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正卿说道:“我今日与你们说的话都是机密, 我只会与皇上和你们四人说,出了今日这间房门之后,你们就把此时忘记, 也绝对不要对别人提起, 否则我们几人都恐有事关身家性命的大祸,望你们周知。”
四人闻言均是一怔,齐声应诺、保证不外传。然后打起精神来听谢正卿的吩咐。
原来, 谢正卿在改革之初就早已料到各地的世家大族、地方豪强会隐匿土地,却也准备来个狠的,将计就计。
“现在,各地新的土地契书已经存放在衙门里,也备案一份叫到了户部,便是他们使坏,放火烧了该县的县衙也没有用,我随时可以从户部要一个备份再送给各个县的县令。而这份新的土地契书,就是你们去到各地的立身之本了。
我会将你们四人安排在事先挑选好的一些的地方,当然,都不可能是轻松的地方。你们到了该地控制好局势之后,立即开始约着军队一起动手,按照新的土地契书划定的范围去实地查探,发现不在契书上的地一律视为“无主荒地”,由军队就地安营扎寨、占用,归为军屯。然后你们可以以军屯的名义招募农民帮你们种地。
这些农民需得是有户口的大晏朝子民,其余条件均不限,地租你们只收很少一部分,且军队与地方县衙五五分成,到时候这部分地租的赋税我也会少算给你们一点的。最重要就是要安民,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确保当地的农民有地可以种,不至于乱起来。
你们最重要的作用就是以雷霆手段血洗一部分刺头,才好为之后我在全国进行赋税改革打好基础。若是你们出师不利,不能有效清理刺头,震慑那些懦弱的观望者,那么我们这次改革很有可能就会以失败告终。
只要你们一成功,其他人心中对此一胆寒,我在全国推行税赋改革就会很顺利,便是派出个只会听话其余一概不会的庸才去监督,也能将改革顺利推行。
诸君身上胆子甚重,望诸君爱惜身体、仔细谋划,绝不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蔡思瑾等四人听完之后瞬间明白了谢正卿的计划——他这是要利用军队的强制力,硬生生从世家大族、地主豪强那里抢地啊!
谢正卿的逻辑也很清晰:我让人测量土地,好收土地税,你们偏偏因为不想交税隐匿土地。那好吧,你报多少土地上来我就认多少土地,你不报上来的那些土地我就直接视为荒地让军队抢走,让你看看是损失那一点点土地赋税心疼,还是损失大片土地更心疼!
蔡思瑾觉得谢正卿这招够狠!若是能够很好地实施起来,绝对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可是他皱眉,上辈子怎么没有这样的效果呢?谢首辅是在哪一环失败了呢?
谢正卿也看到了蔡思瑾的表情,问道:“致知,你有何想法吗?”
蔡思瑾犹豫一番之后说道:“谢首辅,我认为你的计划确实可行。若是计划成功了之后,那些大地主们自会心疼自己的土地,纷纷要求重新签订新的地契,称前一次的地契画图不准,把他们的土地都补上,也就能达到谢首辅您的目的,但若是他们不惧威胁,不怕军队征地,仍然我行我素呢?是否真的要血洗全国?”
上一世貌似就是这样的吧?好像好多地主都主动要求重新签订契约,但是更多的地主还是我行我素,谢正卿的改革并未在全国顺利推开,而是沾满了鲜血,致使他在后世名声不是很好,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只有一个词——“狠辣”。
谢正卿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眯眯地说道:“我为何不能血洗全国?若是那些地主们识相,把自己隐匿的土地都放出来摆在明面上,乖乖的不偷税了,这样咱们大晏朝的《赋税法》就能平稳地推行了,挺好的。若是他们不识相,真要和我硬碰硬,看看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子硬,最后也能将改革全国推行,用我一个人的名声换取大晏朝几百年的平稳和安宁,不好吗?”
蔡思瑾猛然一怔,这才是谢正卿的真正目的!他根本不惧流言、不惧恶名,他就是要以这样强迫的方式让那些地主主动将隐匿的土地交出来!若是不交地,那么就得交人头!
可是这样一来,不但谢正卿的名声会变坏,他们这些实际执行的侩子手恐怕也不会在历史上留下什么光彩的名声!
张思晨等人也明白了蔡思瑾和谢正卿话中的意思。想到了可能的后果,他们均是脸色一白。
谢正卿见几个年轻人有些面色发白,担心他们心中有些害怕,脸色一正就鼓里他们说道:“全国确实会有很多这样的‘硬骨头’,极不好啃。我觉得这样的世家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直接视同谋反,让军队平了吧。不用担心他们在朝中有多少亲族、多少人,不用担心他们在历史上有多少渊源,直接带兵平了就行。朝中的一切风风雨雨有我替你们挡着,你们只要在地方上一往无前就行了。”
说到此处之后,谢正卿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说道:“说起来,你们四人是我最为信任的人,存正、存元你们是我亲子,我们谢家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我自然放心你们,也知道你们放心我,我自然要把难啃的硬骨头交给你们二人。
清源(张思晨及冠之后谢正卿为他取的字)乃是我的入室弟子,与我关系非常、信任非常,我自然也是会将你用在刀刃上,需要你为我的改革披荆斩棘。致知一直以来就是我欣赏的人,我同样信任你,想要将这样的难题交托予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信任我?”
蔡思瑾闻言自然是肃立拱手到:“思瑾承蒙谢首辅不弃,委以重任,自是深感荣幸。同时让大晏朝通过改革变得更好也是思瑾一直以来的理想,自当为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会临场退缩!”
谢正卿闻言也激动得站起来,抚掌笑道:“好!好!我谢正卿有你们几人相助,何愁此番改革不能成功?你们放心,我虽然让你们去啃硬骨头,但是不会一点儿助力也不给你们就让你们如此只身前往,此番科举考试之后,一定会进行妥善的安排,让你们去到了那个地方之后只需面对世家大族和地方豪强,其余琐事一律不用操心。”
蔡思瑾闻言点了点头,他虽然有些怕在历史上留下“侩子手”的名声,但却不是那种为名声所累,裹足不前的人。该做的事情他自然会去做,他一定会忠于他自己的理想和信念。
回家将这些事□□无巨细都告知周水静之后,蔡思瑾开口问道:“静儿,我到时候去做地方官太危险了,说不定还要见血的,你就安心在京城养胎,有我父母和你父母照顾你,也能免了我的后顾之忧。”
虽然谢正卿谢首辅要求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但是静儿与他夫妻一体,算不上是“别人”,是自己人嘛,当然得说一下了!再说了,以静儿的脾气,即便自己不和她说真话她也能敏感地察觉到自己此行的凶险,还不如主动向她坦白,让事情都在她的控制之内,这样她还能更有些安全感。
而且蔡思瑾还把话往轻了说,其实他心中明了,既然谢正卿让他去啃硬骨头,不流血是不可能的。区别肯定只会在于是直流一点儿血,还是血流成河了。
虽然说没有静儿在身边就好像没有主心骨一样,但是蔡思瑾终究更加心疼自家媳妇儿,舍不得她挺着一个大肚子涉险,更不愿意自家媳妇儿看见自己大开杀戒的一面。所以他还是开口劝周水静留在京城。
但是想到要和自家媳妇儿分别,想到连孩子出生第一面都有可能见不到,蔡思瑾的脸就皱的像苦瓜一番。
周水静心中也挺不是滋味儿的,但是她成婚多年,现在才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胎,也不敢太过于作,免得伤了孩子有什么意外。于是她也只得安慰蔡思瑾到:“夫君你放心,改革此时应该不会很快推进,你还有一些时间,好好准备一番,到时候多以说服为主、流血杀人为辅,尽量减少杀孽。但是若是情况紧急,你也无需妇人之仁,该出手时就出手,顾着自己性命和改革大业为重。
你不必太过于在意我的想法,我也不是那种柔弱经不得风雨的妇人。我的预产期是今年七月,待得我生了孩儿、做完月子之后就带着孩子去找你,我们一家三口还是能团聚的。”
蔡思瑾点了点头,但是其实他心中是清楚的,孩子一生下来太弱小了,周水静为了稳妥肯定会让孩子留在京城好好养大的,至少得养到两岁才好带着出门,否则旅途劳顿,小孩子受不得苦,病了可如何是好?可是他去到地方上之后,却不可能一直等着周水静不动手,谢首辅肯定不可能给他这么长的时间做准备,必定是想要很快就看到成绩的。
周水静开口说道:“夫君,我觉得你现在是正五品,谢首辅有极大的可能会任命你做知州。听说知州、知县等人可以自己带着招募的师爷、衙役、家丁,我觉得你可以先会边西省蔡家村一趟,若是招募一些同乡的蔡家人作为衙役与你一同去赴任,在安全上肯定能更有保障些。毕竟那些将军们都是走得谢首辅的关系,与你始终不相熟的,如何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这样轻易交给别人?”
蔡思瑾闻言眼睛一亮,他也是糊涂了,前世里他做的官越来越大之后,也跟着周水静回乡招过一些乡勇的,他现在甚至能知道那些蔡氏族人是堪用的,那些人是草包,完全可以少走一些弯路啊!
蔡思瑾点了点头,说道:“娘子放心,你说的事情我都会做好的,你安心留在家中养胎就好!”
周水静欣慰地点了点头。
“叮,宿主技能‘舌灿莲花’熟练度加一,现已升级至三/级(满级),由于宿主有三个技能升至满级,完成支线任务7,获得奖励等级升一级,任意属性点加1。”
“叮,目前探测到宿主已经有十级,完成新手期,进入进阶期(初入官场),可以组建属于自己的官场团队,解锁新技能:1、可以招聘谋士(0/3),且随时查看谋士忠诚度;2、可以招聘侍卫(0/3),且随时查看侍卫忠诚度;3、可以招聘管家(0/1),且随时查看管家忠诚度。”
“叮,检测到宿主已经完成新手期、进入进阶期,初始属性全部满值,并且之后不再显示。宿主拥有的三个技能上限变为6级,可以在日后继续升级。”
蔡思瑾完全被这一系列的系统提示砸晕了,没有想到系统在这个时候进阶了,那他以后按照谢首辅的安排去做地方官岂不是就更加有把握了?哈哈哈哈!天助我也!
就这样,系统给了蔡思瑾一丝底气,虽然还是不能完全抵消他因为媳妇儿不能跟在身边的不适感,但是也不至于让他没有主心骨一样慌了手脚了。
第85章 永富考中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李永富考完会试出贡院的那一天了。蔡思瑾特意向自己的顶头上司辛享宁请了假,中午吃完饭之后就带着蔡狗三两人驾车在贡院门口等着, 以防李永富、周墨白、周墨江三人提前交卷出来。
虽然此番应试周墨白和周墨江二人并不居住在蔡思瑾的宅院之中,而是租房另住, 但那也只是平时。对于科举刚刚考完这种重要的时刻, 自然是要将二人接到自己家中照顾一两天的, 以免二人身体损伤过重留下什么病根。
一直等到傍晚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蔡思瑾才看见周墨江先走出了贡院。蔡思瑾一句话不说地走上前去迎上周墨江, 接过他手中的考篮递给蔡狗三, 然后半是搀扶半是抱住周墨江往马车那边走过去。
蔡狗三也利落地将马车里温着的人参汤倒出来一碗小心地给周墨江喂下去, 然后与蔡思瑾一同将周墨江扶进马车之中躺下,盖上被子,免得受凉。同时将温着的人参汤和蔡思瑾留下, 由蔡狗三先赶车将周墨江送回蔡宅由其他人照料。
之后天将将黑的时候, 周墨白走出来了,蔡思瑾和蔡狗三也是如法炮制,伺候周墨白坐在马车里躺下,但是这次他们却并未提前把周墨白送走, 因为交卷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到时候李永富不想出来也得出来了。
蔡狗三有些好奇地摸了摸脑袋, 说到:“老爷,这个科举会试交卷的最后时间是什么时辰啊?为什么你们都说快要到交卷的时候了,却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是什么时辰?”
蔡思瑾一笑,对蔡狗三说到:“不拘什么时辰, 只看天什么时候黑。从天黑之后算起,考官会在天黑之后给考生三根白蜡烛,待到三支白蜡烛燃尽,便是最后交卷之时,那个时候你不想交也得强制交卷了。”
蔡狗三点了点头,这么一说他心中就有数了,三支白蜡烛其实也燃不了多久,而且李姑爷也不一定会等到最后一刻才交卷。果然天黑了之后不算很久李永富就拎着自己的考篮踉跄着出门了。蔡思瑾和蔡狗三赶紧迎上去扶住他,什么也不说先灌了一碗温热的参汤,然后赶着马车回家。
一路上李永富和周墨白都是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蔡思瑾和蔡狗三也安静地不说话,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李永富他们三人才有力气与蔡思瑾说一说今年的试题与他们的答案。毕竟蔡思瑾之前是中过探花的,所以他们都眼巴巴地等着蔡思瑾的评价。
蔡思瑾看了今年的题目与他们三人各自默背的答案之后,直接指出:“永富和大表哥(周墨白)此番考中贡士应该是稳当的,但是二表哥(周墨江)中与不中却是在两可之间。”
其实蔡思瑾心中真实的想法是,李永富这个小子此番发挥得极好,名次应该会挺靠前的,周墨白也还可以,应该不至于会掉出前一百名,但是周墨江却是必然不可能考中了。只是现在成绩还没有出来,话当然不能说这么死,不能让周墨江太灰心,万一他若是中了,岂不是让他白伤心一场?
果然,此言一出之后,李永富和周墨白自是惊喜异常,但是周墨江也没有完全灰心,总想着:“既然中与不中在两可之间,万一自己中了呢!”人在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往好处想的。
到了四月十五日的时候,会试的名次、榜单一公布出来,李永富排在第十二名,周墨白排在第七十八名,但是周墨江榜上无名。
李永富和周墨白自是惊喜异常,李永富欣喜于他终于有资格在京城买房子了,周墨白则欣喜于他念了这么多年的书,终于可以做官了!
周墨江自然在此处有些灰心。但是却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自家大哥虽然没有去粤秀书院求学,但是已经苦熬多年,在科举上潜心研究了很久,此番才中举的,也是他辛苦所得。甚至李永富即便也在粤秀书院念书,成绩比他要好,也已经是第二次参加会考了。他之前在科举上是荒废了一两年的,于今年才将将中了举人,直接考会试还是太勉强了,不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因为他并未考中,蔡思瑾却是心思一动,对他说道:“二表哥,我知道你曾经认真学过管账,于这一方面的天赋是极为出类拔萃的。我过段时间可能会外放去某地做官,你是否愿意暂时做一两年我的钱粮师爷,帮一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