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贫爱富(科举)——无根的蓬莱
时间:2019-03-25 09:58:34

  可是哪不知他初拟的祭文却被礼部老尚书退回来了,还提出了若干修改的意见、指出了若干的问题,让他一定再次修改。
  张思晨望着那些修改意见直皱眉头,经过这样一修改之后,这篇祭文虽然格式仍然正确,但是文采平平,比起以前那一位礼部侍郎的祭文质量还略有不如。而且张思晨了解他师傅的要求,师傅谢正卿乃是正经二甲进士出身,对于祭文的质量不说是吹毛求疵,但是也绝对是有要求的,这样质量差的祭文,如何能在内阁通过?
  于是张思晨无奈亲自拿着祭文去见了老尚书,费尽唇舌希望他改变意见,可是哪不知老尚书十分固执,硬是要张思晨按照他的意见修改祭文,还差点儿发火摔了杯子,就差指着张思晨的鼻子骂了!
  张思晨无奈,祭文送达内阁是有时间限制的,他若是再如此顶撞礼部尚书一定会误了交稿时间,到时候肯定会面临更大的罪责,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按照礼部尚书的要求将祭文改了一遍,再把第二稿拿过去给他看。
  可是谁知礼部尚书还不满意,再次提出修改意见,逼着张思晨给他写了三稿、四稿、五稿一直把张思晨折腾到半夜里才满意了,终于定稿了,签字了。
  张思晨为了这么一篇简单的祭文,差点儿被他给折磨吐了!此时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得罪了这个礼部尚书、碍了他的眼了,所以才被这么折腾,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文章这种东西是最说不清楚的,有不像算学那样丁是丁、卯是卯,再无争论的。
  他现在说你用这个字不合适,用这个词不合适,要换掉,你有什么办法?虽然你觉得两个字、两个词意思相同,完全是一样的,但是还是只得换掉,只得再重新誊写一遍文稿给他!他便是故意折腾你,你也没有地方说理去啊!
  好不容易在截稿前急急忙忙地把祭文交给了内阁审阅,谢正卿又不满意了,怒斥到:“这是谁写的祭文?怎么质量这么差?远远比不上以前?”以前的质量就只是勉强可以,现在质量这么差已经到了忍耐不下去的地步了!
  然而一查,这篇祭文却是谢正卿的得意弟子张思晨亲笔拟的稿子,一时之间朝中议论纷纷——张思晨不是状元出身么?怎么写出来的祭文质量如此之差,简直是没眼看了!当初他是怎么考上状元郎的啊?是不是因为他是谢首辅的弟子?
  好多人此时都已经忘记了,张思晨考上状元的那一年是沈相把持朝政,谢正卿自己都还没有冒头呢,如何能左右科举结果?
  但是传流言的本就不是好心人,哪里会去认真打探,还不是越传越玄乎!
  为着此时,谢正卿亲自将张思晨叫到自己家中训斥了一顿,骂他是不是外放久了、官当久了,连基本的文章都不会写了,水平竟然退步这么多!
  张思晨自然也听过外面的风言风语,他也觉得冤枉得很:“师傅,这也不是我想要写的啊!是礼部尚书逼我的啊!”然后将自己早早准备的第一稿文章拿出来给谢正卿看。
  谢正卿刚开始还有些半信半疑,待看了张思晨的第一稿祭文之后击节赞叹,说道:“这才是我想要的文章!”
  张思晨作为他的得意弟子,又是一个笔杆子,写出来的文章自然很得他的心意,他再满意不过了。
  张思晨也是个人精,在自己的第一稿文章得了谢正卿的表扬之后,才将自己在礼部的遭遇一五一十在谢正卿面前哭诉,求得同情和理解,同时希望谢正卿给他支招。虽然张思晨也是一个人精,但是他之前都是斗同僚、都下属,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需要和上司斗的情况啊!礼部尚书毕竟是他的直属上司,好多计策都使不上劲儿,张思晨也是十分为难,只觉得是狗咬乌龟无从下口。
  谢正卿皱眉问张思晨到:“清源,你到了礼部之后是否对尚书大人不够恭敬?他为何会这样为难、作弄于你?\"
  张思晨指天发誓自己完全是恭恭敬敬的,绝无不敬之意。他觉得,他遇到了自己为官一来第一个大的挫折。
 
 
第108章 父女过招
  谢正卿对于自己的徒儿张思晨还是很了解的, 不是说他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谎话, 而是以他的精明, 必然不会做出惹怒礼部尚书这样的蠢事,毕竟那是他的顶头上司啊, 他难道自讨苦吃不成?他也不是那样骄狂的人啊!
  既然自己的徒儿没有问题,那么有问题的多半就是礼部尚书了。
  谢正卿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这位礼部尚书的履历,他叫做乌宏利, 现在已经60多岁了, 乃是寒门出身, 背后没有世家大族, 也是二甲进士出身,早年据说也颇有才干,只不过现在年岁太大了精力不济,能混上这个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已经是顶天了, 快要致仕了。
  谢正卿将他放在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一是因为他出身寒门,属于“自己人”,而且也比较听话,曾经明确向自己表过态,想要追随五皇子;二则是因为他的年纪太大, 做不了几年的官儿就要致仕了,到时候正好给张思晨腾位置。
  张思晨这个徒儿样样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于年轻, 直接任命他为礼部尚书这么重要的职位有些太扎眼了,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所以在谢正卿的安排之中,乌宏利就是一个泥塑木雕的菩萨,把他供在那里给张思晨挡挡别人的口诛笔伐,哪里会料到他会做出这么一桩事情来呢?
  谢正卿摆摆手说道:“清源,我知道了。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看错了人,你没有错!无需气馁。你且回家等着,稍安勿躁,为师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必不会让你日后时时处处受这个老匹夫的掣肘。”
  张思晨欣喜地拱手对谢正卿行礼到:“多谢师傅!”这件事的斗争已经超出了他的范围,并不是说他没有能与乌宏利斗的能力,而是没有和乌宏利的斗的身份和立场,如今师傅既然答应帮自己解决这件事,那自己真当可以高枕无忧了!
  第二天,谢正卿私下至礼部尚书乌宏利家中拜访了他,直白地问道:“乌尚书,为何要为难张思晨张侍郎?”
  乌宏利起初装傻,故作惊讶地问道:“谢首辅此言何意?老朽听不明白啊!老朽何时为难过张侍郎?”
  谢正卿心中不悦,皱眉紧紧盯着乌宏利的眼睛,直过了好一会儿,乌宏利还是硬着头皮不承认,直接装傻。
  谢正卿恼怒,站起身来狠狠一挥袍袖,说道:“既然乌尚书已经年迈,什么事情都记不住了,那不如明天就上奏折向皇上请求致仕,本官定不阻拦!”
  乌宏利一听谢正卿因为这么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就要撤了自己礼部尚书的职位,甚至直接将自己赶走,连个机会都不给,立马就慌了神。他不顾自己年迈,立即跪下,哭得老泪纵横,对谢正卿说道:“谢首辅见谅,老朽说错了!说错了!老朽之前是为难那张思晨张侍郎了,但是这不是老朽本意,也是为了谢首辅才做的啊!”
  “哦?”谢正卿一挑眉,问道:“乌尚书这句话我可听不明白了,你为难我的学生?为难我看重的人才,还是为我好?乌尚书确定自己真的还能做官?”
  乌宏利跪着往前拖行了几部,简直是要抱住谢正卿的袍脚哭泣的节奏,他一边涕泪横飞,一边解释道:“老朽有一孙女儿,在后宫之中封为美人,平日里与谢妃娘娘十分投契。新年召见亲人的时候,我那孙女儿与我儿媳、老妻说了很多九皇子的好话,让我转而投靠九皇子。
  之前我一直犹豫,因为我知道谢首辅您是支持五皇子荣登大位的,可是后来谢首辅您在皇上面前为九皇子美言,让他去总揽治河大事,并且将与九皇子亲近的蔡侍讲外放出京做了巡河御史,我就以为谢首辅您已经转而支持九皇子了,这才一狠心改换了门庭!
  实乃因为我纵观皇上诸位皇子之中,只有九皇子才是天纵英才、才有能力荣登大位啊!
  谢相,我知道那张思晨是你的徒儿,但是他的妻子乃是缪氏,还是宫中缪妃嫡亲的侄女,与五皇子一系牵扯极深!可恨他又与谢首辅您有师徒之谊,便是为人首鼠两端谢首辅您也不好苛责于他,所以我才对他略施惩戒而已!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谢首辅您,全无私心啊!”
  谢正卿一怔,此事竟然牵扯上自己的女儿玲珑了么?难不成她和九皇子想要争大位了?
  可是自己的老妻在今年过年的时候也得了皇上的恩典,得以与谢妃见面,自己还对妻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玲珑在后宫谨言慎行、万万不可逾越,更加不能生出野心来。据老妻禀报,玲珑也并无异议,甚至从来没有要过自己的支持。
  谢正卿脑子里面快速闪现好多的念头,他对乌宏利的说法一个字都不信,只是还需从他这些谎话之中辨别出玲珑是否真的生出了争储之心。
  于是他问道:“乌尚书,乌美人当日是如何说的?是谢妃亲口告诉她,谢妃和九皇子要争大位吗?”
  乌宏利一愣,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可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但是意思确实是那么个意思啊!”
  谢正卿一阵恍惚,身体止不住摇晃了两下,还是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桌子之后才保证自己没有跌倒。玲珑真的已经生出了夺储之心了么?他必要见玲珑一面。
  于是他顾不得理会仍旧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乌宏利,直接往外走,赶车往皇宫的方向行去。走了没有几步才急急喊停,让车夫驾着马车回谢府了。
  谢正卿一时差点儿忘了,现在已经黄昏,皇宫落锁了,他去也是白搭。更何况他乃是外臣,如何能求见后宫嫔妃?即便那个嫔妃是他的亲生女儿也不行啊!
  谢正卿一路都在思索这件事,然后回家之后双目紧盯着自己的老妻,让她把过年时候和谢玲珑说的话一句一句复述出来,琢磨一下谢玲珑的意思。
  这么一琢磨,他忽然发现——破绽大了!他之前是没有注意,但是他与老妻相处这么多年,老妻说没说谎他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自己妻子顾左右而言他,复述的那些话基本上都是编出来的,她绝对隐瞒了自己!
  谢正卿一时间意兴阑珊,打断了老妻的絮叨,挥了挥手让她先去休息,自己要静一静。
  他一点儿也不笨,怎能不明白谢玲珑真的已经生出了夺储之心呢?说不定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甚至谢玲珑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拉拢了自己的老妻支持她,要不然老妻也不会这样骗自己。谢正卿一叹,真是百密一疏,本以为老妻与自己是一条心的,自己让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怎么就忘了玲珑是她生的,而存正已经靠不住了,老妻从来不把存元当成自己的亲子,倒向玲珑一边也是应有之意。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自己大意了啊。
  谢正卿感叹了一回之后,沿着支持九皇子登基这个思路一想,思考了一晚上自己、谢家的利弊得失,慢慢地考虑是否要遂了玲珑和九皇子的意,顺势倒向九皇子。
  一夜过后,谢正卿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却是有了决断——还是要支持五皇子!决不能让九皇子登基,决不能让谢家成为外戚!
  于是他穿戴整齐去上朝,到了内阁之后所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从今日起,掌管祭文的礼部侍郎可以直接拟定祭文,无需送礼部尚书签字审核,直接送往内阁。
  乌宏利这个礼部尚书他暂时还不能动,万一换了一个四五十岁正当年的人来占了这个位置,自家徒儿日后想要往上挪一挪更是难如登天!但是自己可以无限的架空他,抽空他的权力,让张思晨实际上接掌礼部,就像当年的沈子安一样。
  皇上想要任用沈子安,可以让他以户部侍郎之位总管户部,使得户部尚书之位虚悬多年,就等着沈子安。但是谢正卿作为首辅,却不敢这么操作。不过如若架空了乌宏利,效果上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谢玲珑虽然在后宫之中,但是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再加上乌尚书一家其实已经被她收入囊中了,昨夜里的对话她自然也知晓了。谢玲珑有些紧张地捏了捏帕子,没有想到自家老爹还是这么冥顽不灵,不肯支持九皇子!
  没错,是她指示乌宏利小小为难一下张思晨,以此来谈谈张思晨、五皇子在谢正卿心中占据多大的地位,但是完全不想搭上自己和九皇子,可是谁知这个乌尚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点儿都沉不住气!要是能直接问的话难道她不能问吗?还这么迂回干什么?
  现在可好了,自己的野心肯定已经被父亲知晓了,九皇子那里或还可以摘出去,但是自己与父亲的父女情分恐怕就会所剩无几了!
  谢玲珑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几口气缓了缓,认真思考着对策,一定要把九皇子从这里摘出去,一切只是自己滋生出了野心,想要夺储,与九皇子无光!免得让九皇子也遭了谢正卿的厌弃,对九皇子不利。
  她苦笑一声,明明谢正卿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九皇子的外公,可是为什么他就是要支持五皇子呢?难不成五皇子就那么好?名声就这么重要?
  谢氏父女暗里过了这么一招,除了他们两人以及卷在旋涡之中的乌宏利之外,再无人知晓,甚至包括被白白刁难了一回了张思晨。
  张思晨只是欣喜于自己师傅的果断和雷厉风行,欣喜于自己工作环境的不断改善。同时他也深深叹息,知晓了权力的好处——若是没有师傅撑腰,自己还不知道得这样被乌尚书磋磨呢!所以,大丈夫一日不可无权啊!
  不提京城里朝廷中枢的这些风风雨雨、旋涡斗争,外放的蔡思瑾过得却是很舒服。
  短短时日之内,他已经修葺好三个县之内的河堤,并且将百姓迁离河岸便,建造好含水湖了。但是修堤一事极非人力物力,并非一日之功,把整条黄河修葺好起码是三五年的事情了。
  这一日,九皇子远在外地收到了皇上的诏书,召他回京。皇上觉得,九皇子跟着蔡思瑾历练一番、看看他是如何修建堤坝、如何为人处世就可以了,并不需要他跟着蔡思瑾修堤三年。
  九皇子收到诏书之后,与蔡思瑾依依惜别。与蔡侍讲朝夕相处了八年多,现在二人真的要分离,还真是不习惯啊!
 
 
第109章 师徒交心
  接到圣旨可是不能耽搁的,九皇子自然要立马回京复命。可是再紧急的事情, 收拾东西也要一会儿,晚上出发不太安全, 定下了明日一早出发。
  这一夜,九皇子浩诚拉住蔡思瑾秉烛夜游, 一定要与蔡侍讲好好说道说道, 否则他这么单枪匹马地回京,心里没底啊!可若是蔡思瑾能在临行前给他一些教导,他便会心中有数, 能从容赴京了。
  蔡思瑾自然知道九皇子心思不定,他也想要好好与九皇子畅谈一番,避免九皇子回京之后行差踏错,失了夺储的好局面。上辈子和这辈子情势确实有些许不同, 万万不可大意失荆州。
  蔡思瑾与九皇子二人躺在一张榻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正是说秘密的好时候。蔡思瑾琢磨着也该让九皇子知道自己的心思, 否则很多话不好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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