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顶一句嘴?”
“……”
倪歌立刻闭嘴。
她不说话了,容屿又开始耐不住寂寞。
忍啊忍,忍到下车,忍不住冷着脸讨好她:“吃不吃东西?”
“不吃。”
商场底下三层楼都是卖食物的,倪歌在空气中嗅到了关东煮和生煎包的香气,她也有点儿饿了,但还是摇头:“我要回家吃晚饭,如果现在吃饱了,回家之后妈妈会问。”
容屿:“嗤。”
他们这批小孩儿,最大的共同点是父母都忙,几乎全是放养大的。
独独倪歌,因为天生弱鸡,从小到大受到的管制和关注都比别人多。
容屿没多说,勾着她的书包带子往甜品店走:“那你看着我吃。”
然后他真的买了一堆草莓味的甜食。
让倪歌看着他吃。
倪歌:“……”
他好骚啊。
偏偏骚哥哥吃东西还很慢,斯文极了。
倪歌小声提议:“要不,你就在这儿坐着吃一会儿,我去楼上买根发带……买完就下来?”
容屿想也不想:“不行。”
他压根儿就不吃甜食。
这些东西本来就是给她买的,他正寻思着找个什么由头给她呢,她要是走了,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倪歌叹口气,正想再劝劝他,耳畔一声惊呼,一杯奶茶从天而降,正正地倒扣在她肩膀上。
奶茶一滴没剩,黏腻的饮料顺着脖颈往里流。
倪歌还没反应过来,容屿眼神一紧,赶紧站起来摸她肩膀:“烫吗?”
触手没有摸到热度。
倪歌赶紧:“还好,不是热的。”
他微微松一口气,把纸巾盒放到她面前,这才转而去揪刚刚那个从她身后路过的店员:“你他妈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
“对、对不起!”年轻的店员九十度鞠躬,愧疚极了,“太抱歉了,都是我的错,我愿意赔偿您的一切损……”
这个声音……
倪歌一愣,停下擦奶茶的手。
她转过去,有些难以置信,迟疑地叫:“蒋池……?”
年轻的店员身形也是一顿。
然后,容屿见他抬起头,盯着倪歌看了一会儿。
他非常肯定,对方的眼睛里在一瞬间滚过了复杂的情绪,怀念,感激,茫然……甚至是,释然?
之后,才轻声回:
“倪歌。”
——
蒋池是倪歌的小学同桌。
容屿记得这个人,因为倪歌女侠在小学时曾有过一次非常出名的公交车见义勇为,而那位“被见义勇为”的同学,就是她的同桌蒋池。
“真是好多年不见了。”蒋池笑得有些腼腆,“没想到会在这里又遇见你……你身体好点儿了吗?”
倪歌的衣服实在湿得太彻底,没法穿了。好在这段时间寒流南下,容屿穿得多,可以匀一件衬衣,再买一件外套给她。
“比过去好很多。”他的衬衣袖子长出一大截,倪歌换完衣服,坐在店内挽袖子,“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做店员?周末兼职吗?”
“没有。”蒋池笑道,“我休学一年多了。”
倪歌一愣:“为什么?”
“觉得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吧。”蒋池轻描淡写,“以前跟你一起读书时,吕老师不也经常这么说。”
吕老师。
倪歌极其不想提起这个人,哪怕已经过去七年,她依旧对这个名字有生理性排斥。
“对了,你们想喝点儿什么?”蒋池内敛地笑笑,“我保证不会再弄泼了。”
容屿:“哼。”
倪歌赶紧:“我们马上就走,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的。只是今天店里人太多了,不太方便说话。”蒋池一边调奶茶,一边笑,“倪歌,我们互相留个联系方式,好不好?”
容屿突然不爽起来。
他觉得,他今天根本就不该踏进这家店。
可是小绵羊点头了:“好啊。”
蒋池请他们喝奶茶,礼尚往来,倪歌多买了六个天鹅泡芙。
容屿默不作声地替她数:爸爸一个,妈妈一个,倪清时一个,她自己一个,蒋池一个,容屿一个。
刚好六个人。
他一阵窃喜。
——有自己的份儿。
下一秒,倪歌笑吟吟地掏出两个给蒋池:“请你吃。”
容屿:“……”
妈的,那就没有他的了。
他整张脸都垮下去。
“谢谢你。”蒋池很有礼貌,“欢迎你们下次再来,单纯找我玩也可以,我请你们喝饮料。”
倪歌挥手跟他告别,被容屿冷着脸拽出店。
两个人又跑去买了发带和小饰品,才一起返程。
容屿全程黑着脸,倪歌不明白这人突然又怎么了,小声叫:“哥……”
“闭嘴。”
容屿现在压根儿没心情搭理她。
他一直在想。
凭什么,凭什么倪歌买的泡芙,连蒋池都能分到两个,就是没有他的份??
“……”倪歌不说话了。
他送她走到家门口,连句再见都没心情说,转身就要走。
倪歌赶紧追过来:“哥哥!”
“干什……”容屿不耐烦地转过去,干什么的“么”字还没说出口,就愣住。
“请你吃泡芙。”她窸窸窣窣地,将剩下的四只泡芙分一半给他。
他有些意外,挑眉:“给我两个?”
“嗯,清时哥最近不在,所以我就没买他的。”
“……”
“而且,你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倪歌揉揉眼,小声说,“我把我的那只,也给你吃呀。”
作者有话要说: 容屿:他是谁我是谁?他是你【亲】哥哥,我是你【情】哥哥,分清楚,好吗?
容屿:呜呜呜我老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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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蒋池应该算不上男二,但这个人有一点点用,所以捞出来潦草地混个眼熟。
第14章 航模
夜风沁凉,容屿在原地愣住。
半晌,心头后知后觉地,涌起一股……羞愧。
她对他这么好,他却对她那么凶。
他果然是一个渣男。
“拿着呀。”倪歌毫无所觉,晃晃手里白色的手提袋,“我看你今天吃了很多甜食……哥哥很喜欢吃甜食吗?”
“我……”容屿卡了一下,不自然地低咳,“我吃饱了,你自己留着吃。”
如果他不想要,那这东西应该也送不出去。
于是倪歌没再推:“好,那我先回去了,哥哥再见。”
“再……”容屿见她转身,突然想到什么,赶紧又叫住她,“倪歌。”
“嗯?”
他的手伸过来,略一犹豫,又收回去,落在自己衣领上。
然后示意般地,揪了揪。
“怎么……”倪歌微怔,猛然一个激灵,耳根突然有些红,“对不起,衬、衬衣我会还给你的!我洗干净就给你!”
容屿:“……”
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有些无奈:“早上出门穿的还是校服,回家就换成了新的风衣外套和男生衬衫,不会被怀疑吗?”
倪歌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
“你要不要……”他舔舔唇,居心不良地提议,“去我家,把校服换回来?”
——
容屿家就在倪歌家隔壁。
同样的房子,白色的两层小楼,掩映在花影树丛中。
倪歌做贼似的,一路弓着腰前进,恨不得披件隐形衣,消失在空气里。
容屿好笑:“我家里没人。”
倪歌一愣:“可这都到饭点儿了。”
“你爸平时不在家,难道我爸就会在?”他嘴角一扯,旋钥匙推开门,“何况我妈那种新时代女强人,恨不得一年到头泡在报社里。”
倪歌被他带进门,一时间接不上话茬。
他家的客厅布局跟她家的大同小异,只是容妈妈好像很喜欢鲜艳的撞色,整个屋子的配色都弥漫着热带的气息。
“你先坐会儿,还是先去换衣服?”
“我去换衣服吧。”倪歌下意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不能回去太晚。”
“好。”容屿点点头,换了拖鞋进厨房,“我房间在楼上,左手边第一间,进去之后不准碰床,不准碰我书柜上的航模。”
倪歌愣了一下。
她小时候经常来他家玩,隔了七年都还记得,他家一楼就有洗手间。
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跑到楼上去换衣服……
容屿一回头见她站着不动,有些不耐烦地挑眉:“有问题?”
倪歌秒怂:“……没有。”
算了,楼上就楼上。
她抱着校服蹭蹭跑上楼,小心地关上门,打开灯。
一室亮堂。
容屿的房间像他的人一样干脆利落,连墙上的挂画都没有闲笔,书架上塞满课本与器械书,以及各式各样的航模和无人机。
倪歌犹豫一瞬,小心翼翼地避开大佬的床,找了个无人机的镜头死角,才小心翼翼地把衣服脱下来。
校服上被奶茶泼湿的地方已经干了,可大片浅咖色的印记就像地图一样,在衣服上延展。
“不知道要怎么洗……”
她有些苦恼,刚换好衣服没几分钟,就听见敲门声:“好了吗?”
“好了。”倪歌赶紧站起来,把脱下来的衬衣叠好。
他推门而入。
她征求他的意见:“衬衣我带回去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可以吗?”
“没事。”容屿视线随意一扫,将衣服拿过来,扔进洗衣机,“就扔那儿吧,家里阿姨会洗。”
“……喔,好。”
容屿的手还扶在门把上,她换回校服之后,整个人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乖巧程度呈几何上升。
他有些不自然,眼神游离地舔舔唇:“换好衣服就下去吧,喝口水再走。”
所以这个家伙……
倪歌眨眨眼。
刚刚,是跑去烧热水了吗?
但是……
“哥哥。”倪歌小跑几步跟上他,提醒道,“我刚刚看到你的书柜才想起来,你的无人机还在我那里。”
容屿身形微顿。
倪歌以为他又要炸,赶紧解释:“我没动你的床!也没动你的航模!真的!我就只是看了一眼!”
容屿:“……”
半晌,他舔舔唇:“我没生气,你冷静点。”
“那个无人机,就先放你那儿吧。”他有些心虚,轻描淡写地道,“也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
倪歌惊了:“那个不贵吗?”
“……”
其实挺贵的。
容屿摸摸鼻子。
他当时把无人机飞过去时也没多想,就觉得能多个由头,多跟她说两句话。
这跟互相借东西是一个道理,借一次见一面,还一次再见一面,这一来二去的,不就……
“那……”倪歌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真的不想要这架无人机了,开始像小女生一样给自己的芭比娃娃取名字,“它有名字吗?或者,代号之类的?”
“叫苍鹰。”
“这名字取得好,确实像苍蝇。”倪歌诚恳地拍马屁,“一天到晚嗡嗡嗡的。”
容屿:“……”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厨房,倒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喝。”
这几天寒流南下,却还没到开暖空调的季节。
但倪歌从小怕冷,他觉得,她一路都是抖着回来的。
倪歌以为这是让自己喝完赶紧滚的意思,可热水太烫她不敢动,只好小心翼翼地转移话题,“哥哥,你经常给人送模型吗?”
容屿:“不。”
容屿正义凛然:“我的航模就是我的命根子,你见谁天天给人送命根子?”
倪歌:“……”
她这时候完全忘记了,她的书柜当年曾经特地空出一整层,来保存他的“命根子”——这件事。
她垂下眼,小声:“可你送过黎婧初啊。”
“不可能。”容屿听见了,想也不想,严肃道,“我怎么可能把我的命根子交在她手上。”
倪歌:“……”
真的对命根子好执着。
她没有说话,低下头,小口小口地抿热水。
他在好像在水里搅了一点红糖,入口时尝到丁点儿甜,又不至于发腻,喝起来意外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