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目之所及、怀中所拥都不是真实——
那么她所经历的一切,究竟又算什么?
*
很久没有这样疲乏了。
半个时辰前,文铮羽穿好衣服,偷偷摸摸去花园地窖中拿了去年冬天存下来烹茶的雪水,打湿手巾,帮林卿卿擦拭粘腻的身体。
少年已经将手巾放在自己手心捂了半晌,但一碰到林卿卿,她还是忍不住瑟缩起身子。
“还是凉?”文铮羽一惊,连忙把手巾丢开,苦恼地皱眉:“对不起啊,这里没有热水……”
如果他是一只狗狗,那他一定已经委屈的垂下了耳朵。
林卿卿看着少年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轻轻一笑:“没关系,我回去再清理。”
她试图坐起来,发觉浑身酸痛。
文铮羽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状立刻托住她温软脊背,扶着人坐起来,又帮她披上衣服。
林卿卿坐了一会儿,等那一阵磨人的疲乏过去,勉力抬起手穿上里衣。
文铮羽抿了抿唇,忽然又伸手将她推倒。
林卿卿:“???”
“陪我睡一会儿。”少年赌气地说,“你这样做完就走,都不管人家难不难受?”
林卿卿顿了顿,弯起嘴唇看向他的眼睛:“如果我留下来,你就不难受了?”
文铮羽:“……”
他的确发觉,短暂的休息之后,小腹又开始紧绷。
“你要是担心这个的话,我保证今晚什么都不做。”文铮羽信誓旦旦地保证,握住她的手,露出哀求神色。
不得不说,一张好皮相真是极有欺骗性。林卿卿虽然刚刚才见识过貌似单薄消瘦的身体脱了衣服是怎样结实的肌肉和可怕的力量 ,却还是被他那张精致的面庞和幽深双眸中若有若无的脆弱所打动,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任由文铮羽心满意足地伸手将她搂住。
……然后当然,又是一次。
第一次开荤的少年的话,真是不能信,再怎么委屈像条忠犬也一样。
林卿卿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晨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映出一片光灿灿的影子,隐约看得出窗外合欢树的形状。睡了一觉之后身体犹自酸软,林卿卿轻轻眨了眨眼,刚一动,就被少年重新搂进怀里:“公主……”
他含含糊糊地叫她的名字,调整一下姿势,将头埋进她肩窝:“你好香啊。”
像是还在做梦,文铮羽嘟囔两声,挠了挠下巴,又小声说:“我好喜欢你。”
林卿卿不由失笑。
心口暖融融的,像被冬日阳光照耀。她轻轻推开少年的脑袋,语声含笑:“铮儿,该醒啦。”
“不要 ……”
“铮儿乖,听不听话?”
“……要。”下意识同意。
“那么,醒过来,已经不早了。”
文铮羽不情不愿地勉强睁开眼 ,还没看见什么便眼前一黑,温暖的吻落在额心:
“晨安,铮儿。”
他揉了揉眼睛,展壁抱住女子,开开心心地亲一下她的嘴唇:“晨安,我的公主 !”
*
文铮羽的衣服穿的很快,穿好了就去帮林卿卿的忙。
然后发现完全帮不上。女子繁复的衣饰比他想象的复杂,光是林卿卿用来压住裙摆的珍珠碧玉粉珊瑚串成的腰链,他都理不分明。
林卿卿看着少年不高兴鼓起脸的样子,笑着安慰:“铮儿就帮我握着簪子好了,我要哪个就递给我哪个,嗯?”
昨晚睡前,她勉强维持着神智,将一头的花钗和发簪取下,铺了一桌。
文铮羽立刻高兴起来,搬了个绣墩坐在她近旁,乖乖巧巧充当侍儿的角色,且甘之若饴。
他近乎痴迷地望着林卿卿的目光如有实质,林卿卿面上飞红,忍不住瞪他一眼:“再看,就不让你帮忙了!”
文铮羽粲然一笑,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
林卿卿只好收回目光,对着镜子专心梳妆。
收拾齐整后,她嘱咐文铮羽:“一会儿我先走,你过片刻再离开,免得被人看到。”
文铮羽心情立刻低落下去,情绪不高地说了声好。
林卿卿大概猜得到他在想什么——大概是气恼,虽行了夫妻之实,却还无法当成真夫妻;她此时也不点破,只朝他安抚地笑了笑。
刚推开一条门缝,身后传来急匆匆脚步声,文铮羽已经赶过来:“有根簪子歪了。”
少年侧脸沐浴晨光,挺拔的轮廓宛如初生的神祇。
但这神祇只是专心致志地凝视着面前女子歪了的发簪,仿佛那就是整个宇宙全部创世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林卿卿顿住脚步,等文铮羽对照着另一侧的发簪仔细调整好,才抬眸微微一笑:“铮儿真细心。”
“还有更细心的。”文铮羽心痒痒的,凑上去想要再讨一个亲吻。
林卿卿不想再纵着他,偏头灵巧的躲过,正欲打趣他两句,余光便仿佛看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文铮羽追逐着她转过脸,正正巧从狭窄的门缝中,对上门外那双惊慌失措的美丽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床上野狼床下忠犬,get?——论铮儿的养成
划重点:铮儿没有强迫卿卿哦。我蛮喜欢强制梗的,之后可能会有个【伪】骨科世界是强制爱(请告诉我有木有人想看……正在头秃做下个世界的大纲)。不过,强制爱是情趣,如果一方认真反抗还强上那是犯罪嗷。
林卿卿其实也并不怕被任何人看到,不然不会这么不谨慎,同样……情趣罢辽。
PS,下个世界-实验品,大概真的会有动物系男主,有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的那种~\(≧▽≦)/~
第51章 公主的养子
是薛珍珍!
林卿卿惊呼出口的瞬间, 少女立马转身就跑。
林卿卿着急地握住文铮羽的手:“铮儿,她看到了!她一定会告诉……”
“那又怎样?”文铮羽打断她。
少年呼吸急促, 眼神亮晶晶的,反手握住她肩膀:“择日不如撞日, 就让她去说!公主,我……”
他停住嘴。
林卿卿咬着嘴唇,眼里已有泪花。
“……我明白了。”
像大风刮过吹熄火烛, 他眸中光芒悉数熄灭。
文铮羽只觉喉头堵得厉害, 不再看她, 转身追了出去。
*
薛珍珍提着裙摆疯狂向前跑, 环佩耳坠碰撞, 叮当作响。
她都明白了……为什么原本乖戾孤冷不同任何人往来的公子开始同公主驸马共膳, 为什么他那么听公主的话,以及许久之前……他那么介意她碰皇上赏给公主的荔枝……
一想到文铮羽冷着脸打断她腕骨的样子, 她便觉得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没跑几步 ,她便隐约听到身后飒飒破空之声——生辰宴后,全帝都都知道公主府的小公子轻功卓绝。
快些,再快些!
还不等她绕过曲折山廊,耳边便响起少年低语:“——抓到你了。”
明明是她痴迷许久的清朗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格外勾人心弦。
可薛珍珍此时听到,却犹如来索命的修罗恶鬼。
她一下子就崩溃了,转过身拉住文铮羽的袖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公子, 公子!珍珍错了,珍珍不该偷看,求求你放过我 !”
“这话我听不懂。”少年沐浴在晨光中,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做错什么了?”
薛珍珍痛哭流涕:“我不该偷看公子……”
对上文铮羽幽深的眼睛,她又连忙改口:“不,不,我什么也没看见!”
文铮羽淡声:“你看见了。”
“我没有!”薛珍珍恐惧到无以言表,挥舞着双手后退,“求求你,公子,不要挖了我的眼睛!”
……看来,是被他当初那句“砍了你的手”吓坏了。
文铮羽忍不住勾起薄唇笑了笑。
“我说你看见了,你就是看见了。不要再说没看见——不然,你的眼睛才是真的没用。”少年慢悠悠道,“行了,把你的手放下来,我暂时还会留着它们。”
“我……看见了?”薛珍珍脸上哭的一塌糊涂,心里困惑不解。
文铮羽点头。
“不过,现在还不能说。”他的目光意味不明地在她口彩湮开的嘴唇停留,声音里带着无可遏制的兴奋:“在那之前,闭紧你的嘴。”
“公、公子。”薛珍珍糊涂了,“那我应该什么时候……?”
少年眸色渐深,唇角的笑容慢慢消失。
“真到了那一天……我自会让你知道。”
*
公主府,山房。
屋舍青砖白瓦,被修竹和碧梧掩映,清风徐来,枝叶沙沙作响,好一派清幽所在。
山房外,两名小丫鬟正在洒扫。
“你最近见到阿月了吗?”
“有哇,昨儿在小厨房遇着的。怎么了?”
先前的小丫鬟立刻露出兴奋神色:“阿月不是调去垂虹院伺候了吗,难道你不好奇?垂虹院那位可是咱们驸马的心肝宝贝,说是养了十几年,求了公主,特特从府外接来的。”
她长叹口气,扫把在地上胡乱扫了两下:“真羡慕啊,阿月一定涨了许多月钱。”
她身旁的丫鬟嗤笑一声,并不答话,低头专心扫地。
同伴不依,抱着她胳膊好姐姐好妹妹地求了半晌,她才叹一口气,手指点点对方额头:“你呀,是不是傻?”美目瞥向身后山房,“咱们日日在驸马跟前伺候,这些日子,你见他去瞧过垂虹院那位几次?”
小丫鬟呆呆地掰手指 ,“上个月好像去过,半月前好像也……一 ,二……二……”
数着数着,她惊呆了:“只有两次?!”
“是呀。”同伴怜惜地看着她,“傻丫头,除了进府当晚,驸马只去找过虹夫人两次。就这还说是心肝宝贝呐,穿过不要的旧草鞋?”
小丫鬟不服气:“那,那还有公主呀 !垂虹院是公主选的地方,又幽闲又干净,一应陈设都是一等一的精巧……”
“我说你傻,你还真傻。要我说,咱们公主才是真的聪明人——”另一名丫鬟压低声音,“我不知道驸马怎么说动公主的,但公主既然同意,自然会将面上做得漂亮。至于里子,谁知道,谁在乎?你不往前院走不知道,我听说垂虹院那边也就给早晚两顿饭,入冬了连篓银炭都没有,上次我在小厨房遇见阿月,就是去讨厨房用剩下的粗柴的……”
“老爷好!”
她话说到一半,同伴忽然大声问好,小丫鬟立刻闭紧嘴,半蹲下身。
文致宣恍若未闻,径直从两人身前走过。
“不对啊。”待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 ,“驸马今儿去的方向 ,好像正是去垂虹院……”
*
文致宣正是去看周如虹。
方才他在书房整理自己这些年的诗作,预备刊印一册诗集,蓦然看到了近二十年前他在小城酒楼里所做的那一首。
当时他喝醉了,找店家要了笔墨,洋洋洒洒地在一面白墙上挥毫,边写边大声吟诵。尾音落地,本以为会得到满堂叫好,人群静默一瞬,却只听到阵阵嬉笑。
这起子不懂诗的俗人!
少年文致宣恼怒不已,正要破口大骂回去,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柔软的轻叹:“好厉害!”
他眼眸一亮,正要说“兄台谬赞”,目光所及处却看到戴着笠帽的少女对上他的目光,羞得红了脸,急急忙忙挤开人群要走。
他当然不可能任她离去。
那便是他与周如虹的初遇……这么多年后回想起来,文致宣忍不住会心一笑。
他蓦然惊觉,许久没去见如虹了。
卿卿主动接如虹入府,他实在喜出望外,感动于卿卿的大方贤良,一时间整颗心都软成了一片。
他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卿卿这样识大体,他更要待她好,万不能周如虹一进府他就过去,寒了卿卿的心。
这些日子,他同林卿卿度过了极其美妙的时光。深秋拆醉蟹,入冬起暖锅,小铮也难得地肯赏光一同游玩。望着贵妻俊子,文致宣从内心深处感到满足。
一开始 ,他还要时时提醒自己,过些日子再去看如虹;日子久了,他便真的忘记,公主府偏僻的院落中有名女子,曾随他私奔离家,随他千里上京,为他隐姓埋名,又为他惊惶入府。
细细算来,上次看到如虹……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这首诗提醒了文致宣。他抿了抿嘴唇,决心去垂虹院走走。
有娇妻相陪亦不忘旧人,方是君子风度。
乍然一出山房,他方觉出空气的寒冷。文致宣本想慢悠悠走到垂虹院,但他只穿着件竹白长衫,实在冷得不行,只好加快步伐。
垂虹院的位置极偏僻,好在守卫尽责。院门外的守卫远远地望见他,没什么表情地低了低头算行过礼,立刻转身推门进去通报。
文致宣这才稳住了文人风流体态,负手不疾不徐地踏进院门,周如虹正出来迎他。
文致宣望着对方脸上显而易见的惊讶 ,不由怜爱道:“如虹,是我来晚了。”
周如虹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