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昙只觉得难堪,她可以对着商户们高谈阔论唇枪舌剑,但是对着这等子仗着所谓长辈的身份撒泼的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以为她躲到了京城里,就能避开家里人的逼婚。谁知道她们居然通过杜昙跟她弟弟的信件,悄没声息的查到了她住的地方,一举就摸上了门,打个措手不及。
她的丫鬟梅香也是刚刚好在守门,看见她的婶娘上门,反应极快的又关上门,马上就通知了她!但是家里的几个丫头都是温和柔顺的,竟然没有一个是在门□□阵的黎氏的对手。
杜黎氏可不管这些,她上门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讨到个说法!三年之前,她好容易联合了杜昙的几个叔叔来逼婚,结果被轻描淡写的挡了回去,只说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再生气,也只能按捺下来。
可一转眼三年都过去了,这说好的人选呢?怎么就没见过踪影?虽说逢年过节,还是照着女婿的礼数四节八礼的送着,可总是没看过人啊!
慢慢的杜黎氏回过味来,这使得是缓兵之计吧?所有她直接就上了门了!要是没个说法,她还不走了!反正她是长辈,操心小辈的婚事,本来就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杜黎氏放缓了语气,“侄女,我本来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抛头露面在外面做生意,跟男人打交道,已经是败了名声了,现在岁数也大了,怎么能不嫁人?不嫁人,怎么叫家里人安心啊!”
“我可是好容易才找了这么个男人,虽然是娶继室,总归是正房,你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梅香等她噼里啪啦一顿说完,赶紧插嘴说道,“我们小姐已经有未婚夫婿了!”
杜黎氏斜睨了一眼梅香,“夫婿?听说已经考上了?以前说是在读书,现在读完了,怎么还是没见人?”莫不是诳人的吧!
梅香那个憋屈啊,她家小姐就是在怎么沦落,也不至于给人当填房啊!这婶娘要说真的关心小姐的婚嫁就算了,摆明是打算把小姐早点当包袱嫁出去!
杜黎氏看她哑口了,更是得意,“我看八成就是个骗子!”就是不知道这话里的骗子,到底指的是谁了!
“我不能不管你,让我进去!”杜黎氏得意的挤开了梅香,跨进了小院里,“你们姑娘年纪轻脾气好,换成是我,遇见你这样的丫鬟,还不马上发卖了!”
“梅香,这是谁在这里闹腾?别担心,拿着我的名帖,去请城防司的人来!擅闯民宅,够她吃上几天牢饭的!”林明岚下了马车,淡淡的说。
“林公子!”梅香高兴叫着,“您回到京城了!”
“我要不回来,还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有人都要打上门了!”林明岚转身让车夫先把马车停在门外,“今年的年礼,刚刚回来,比往年晚了几天。还有几筐银碳,别冷着了。”连眼神都没给旁人一个。
梅香兴奋的点头,故意没搭理杜黎氏,只叫人开始搬运年礼,前前后后的,院子里所有的人出动了。
杜黎氏有点发蒙,这,这,不是骗人的啊?!她知道这个所谓的夫婿是杜昙的姑姑找来的,还是杜昙姑姑的密友的孩子,她一直以为是挡箭牌啊!
杜黎氏有点发憷,内心又觉得这说不定是杜昙找来的骗子,再说了,要是真是杜昙未来的夫婿,她一样是长辈!于是理直气壮的问,“你是谁?”
林明岚摆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又是谁!”
“我?我是这家的长辈!”她壮了状胆气。
“昙儿,怎么在外面站着?冷,先进去。”林明岚拿出生平最温柔的语气,好像经常这么叫杜昙一样。
杜昙想笑,拿起帕子遮住,努力保持表情。她也放缓语气,“你也进来,堂屋炭火烧的足,别冻着你。”
两个戏精!
第一百零八章
杜黎氏没得到回应, 心里发急,不由自主的就想伸手去抓。但是她的手指还没触碰到一片衣角,就看见面前的人捂着右肩膀, 好像受伤的样子。
这,这可不关她的事儿啊!她碰都没碰到!
杜昙脸色大变, “怎么了?”
“伤, 伤口......”林明岚虚虚的指着自己的肩膀, 一副痛苦的表情。
这下杜昙再也顾不上给杜黎氏留面子,咄咄逼人的说, “林公子乃是翰林院的编修,最重要的就是一双手,现在婶娘无缘无故的伤了林公子的右手,自己看着办吧!”掷地有声的说完这番话, 亲自搀扶着林明岚去了外间, 打算找大夫过来看看。
杜黎氏很是茫然,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梅香只站在旁边发愁,“这可怎么办呐!”
“什么怎么办?”
“林公子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 太太您伤到了他,岂不是要去坐牢?小姐也不好开口求情,不然让林公子发怒了, 我们都要遭殃!”
杜黎氏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也没干什么啊,就是轻轻的碰了一下.....”
“然后就给人碰伤了, ”梅香嘴快的接话,“我去小姐那看看。”忙不迭的溜走了。
杜昙担心的不得了,还真的叫了大夫过来,“我问到了伤药的味道,怎么了?”
“没事,出门一趟受了点小伤,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林明岚还举了举右手,示意自己安然无恙。
“我要不是假装受了伤,不还要在那里听人聒噪?她又是长辈,不能说不能骂的。”
杜昙想想刚才杜黎氏那副模样,只掩着嘴笑,她不能出面跟长辈争执,林明岚却没有这个烦恼,只当不认识的人处理。
不多时,大夫过来了,实在拗不过,林明岚让大夫重新检查他的伤口,杜昙只管苦着一张脸,去前院找人。
“怎么样?”自从杜昙走后越想越不安的杜黎氏,就眼巴巴的看着,刚才嚣张大喊的样子,全都不见了。
杜昙没说话之前先叹气,连着叹了两次才开口,“很严重,本来林公子出公差先受了伤,现在被婶娘一碰,伤口又重新裂开了,短时间好不了了。要是让林公子的上峰知道,就不得了了,只等着他伤愈才好上任呢!”
“那这可怎么办啊?侄女,我是无心的啊!”杜黎氏也慌了神,脑子稀里糊涂记不清自己到底碰没碰到人。
“我只是妇道人家,哪里能够在这些事上说些什么呢!”杜昙连自己平时最不喜欢的说辞都拿了出来,只要能说明自己做不了主。
“那我去赔礼道歉!”
“林公子正在换药呢!要是看见婶娘,保不准更生气了!”杜昙赶紧把人拦下来。
“我当侄女的怎么能够不为婶娘着想呢!这样吧,婶娘先回去,我等他怒气消了再求求情,总不会让婶娘受罪的。”
“好,好。”杜黎氏也不疑有他,连忙点头,连自己今天计划好的,不要个结果就不走也忘记了。
杜昙把人送到了门外,这才长出口气,今天是把人送走了,明天呢?后天呢?总要解决这个问题啊。
可是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好主动问出口?
半是羞怯半是懊恼,杜昙自己都闹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她心里有事,就这么直愣愣的朝着林明岚换伤药的地方走,正正好看见大夫把先前的纱布拆下来,伤口已经结痂露出粉色的新肉,不难看出当时挨了多深的一刀。
大夫伸手捻了些药粉,“这是上好的金疮药,老夫药铺里的金创可比不上。”照着原样,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包裹了下,“伤口快好了,还是不沾水,忌荤腥。”
“多谢大夫了。”杜昙连忙进了门,谢过大夫之后,吩咐人送客。
大夫眼里可没有什么男女之防,看过上好之后,连药都没开。杜昙盯着已经裹好的伤口愣神,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盯着别人的手臂看!她眼神下移,想要避开,眼珠不知道往哪里落,脸蛋却悄悄的红了。
刚刚被大夫看伤口林明岚也没有多想,此刻看杜昙转过头,耳朵红的透透的,这才想起自己胳膊漏在外面,这跟现代的短袖差不多。
可人家姑娘都害羞了,他也不好继续耍流氓了,赶紧伸手想把袖子穿上,越是忙越是出错,他一套袖子又碰到伤口,嘶的呼了一声。
听到呼痛,杜昙顾不上那几分羞涩,赶紧回头,只见林明岚正在跟自己的袖子做斗争,奈何手不能弯,套不进袖子里。杜昙只能上前去帮忙,先把袖子整个脱下,在穿上,一个不小心,本来放在怀里的盒子就掉了出来。
是个小巧的木盒子,但上面用的缠枝牡丹纹,明显不是男人用的。
杜昙心里砰砰直跳,此刻的气氛叫她恨不得转身就跑。她刚刚想转身,不意手被抓住了,背后有声音传来,“怎么不打开看看?”
后面的事情杜昙都觉得记不太清楚,林明岚只是把盒子轻轻的打开,一只白玉手镯就这么静静的躺在丝绒缎子上。
“不知道适合还是不适合,要是不合适还不好退换呢!”林明岚挠头,当时在润州他就看中这镯子,义无反顾的买了下来,奈何放在身上,不知道该这么送出去,要不是突然掉出来,他还能磨蹭个半年。
纤细的手腕伸了出来,拿起了镯子,腕子一探,正正好戴上。
真真是晧腕凝霜雪。最美妙不过的风景。
“很漂亮。”
“你喜欢就好。”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彼此眼神的交汇,胜过了千言万语。
墙角的梅香悄悄的退了出去,哼,要是打扰了小姐,她自己都要给自己一巴掌。她美滋滋的想,小姐的好事将近了!
那只手镯从此从了杜昙的爱物,片刻不离身,带了一辈子。
这个年是过的极开心的,因为有人陪伴。
年后,林明岚正在书房写信,告知自己的近况。这种家信一贯的是报喜不报忧,或者加上两件有趣的事儿。还要加上,准备礼品,上门提亲了。
两家本来就早有默契,只等着他一切稳定了,才好上门。就是走流程,还需要个一年半载呢,提前备起来最好。
不过还在正月里,最少过了十五,驿站才会接手信件。
沈清寒就是这时上门的,脱下了大氅,饮下一盏热茶,舒服的靠在软凳上,“可算暖和了。”
“这话说的,你家还能冷着你!”林明岚不由得翻个白眼,他自从跟沈清寒熟悉之后,越来越放松了。
“但是就是没有你这里自在。”沈清寒享受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帖子递了过来,“喏,别人不知道你住的地方,我自告奋勇来送帖子。”
林明岚伸手接了过来,先被上面的粉香薰的打个喷嚏,“这是谁家的闺阁聚会?”撒这么重的香粉。
“这可是现在最流行的香料,你跟不上流行啦!”沈清寒吐槽。
林明岚翻开一看,居然是越家,没听过的名字。
“这帖子请的今年所有的新翰林。”沈清寒提醒了一句,“越家是宫中敏贵妃的娘家。”
换句说就是三皇子背后最大的靠山呗!懂了!
“那我称病不去成不成?”
“怎么少了个人啊?”沈清寒端着茶盏,眼神低垂,学了句话,“你要是不去,保准会这样。”
“我去还不成么!地点?时间?”
“就过几天,初八。在郊外的庄子上。”
“这么急?”林明岚惊讶,“连十五都没过?就急着办宴会?”
这来者不善的味道,已经弥漫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擦汗,感情戏苦手
第一百零九章
正月初八, 宜出门,宜访友。
林明岚在家门口等着,沈清寒的马车可以捎带他一程。
学府巷里异常的热闹, 平日早出晚归的人,趁着难得的假日, 走亲访友, 还有稚儿手里捏着红封, 跟小伙伴嬉戏。
风一吹,林明岚又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真冷!这种天气,真的只适合在家里蹲着,小火炉烤着,小火锅吃着啊!
跑到郊外去吃一顿鸿门宴, 真怕不消化!
他正想着, 沈家的马车就停了下来, 沈清寒掀开了帘子,“林兄久候了!”
上了马车暖融融的热气直扑过来, 融化了林明岚披风上的雪沫子,他长舒一口气,把披风取下, “还是麻烦沈兄了,还绕路过来接我。”
“不碍事,本来也是顺路。”沈清寒哪至于计较这点小事,不过是不放心罢了。
聊了几句闲话, 马车出了城门,走的路也越来越冷清。毕竟是城外,人烟稀少。不多时,人声鼎沸,一座热热闹闹的别院就映入了眼前,门路的石狮子似乎稍稍有些逾制,奈何所有的人都跟没看见似得,目不斜视,交了拜帖,径直入门。
谁敢给三皇子找不自在呢?表面上这里是越家的别庄,实际上对内情心知肚明。
拜帖一递上,唱名的小厮就喊着,“沈翰林,林翰林到!”
一片齐刷刷的目光扫射了过来,难得的寂静,稍后,又变成了嘈杂。想必不少人都在背后着,就是这位?
想必他英勇挨刀的故事,已经传遍了。
顶着别人好奇的目光,林明岚突然明白了沈清寒的用意,要是他一个人过来,少不了就是一群人过来攀谈和议论,但是沈家未来的掌权者在旁边站着,那意思就是,这人我罩了!有话憋着。
沈兄真是...心软,不过是些目光,还能把人看杀了不成?林明岚堂堂正正的回看了每个人,目光一触即分,反而没人敢跟他对视。
进了别庄的大堂,这里已经摆满了案几,两人一座,林明岚当仁不让的跟沈清寒选了同一张。
陆陆续续的还有人进门,聚焦在林明岚身上的目光总算是散了。
人到齐了,今日宴客的主家也站在正厅,正是越家的三子,他目光看了看厅中之人,很满意人都到齐了,毕竟越家还有几分薄面。
越三爷举起了酒杯,先说了些恭祝圣安的客套话,然后举杯。座下之人纷纷响应,都满饮此杯。
越家请客,自然是好酒,醇香味美,一入喉,化作了甘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