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四五十天的功夫,赵颐发动的叛乱,就以失败告终。
众人无不纷纷咂舌,按说胆敢举兵造反,并且一路夺了几个城,赵颐也算有几分本事的,可谁能想到竟然会败在兵器上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难道他不懂吗?
当然这些都是传言,众人的感慨也都是放在心里的,毕竟赵颐叛乱乃大逆不道,苍天也要灭之!明面上来说,朝堂之上有明君坐镇,才是此次顺利平叛的主因。
十五岁的少帝头一次自己做主发了回圣旨,就取得了巨大成功,赵驰本人非常痛快,不仅仅是因为除去了叛臣,最重要的——有了这一件事做支撑,他便有足够的地气同太后据理力争,去争取自己亲政的机会。
其实几位先帝重臣也有担忧,无论如何,太后是女流,倘若长期由她把持朝政,也是不太妥当的,如今既然已经除了赵颐这个大患,也该考虑叫少帝亲政了。
这件事倒不是很难,总之没费多少功夫,少帝赵驰便如愿以偿了。
而他亲政后办了一件大事,就是亲自办了七年前乱臣赵颐谋财害命的案子,责令将齐家的家产尽数归还给齐景天。
隐姓埋名,卧薪尝胆,七年之后,齐景天终于抱了血海深仇,圣旨传到时,他往东南家乡的方向深深跪拜,多种情绪一齐涌上心痛,竟让人无语凝噎。
齐萱在旁看得不忍,想安慰一下爹,所不知如何说起。倒是齐景天先跟她开口,激动道,“闺女啊,咱们祖宗传下来的家业,差一点就要毁在我手上啊!”
齐萱泪流满面,“不是的,这不能怪你……爹今日应该高兴的,朝廷此次能顺利平叛,很大一部分都是爹的功劳。现在坏人已经伏法了,咱们可以回家了!”
齐景天点头,“回家,这就回去!”
第七十四章
一进齐州境内, 齐景天就叫马车慢行下来。
虽然墨城与齐州相距不远, 然再度踏上故土,却隔了七年。
短短七年,恍如隔世, 当撩起车帘, 再度打量故乡之时,他心间的情绪难以言表。他齐景天,终于以齐家家主的身份,回来了。
马车在齐家旧宅前停下, 齐景天与齐萱一前一后的下了车。
战事刚刚结束,这里是赵颐的老巢,为清点叛军余党, 因此戒严了好多天,今日才刚刚恢复正常。
也因为战事的原因,府邸还没来得及好好收整,可不管有多凌乱, 这是曾经的家, 父女二人是一定要回来的。
齐萱年前已经来过一次,但当时有赵汐跟着, 她没能仔细的看,如今贼人已除,云开雾散,父女二人在家中自由自在,不必防着任何人。
父女二人走过在厅堂与花园间走过, 未免彼此伤感,都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来谈论今后的布置。齐萱道:“爹,上次我来看过的,记得花园里许多树都没了,如今既然要重修,不如好好规划一下,把园子弄得更好看一些!”
齐景天笑着应下,“好好,回头我叫人专门来问你的意见,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嗯。”齐萱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却隐隐觉得不太对,抬眼看看爹,见他满脸笑意凝在脸上,目光只去往一个方向。
她顺着爹的目光看去,心间也觉得一疼,几树玉兰掩映之下,是爹娘从前居住的院子。
齐景天缓声道:“爹进去看看。”
齐萱点头说好,看着爹走进去,自己却留在原地。
她知道,爹跟娘夫妻情深,无论在她面前表现的坚强,可等会儿睹物思人,爹该需要一个独处空间的。
齐景天推开院门,走到房中,环顾一圈后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们还算有点良心,这里的场景维持的如从前那样。
一切还算规整,只是历经这些年的时光后,有些陈旧了。或许因为这场战乱,下人们无心打扫,家具器皿上落了一层灰,他轻轻走过,驻足在梳妆台前。
凝神望向铜镜中,一瞬间恍惚,还能看见婉柔对镜梳妆的模样。
她是个美人,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屋里都照她喜爱的样子来布置,庭院里也是小桥流水,处处花开,她总将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当然也爱装扮自己,从不允许身上有一丝凌乱。从前,每每都要在镜前将自己收整妥帖,才愿意见他……
“婉柔,我跟萱萱回来了。”他轻声说。
可又叹了一口气。
纵使相逢应不识,镜中映出他的面容,神色哀戚,两鬓微霜,这般苍老的模样,怎么能配得上那样美丽的她?
对了,仇报了,他又把一切重新握在了手中,女儿也失而复得,自己也重新能站立行走,一切都好好的,他得变得更好!
他得重新振作,婉柔才不会嫌弃他!
他不是女儿家,随身没备着帕子,便用衣袖将那铜镜仔细擦拭一遍,看了又看,终于走了出来。
齐萱悄悄觑了觑爹的脸,见爹精神还好,终于放了心。
齐家也不比临安的凌家小,如若仔细逛,恐怕一天也逛不完,因此父女俩只能大致看看,如今大仇报完,天气又暖,他们便不着急了,先命人将府中好好休整一下,等住进去后,有的是时间好好看。
等看完出来,齐萱站在门口问爹,“凌哥哥在齐州也有别院,一直有下人看家,听说收整的还不错,爹,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我们先过去歇一歇吧,总归要比客栈强!”
齐景天缓声道:“爹还不太累,趁着天早,我先去见见几个人。”
家主归位,百废待兴,的确有许多要紧的事要等着做呢。
齐萱倒也理解,看看爹这段时间身体不错,精神也好,便应了下来,没再劝阻。
倒是齐景天又叮嘱她,“好孩子,陪爹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也辛苦了,先回去歇着吧。长启前几天不是发了信么,墨城那边没什么大事了,预计他这一两天也会过来,你趁他来之前先把别院料理一下,等他来了也好少操些心。这段时间他也辛苦,你见着他,务必替我道声谢。”
提到凌瑧,齐萱满心都是想念,好在马上就能见面了,她满满的期待,点头笑着说,“女儿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看看,爹如果有空,晌午过来用饭吧!”
女儿就是小太阳,一笑万里晴朗,见她高兴,齐景天先前心中的阴霾消散不少,也笑着点头应道:“如果有空我就过去。不过今日要见的人多,如果爹没空,你记着自己按时吃饭就好。”
齐萱说了声好,父女俩便简单道了个别,登上马车,往各自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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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州的凌家别院位于历山之下,景色很不错,唯一的不足,大约就是离齐家的宅邸没那么近,马车约行半个时辰才好。
其实这别院还是当初两家定亲之后,凌濯命人买下的,是为了方便将来儿子儿媳回来省亲用的。
齐萱还是头一次来这里。
没有凌瑧作伴,她一个人,头一次来,既新鲜又稍稍有些紧张。其实除过凌瑧年前来住过几天,这里一直空着,多少年了,下人们眼巴巴的盼着主子,眼下得知新过门的少夫人要来,倒是都很振奋,提前在门外列队恭迎,等她一下车,便整整齐齐的问好,叫人颇有好感。
这次跟在她左右的依然是清鹤,齐萱叫清鹤给大伙儿发了些赏钱,便进了房歇息去了。
从京城到齐州,虽然不似去临安那么远,但好歹也是许多天的路程,尤其父女俩归心似箭,路上几乎没怎么停顿,现在终于到了,她直觉浑身疲累。
下人们很细心,提前为她备好了热水,她舒舒服服的跑了个澡,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肚子饿了,再起来用饭。
满府的人都知道,少夫人原本就是齐州人士,因此饭桌上有好多道本地名菜,好久没吃到家乡味了,齐萱痛快的大快朵颐了一番,本来还挂念着爹,想叫人给爹送饭来着,但转念想想,这是在老家,遍地都是自家的铺子,爹还能饿着不成?便又打消了念头。
酒足饭饱,不适宜立刻午休,她心情不错,索性在别院里赏起景来。
北方的四月天,是一年里最美好的时节,别院又建在历山脚下,揽尽了自然风光。深吸一口气,肺腑里都是和暖的花香,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她走了几步,忽然不想动了。
别院景色这样好,应该留着等他来,一起赏才是。
信上说他这几日就会到,她忽然很是迫不及待,真想马上就能见到他。
眼看相见在即,竟然一时一刻都这样难熬起来,整个下午,她心神恍惚,精力全放在了耳朵上,仿佛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听见他进门,生怕错过。只可惜一直等到入夜,还是不见他回来。
爹派人来给她传话,说今晚就在旧宅里过了,叫她别担心,她也能理解爹的心情,宅子再旧,也是家的所在,况且爹还是一家之主,左右爹身边有人伺候,不至于差到哪儿去的,便也不再多操心了。
她洗漱一番,带着一丝失望和期盼入了梦。
不知睡了多久,周围原本很安静,却似乎有轻微的声响,齐萱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向帐外望去,只见原本昏暗的房间内亮起灯火,一个身影越走越近,她惊得一下撩开帐子,只见一人正朝自己走来,身如修竹,俊朗非凡。
“凌哥哥?”
她认出他来,立刻惊喜的唤道,还想掀被下床,却见他几步就到了跟前,坐到床上笑意融融的说,“萱萱,我来了。”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值得高兴的吗?她霎时间睡意全无,开心的笑起来,不由分说先揽上他的脖颈,埋在他怀中说,“我想死你了!”
他何尝不是呢,因为满心都是她,便日夜兼程的赶路,原本明日才到的路程,今夜就赶回来了!
她还坐在被窝里,此时身上的暖意涌上来,扑了他满面,他深吸一口,喃喃地说,“我也是。”紧接着低头,寻她的樱桃小口。
她抬起脸来,主动给他,两人吻到一处,唇齿间交织缠绵,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久后分开,她被吻得面色潮红,含笑望着他,贪婪的看了又看,手抚上他的脸庞,见那清隽的线条似乎又分明了些,忍不住心疼的说,“你瘦了,一定吃苦了。”
他笑起来,“墨城衣食丰足,怎么会吃苦呢?”把她拢进怀中又抱了一下,才道:“还说我,瞧瞧你才瘦了。”抱起来的手感,似乎没有临别前丰盈呢!
她倒不否认,委屈哒哒的说,“想你想的,每天食不下咽……”
他轻抚她的侧脸,柔声哄道:“那我们往后再也不分开了,这阵子多吃一些,再养回来。”
她点头嗯了一声,再抬眼看他。
在一起真好,她决定往后天天看着他,满眼都是他!
这样的眼神,这波光潋滟的眸子里全是他,他心间狠狠一动,还能再说什么呢?只好低下头去,再度怜惜她。
原本就在新婚中,还分别了这么久,此刻一痴缠上,就再也分不开了。点点野火遇上了狂风,撩烧了整片原野,两人越吻越深,他将她压倒了被褥里。
他被烈火焚身,浑身躁动的难受,却还记得自己赶路回来,未来得及洗漱一番,便在唇齿间不舍的呢喃,“萱萱,我先去沐浴……”
她搂紧了他的脖子不放手,“不许你走。”
他甜蜜又无奈,被她的香冲昏了头,终于不管不顾,全身心投入了进去。
第七十五章
芙蓉帐暖, 人比花娇。
她说不许他走, 他就真的不离开,连后来沐浴都是抱着她一起去的。
等收拾好了,再回到床上, 齐萱懒洋洋的不肯动, 一双眼睛却还在他身上徜徉。
他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在她身边躺下,凝着笑问,“刚才谁说累的?现在怎么倒精神了?”
他主动将手臂伸过来, 她便领情的靠过去,环住他的腰,心满意足地说, “好不容易见到你,不想睡。”
他轻笑了一声,低头吻她的发顶,问, “那想做些什么?”
她嗯了一声, “我们说会儿话吧。”刚才只顾着宣泄爱意,根本无暇说话。
他说好, 问她,“从京城回来辛苦吗?”
她摇摇头,“还好,就是马车坐得有些累,不过心里很开心……对了, 我跟爹这次还进了皇宫……”她有许多新鲜事想跟他分享,进宫算是一桩,由于印象深刻,赶紧跟他描绘了一番。
他听完后,总结似的问道,“那你觉得,皇宫怎么样?”
她叹了口气,“里里外外都有人把守,一个个拿刀拿戟的,怪吓人,走在那里面大气都不敢出……住在那里,就像住在笼子里似的,太可怜了!晚彤以前还说,咱们凌府的花园能比得上皇宫,其实我觉得,皇宫倒一点都比不上咱们凌府。”
她声音柔柔的,叫人听着通体舒畅,他轻点她的鼻尖,声音也温柔下来,“这么会说话!”
她轻笑一声,仰脸来看他,“我说的都是真的。现在该你说了,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打起仗来是不是很吓人?”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一下坐了起来,掀开被子要查看他的身上,“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他笑她傻,“岳父没告诉你吗?我们此次不费一兵一卒,以智取胜。”话说完,倒也没去阻拦,由着她看,等她彻底放了心,才又躺了回来。
她往他怀里拱了拱,“爹告诉我了,可我还是不放心。”说着抬头亲了亲他脸颊,叹息说,“这回我真的担心,有几天几乎整夜睡不着,虽然相信你厉害,可是总忍不住担心……这下就好了,咱们都平平安安,坏人也没捞着好下场。”说着想起赵汐来了,便顺口问道:“那个赵汐怎么样了?死了吗?”
他淡淡道:“朝廷派了人去,把他们几个都押走了,谋叛是大罪,要三司会审的,不能叫他不明不白的死。”
说了这么多话,困意终于上来了,她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眸中泪光闪闪,刚想跟他说声睡吧,谁知竟见他忽然翻身上来。
她吓了一跳,“做什么?”
他暧昧的低语,“不是不困吗?长夜漫漫,咱们再做些有用的事吧……”
沐浴后才换好的小衣又被轻松挑开,他的意图昭然若揭,她吃吃笑他,“这算什么有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