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吗?
真的是这样吗?
*
后半个寒假,陆湛的状态明显比过去好。
他每天跟着蒋海国跑步,去海边锻炼,循序渐进地恢复体力。
他发现,蒋父说得话是对的。
陆湛自己真的不“老”。
而且这半个月的相处,陆湛发现蒋海国在帆板方面是个非常纯粹非常简单的人,就像他执念于孩子一定要练帆船帆板一样,有着孩童般的澄澈和坚定,永远热情似火,不会考虑很多。
陆湛的成绩,也跟着逐渐有所上升。
年前的最后一次H大的实战训练,决定着这次省运会的资格。陆湛发觉自己绕来绕去又回到原地,而别的人都已经走进更高的舞台,难免失落,但是回忆着蒋海国的话,又鼓舞勇气,重塑激情,重新认真地准备这次训练。
实战训练分为两天六轮,学校借用了今年的比赛场地帆船中心,搞了一次声势浩大的模拟。
陆湛不负蒋家人众望,拿到了全队第四名的好成绩。
不过刘明海不再参加省运会,陆湛算在了为H大出战的三个运动员之中。
陆湛兴高采烈地拆卸着帆板,每收拾几下,便停下来按摩膝盖。
“他抢起航了。”
有声音清晰地传进陆湛的耳朵,一个年轻的,口音有些怪的男生对王琪说:“陆湛最后一轮就在我身边,左舷起航,还没开始他就出发了,所以第一个冲了线,占到了好的航线。”
“你说什么?”陆湛的动作停下,朝那边走去,“我没有。”
男生执意,“你抢了。”
因为模拟并没有航拍录制,而且起航线也不近,没有快艇跟拍,教练们也看不清楚。
陆湛冷笑,“我用得着抢吗?”
“就是,陆哥以前成绩很好的。”
“他舅舅你认识吗?刘船长的外甥,你以为是什么人?怎么会抢呢?”孙以军突然说。
这话有点怪,所有人都跟着看去。陆湛顿了下,也向孙以军望去,危险地舔了舔唇。
“他真的用不着吗?”
男生对大家说:“肯定需要抢嘛,他舅舅去世了,现在没有人护着他,他自己成绩其实不好,不抢一下怎么能参加比赛?”
陆湛往前走了一步,“你再说一遍?”
“你们不能因为他的舅舅,他的腿伤,同情他就…”
男生没有说完,衣领就被陆湛双手扯住了,陆湛额角青筋微凸,“同情?”
陆湛这些天是踏踏实实训练,现在的成绩其实还不够好——完全没有他过往的辉煌,但是是他努力、跟着蒋海国调整心态后一点点克服的,现在居然被这么说?
“同情?你再说一遍?”
陆湛声音沉下去。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王琪迅速把他们拉开。
“好了好了。”
“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好吗?”
王琪问:“有人能证明陆湛抢起航吗?或者有人看见了吗?”
队伍里鸦雀无声。
“好了,要过年了,大家辛苦了两天脾气都有些爆,我能理解。好不容易比完了,现在回家休息休息,好吗?啊?”
陆湛沉着脸站在一边。
王琪说:“这次省运会的名额,我和你们赵教练讨论后再通知。”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大年三十快乐。
今天有红包~谢谢大家=3=
希望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吉祥如意。
第82章
三个小时后, H大航海俱乐部办公室。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陆湛的情况我也很犹豫,你说让他去吧, 万一他膝盖不好又受伤了, 到时候责任在谁;可是不让他去吧, 也挺打击孩子的, 而且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很努力,我们也都看得出来。”王琪攥着笔杆子,低声说。
对面桌子的谢哲语嗤了一声,问:“你觉得他能拿到好成绩吗?”
王琪说:“发挥好的话, 可能…”他很犹豫, 说:“保守估计, 三四名?”
“那去不去不都一样吗, 也拿不到好名次, 还练个什么劲啊。”
“话是这么说,但是对陆湛而言,肯定是意义不同的,他这些天练习,就是为了这次参赛资格。”
“但是如果他抢起航…”
王琪说:“这没有证据的, 不能乱说的。”
谢语哲说:“我看八成是了, 公子哥们性格都比较急。”
王琪说:“你不能因为他的家庭就对他有偏见啊。”
两位教练吵吵闹闹之际,旁边的桌子发出啪的一声,赵武教练呵道:“好了,都别吵了, 让他去。”
“赵教练,万一他又出什么事?岂不是给我们丢人了?”谢语哲想起上次抬着陆湛就头疼。
“让他去。”赵武在报名表上迅速签下字,“年轻人,就是应该被打击一番才好,越狠越好。”
王琪听见这句话,眼底浮过一抹忧色。
“去吧去吧。”谢哲语倒是饶有兴致地倚靠着椅背,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
傍晚。
陆湛从H大的俱乐部开车回家。一路上,街道的树木缠绕着五彩小灯,树干上还贴有大红色的“福”字,广告牌都是过年团圆的贴画,一派喜气洋洋。
他本来是直接想去蒋柔家的,告诉他们自己拿到队里第三名,马上就可以参加省运会,预赛到决赛还有一段时间,他一定会调整自己,愈发努力。
然而,因为最后莫须有的污蔑,陆湛的心情愈发糟糕,甚至坏透了。
满街喜气洋洋的过年红色,还有今天队里的那些话,忽然让他想到刘成闵。
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
陆湛呼了一口浊浊的空气,没有去蒋家,也没有去威尼斯公寓,而是调转车头开向涵海山庄。陆湛已经许久没回来过,整栋房子阴凉惨淡,他在客厅坐了会,隐隐听见隔壁传来欢声笑语。
在开PARTY?
外人的热闹,更衬得这里清净,陆湛对刘成闵的思念愈发深了,拧紧眉心,心情突然很暴躁。
手机响了。
陆湛看着蒋柔的电话,头一回不是很想接,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一定会问,他觉得会让她失望,也会让蒋海国失望或者生气…说不定,蒋海国一气之下还会跟学校理论。
手机持续得响,陆湛离开卧室走到院子里。
陆湛抬头望向黑沉沉的夜空,突然想到四年前,他也是这样一个人,期盼着舅舅回来过年。
后来,蒋柔来了,直到蒋柔走得时候,刘成闵才来,但是只待了大半夜。
而且那天他一直在和刘成闵吵架,气冲冲地甩上房门,不理睬刘成闵,直到离开时才说上一句话。
陆湛想想,那真是他们过得最后一个年,竟然过得那么糟糕…太可惜了。
太可惜了。
空旷荒凉的院子里,他走到墙角,闷闷地点了一支烟。
就在这个时候,眼角余光好像瞥到一点亮光。
隐约是一簇火树银花,在黑暗中发出明亮璀璨的光泽。
陆湛转过头去,看见是一支漂亮的焰火。金色的光一簇簇窜出来,划出明亮美丽的光线,在头顶的高度爆炸,分成几支火花降落。因为焰火密集,金光交织,就像一株树在燃烧,华美动人。
陆湛手里的烟一时忘了弹。
刚才死寂的心情也像被焰火炸开,亮晶晶的。
就在这个时候,焰火逐渐变小,能看见隔壁别墅院落投过来的灯。这里都属于后院,栽种着花圃和冬青树,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喂。”
一道娇媚的女声衬着这点焰火的余光,穿过围栏。
陆湛抬头看去。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几点明晃晃的焰火余光划过她的侧脸,饱满的苹果肌,娇俏可爱。
“你别举报我哦。”女生眨眨眼睛,点点焰火,调皮地说。
陆湛几不可查地蹙起眉。
琴市只能小年、除夕、初一和十五放炮,明天才是除夕,现在的确不让放。但是在他们这的自家后院,放了就放了,住这的都非富则贵,难道保安敢举报么。
女生见他不说话,双手合十吐了吐舌头,“拜托了小哥哥。”
陆湛嘴角勾了勾,“不会。”
“很漂亮。”他转身往回走,不想多待。
“等下——”女生歪头打量着他,突然热切地说。
陆湛脚步微顿。
“你是不是住我们家隔壁的运动员?就是让我堂姐喜欢得不了的那个?”
“我堂姐是Diana,超级名模哦~你不会不认识吧?”
陆湛按了按太阳穴,他当然知道,那个一直对刘成闵很感兴趣的名模女邻居。
只是,又是刘成闵。
陆湛只觉得阴云笼罩,一个字都没回,径直离开。
“不对,你应该不是他,年龄对不上——”女生杂七杂八地回忆着,声音甜甜的:“不对不对,堂姐说他出事了…对不起对不起呀。”
“那你是谁啊,叫什么名字啊?”女孩子不依不饶。
陆湛:“……”
从小到大,有不少女生追他,但或多或少都有些怕他,极少有这么聒噪活泼的,不禁奇怪地回头看了眼。
幽幽的灯光穿过树影,打在女孩身上,头发卷卷的。
牛仔短裤,打底袜,笔直的腿,个很高,也像是模特。
女孩见他打量自己,歪了歪头,笑着比了一个V。
陆湛淡漠收回视线。
回到客厅。
他看见手机屏幕有六七个未接来电,还有蒋柔的短信,心里涌上愧疚。
【对不起宝贝,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明天找你吧,咱们一起过年。】
陆湛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落地窗的夜空和海岸。
【好吧,没事就好,那你早点休息。】
陆湛关上手机,睡觉。
*
去年陆湛就跟蒋家人一起过年,今年倒也轻车熟路。
外面鞭炮声连天,一走进楼道,就能闻到浓郁家常过年气息,灌肠特有的咸咸的,又充满肉类浓厚迷人的香气,炸麻花酥酥脆脆的甜香。
陆湛上午就过来了,还拎了许多东西,跟所有女婿上门拜年一样,鱼、油、各类干果、海鲜和啤酒。
饺子其实昨天就包了许多,但是还剩下不少馅和皮,下午没事,叶莺便又拿出来让大家包。
蒋海国上午待在家帮着带孩子,可最后还是抵挡不了赚钱的诱惑去出车了,临走前吻了吻叶莺,说:“老婆啊,大年三十有补助呀,而且车费很高,我晚上肯定回来陪你过年。”
叶莺无奈,“去吧去吧。”
叶莺关好防盗门,看见蒋柔在教陆湛笨拙地包饺子,满脸的柔情蜜意,她笑了笑,说:“那行吧,你们俩就把这些饺子包出来,要是包得好,今天就煮你们这些。”
话毕,合上卧室门陪蒋帆睡午觉了。
霎时,客厅就剩下他们两人。
他们没用餐桌,就把馅料、饺子皮放在茶几边上,肩并肩坐在沙发上。
蒋柔说:“你真的不会包饺子吗?”
陆湛摇头。
他拿起饺子皮,放手心掂了掂,不感兴趣地捏了两下,又凑到呈馅料的碗中,吸吸鼻子:“真的好香啊,这是什么馅,好想直接吃。”
“我妈的秘方,西葫芦蛋虾。”
陆湛拿筷子搅和两下,好奇:“还有这馅?”
蒋柔说:“当然啦,香吧?因为用的都是最新鲜的虾仁,味道特别鲜美,再加上刚摊上的鸡蛋液,全浇上去,然后还有西葫芦,清新爽利,不会那么腻,总之就是特别好吃!”
“你会做?”陆湛听得口水直流,仍在拿筷子扒拉。
真的很香。
不像一般猪肉水饺感觉腻,海鲜和蔬菜结合得很好,更别说还有鸡蛋特有的、令人食欲大增的味道。
“当然会,你别扒拉了,又不能吃,快点包。”
蒋柔低下头,看着陆湛手里皱巴巴的皮,无语地夹馅进去,然后给他演示着。
合上手掌,轻轻地捏一圈饺子边,手掌拢了拢,一只小巧秀气的金元宝。
她每做一步,陆湛就跟着学一步。
也是怪了,明明他的手掌宽厚,手指修长,可是包出来的饺子歪瓜裂枣,都很丑。
蒋柔只好跟着一一修复。
“算了。”陆湛长臂一挥,觉得有点无聊,笑说:“我跟饺子没缘分,要不包包子吧。”
“好呀。”
在陆湛目瞪口呆的目光下,蒋柔轻快地捏好一只小包子,虽然是用饺子皮,但是包子圆润精致,该有的都有,“我教你?包子也很好吃的。”
陆湛佩服地看着她。
他的小媳妇,真是贤惠又温柔。望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睛,心里一动,抓过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你可真厉害,别教我了,等着教咱们孩子吧。”
蒋柔脸红了,“说什么呀你。”
她想抽回手,又被陆湛抓住,他咧嘴坏笑,眉宇都是痞气,伸出舌头,将她指腹间白色的面粉一下下舔干净。
陆湛微微眯起眼睛,舌尖灵活地勾着,暗沉的眼睛,有几分情·色意味。
有上次的亲密接触,蒋柔没再抗拒,她静静地望着他,水眸潋滟,目光温柔。
陆湛情不自禁地靠过来,牙齿含咬着她的唇,哑声说:“不想包饺子,想包你。”
“真想把你当馅一样包起来。”
蒋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