼先是微微一愣,跟着眼睛骤然发亮,像是欣喜她的支持和理解,也有着不可思议,更含着愧疚和歉意,“是我不好……身以许国。”
“这怎么是不好,我很骄傲。”她抿唇一笑,弹了一下他的额。
“只一点,我能接受你受伤,你残了病了毁容了都没关系,只要你回来,我都给你治好。唯有一点,一定要活着。”她难得说出这样的话,以前的她总是冷静镇定,似乎世上无人能令她动容。
江星礼猛地攥紧了手,咬紧了牙,怕自己控制不住真的将她吃进肚子里,“有你,我也很骄傲。”
凤锦蓉蹭了蹭手臂,“行行行吧,你们就秀恩爱吧,我不管闲事了,走了。”
“你去前线,我却不能跟你去,我要尽快回京,面见陛下,放心,我已有办法。或许……”陆潺潺顿了顿,“很快一切就会回到正轨。”
“好,那三千人你带走吧,不必留给我,一路上有人护送我也放心。凤儿还在城中,我不能送你了,一路小心。”
陆潺潺垂眸收拾着药瓶,状似无意道:“你似乎变了不少。”
江星礼神色闪过一丝慌张,“胡说八道,你们女子怎么总爱说这样的话。”
这话反驳的十分弱气,他猛地站起身,心虚的直接原地飞走了。
陆潺潺噗嗤一笑,还装!有些人表面是将军,背地里其实是魔教教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