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
厉冉踮着脚尖，鬼鬼祟祟地走上楼，在客房楼梯口探头探脑。
她哥刚从客房走出来，一双漆黑的眼眸睇过来：“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夏姨说你带了个人回来，还叫了家庭医生，怎么了？谁受伤了吗？”厉冉不答反问，跳了两步阶梯，双爪扒着她哥的袖子，眼睛一直往他背后的客房看去，恨不得视线可以穿透墙壁照出里面那人的真身，“里面是谁啊……？”
厉回只说：“去睡觉，不然下次不准你去钟听笙的剧组了。”
厉冉嘟起嘴。
觉得她哥真的好气人，不回答就算了，还威胁她。
可惜夏姨也只是因为家庭医生来了，隐约知道哥哥带了人回来，她也不知道到底是男还是女的。
问管家吕叔，他又不愿意回答。
她哥认识的人多，家里偶尔也有客人来，有男也有女，都是哥哥的朋友，她有些见过有些没见过，也许这个人又是他从哪个国家来的国际友人？
“快去睡。”
还不等厉冉想办法磨出个答案，她哥对她再次下驱逐令，说完便转身扭开门踏进客房，很了解她可能会趁机窜进来，又抛下一句：
“别吵到人休息。”
门很快合上，厉冉努力瞪大眼，在门缝中想要窥出点什么蛛丝马迹，结果只隐约看到一团白色的隆起。
啊，她好想开门进去！
可是她哥都说了不能吵到人休息了，她不敢。
厉冉悻悻然地下了楼，眼角瞥到从偏厅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连忙腆着脸跑过去撒娇。
“吕叔，告诉我好不好，哥哥带回来的到底是谁嘛~”
吕叔好脾气地任由她摇晃着双手，笑眯眯地说：“小姐，现在已经十一点，到您该就寝的时间了。”
果然和她哥是一丘之貉。
不说不说就是不说。
厉冉用鼻子哼了一声，朝吕叔吐了吐舌头，跑回房了。
——
翌日。
陆明溪睁开眼睛，猛地弹起身体。
“醒了？”
低嗓在耳边徐缓响起。
她转头看过去，穿着一身米白悠闲家居服的男人将手里的报纸翻了一页，然后对角折叠起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抬眸睇向她。
男人和她对视一会，态度很随和地率先道：“我叫人做了一些小米粥，你从昨天开始一直没进食，尝尝。”
“为什么……”陆明溪环顾四周一圈，动了动嘴，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嘶哑。
厉回知道她在问什么，简洁地回道：“这是我家。你昏倒了，带你去医院会比较麻烦。”
“……”
电光火石中，陆明溪马上意识到为何会麻烦。
这要命的艺人身份。
她掀开被子要下床。
光脚才碰踩到地面，厉回略挑眉，不慌不忙地用一句话就止住了陆明溪急着要离开的步伐：“你要回去，也得先把早餐吃了，夏姨熬了很久的。”
陆明溪一顿，望向男人搁置报纸的旁边放着一碗散发着蒸汽的粥，稍微犹豫了一下。
厉回又拿起刚刚折叠好的报纸，低头摊开：“吃吧，吃完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是好意还是虚情假意她能分辨得出来。
再拒绝就有点不知好歹了。
陆明溪赤着脚走近，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搁在上面的勺子。
“……谢谢。”
少女的声音轻轻的，气音还很虚，唇瓣泛白，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病弱气息。
厉回眼神未抬，只有嘴角略有下陷，很快又翻下一页报纸。
陆明溪就着这种只有纸张翻动的安静气氛，把那碗充满香味的小米粥吃得一干二净。
“你手上的伤……”
她放下勺子，突然问。
厉回闻言，视线随着她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手背。
手背那里贴在一张和肤色差不多颜色的药用止血贴，是早上家庭医生来观察陆明溪的时候，看到他因为昨晚不注意沾了水而有些浮肿的伤口，不用分说硬要贴上去的。
他摇了摇头：“没事。”
少女沉默了一会：“麻烦到你了，真的不好意思。”
厉回侧了侧头，少女眼睛不闪不避地直视着他，是为了对拖累他的事而认真道歉。
他问：“你知道你做错了？”
陆明溪点点头，声音听起来有点沮丧：“对不起，我把你牵扯进来……”
“不，你是太过逞强。小妹妹。”
厉回打断她的话，语音近乎叹息。
“你不应该单枪匹马地跟着他们走，有时候适时地示弱，并不代表是你输了。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男人的话，就好像在说，她并不懂事一样。
她那么多年都这样走过来了，第一次有人指出她不会保护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羞恼的情绪冒出来。陆明溪抿着嘴角，心里也清楚如果他当时不在的话，她不可能第二天像现在这样全首全尾地听他一番告诫。
她昨天的确仗着自己以前能打就毫不畏惧，以为单靠自己也能全身而退。
但是她忘了这并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她已经变成了陆明溪，一个以演艺而生的女孩。
一个脆弱到连吃撑一点都能让她难受得死去活来的女孩。
从穿过来到现在为止，她从没有像此刻那般这么清楚的认知到这个事实。
——
吃过早餐后，少女苍白的脸色好转许多。
热量下肚，情商l*q也逐渐回笼，吃人毕竟嘴短，陆明溪又郑重地给厉回道谢。
厉回此刻又翻着一本原文杂志在看，闻言只睇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搁下手上的杂志指着在旁边背椅上的一套衣服说：“你的衣服破了，我就让夏姨给你拿了一套，你去试试，尺寸如果不适合，我再叫人换。”
陆明溪现在身上穿的是一套睡衣。
怕陆明溪不愿意，他又道：“你已经谢过我很多次了，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相识便是朋友，你心里也不要有太大负担。”
一开口把陆明溪想要张口的拒绝先堵住了，又恰到好处地让她不至于觉得尴尬。真是个好人啊，想起之前还误会他和那些人是同伙的，陆明溪就感觉有点惭愧。
他还帮自己挡了一刀。
想想他们只见过几回，他却已经帮了自己两次。
陆明溪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感觉别人人好，冷脸就摆不出来，磨蹭了一下，还是真诚地说了一句自觉很空洞的“谢谢”。她知道自己目前还没有什么能报答他的，只能将恩情暗暗记在心上。
她拿起厉回说的那套衣服正要进浴室换掉，手上的布料触感异常熟悉，她低下头一看。
“……”
领口后背处印着商标的那一面被陆明溪看到，她脸皮顿时抽搐了一下，回过头来，神色有点复杂：“这个衣服……”
没错，就是和她之前身上穿那套价值五位数一样的运动服牌子。
厉回说：“我看你原本身上穿的是这个牌子，就拿了一套同一个系列的。”似乎看出了陆明溪脸上的异色，他又解释道：“别担心，这是恒尔自创的运动服牌子，我拿并不需要钱。”
“……”原来是他名下的品牌。
陆明溪神色更复杂地拿着那一套运动服进了浴室。
换好出来，男人并不在房间里，过了一会儿才从外敲门，陆明溪连忙走过去开门。
厉回把一台手机递到陆明溪的面前，面对她有些茫然的眼神，道：“你掉在巷子里的，之前一直有人给你打电话，有些吵，我关了机。”
他示意她开机。
陆明溪接过残存男人一丝体温的手机，顺着他的意思开了机。
手机状态还没正式缓冲出来，一连串“滴滴滴”延迟提示的短信息声音便已经不甘寂寞地响了起来。
陆明溪翻开信息一看，除了金思颖等人的，居然还有钟听笙的短信信息。
那条短信的手机原是一串陌生数字，但内容就很清晰了：
——我是钟听笙，接电话。
这让她一头雾水，她想了想，还是点开那个陌生的号码，拨号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边劈头就问：[你今天又不来剧组？]
作者有话要说： ——
厉回：想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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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生一对
陆明溪颇感疑惑地拿开手机看了看那串陌生的数字，要不是对面真的是钟听笙的声音, 她还以为是打错了电话。
她说：“钟导, 辉煌应该有跟你说过，要换掉我。”
更何况微博都出爆料了，钟听笙总不会不知道。
钟听笙的声音听起来是他惯常的不太耐烦, 哼了声：[辉煌算什么, 想换谁就换谁？我不乐意换, 你明天快给我进组。为了等你的戏份已经连着两天先让陈辞和尤伶调整行程演他们的对手戏了, 你一言不合就搞失踪, 惹出了很多麻烦知道吗？总之你明天给我回来，把这两天落下的戏拍完——]
钟听笙这边风风火火说了一通, 陆明溪本来耐心地听了一会，终于忍不住皱起眉打断他：“等等。”
她说：“钟导, 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已经决定和辉煌解约了。”
[解约又怎么了, 解约就——等下, ]钟听笙话语一顿, [你要和辉煌解约？]
陆明溪说：“是的, 所以, 我不能继续拍《天生一对》了。”
辉煌也不可能让她这个准备和辉煌打官司的前合约艺人继续参演钟听笙的戏。“谢谢钟导的抬爱, 我很抱歉。”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钟听笙突然又不乐意让她退组。
她不认为钟听笙是因为太满意她的表现才这样，毕竟那天让她别耍小聪明的可是这位钟导同志。
她猜测也许是因为这个人不喜欢受人摆布，而辉煌任意妄为的作为惹恼了他。
钟听笙“啧”了一声，觉得头大起来。他不想换陆明溪, 主要是厉冉老是跟他抱怨陆明溪退组的事，他才想着反正都已经开拍了，换来换去也的确有些麻烦，只要把陆明溪的演技好好磨一磨，她还不至于真的一无是处。
作为导演的他不乐意松口换人，辉煌总不会和他翻脸，倒是不知道原来陆明溪正和他们在闹解约。
这样一来情况就不同了。
他并不想要《天生一对》和任何官司扯上关系。
陆明溪见钟听笙沉默，便知道他的意思了，她对此不以为然，说：“那么，如钟导没有其他事，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抬眼一看，厉回还在。
察觉到她已经聊完电话，便将视线投向她。
他似乎顿了顿，还是启唇：“确定退出《天生一对》？”
“啊，”陆明溪不懂他为什么有此一问，点点头回答，“你也知道我接下来要和辉煌解约，如果打官司的话，上报了对这个剧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别给它招惹麻烦了。”
“郭章说当初是你想要进《天生一对》的，”厉回的视线淡淡地看着她，似乎藏着什么情绪，“《天生一对》当时有什么让你非去不可的理由？”
“……”陆明溪犹豫了一下，她当然不可能说是因为那个少女想要和陈辞搭戏才对《天生一对》那么执着。
她想了想，说：“因为钟听笙是个很厉害的导演，我觉得演他的戏可以一炮而红。”
因为对厉回说了谎，她心里有点不自在。
“骗人。”
男人的磁嗓声线本来就低，这两个字压得更是极低。
陆明溪有些心虚，连带气音也弱了不少：“我没有骗人，当时我就是冲着一炮而红去的。”
厉回看着少女明显可见一丝局促的脸色，倒也不拆穿，问：“既然这样，现在为什么要放弃一炮而红的机会？就算你要和辉煌打官司，但这个角色既然已经是你的，再和钟听笙争取一下也未尝不可。”
陆明溪哈哈哈干笑了几声：“哎，是现实打醒了我，刚出道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就缺一个机会，现在醒悟过来了，还是觉得脚踏实地比较好。我现在不认为演了《天生一对》就能让我人气上一层楼了。”
厉回想起网上对她的恶评，沉默了。
“真的不需要送你吗？”
拉开房门的时候，男人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次。
陆明溪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不用了，我已经麻烦你许多，等会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从昨晚开始，好像就一直在麻烦他，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虽然男人觉得他也许只是举手之劳。
厉回睇着她，低语：“你会后悔的。”
陆明溪闻言抬头，便见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极浅极浅的笑，抬手将一顶鸭舌帽亲自戴到她的头上，低嗓说出一个事实：“我家在半山腰，不会有车子经过。”
“……”
陆明溪抽了抽脸皮，怎么也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在骨气和现实之中挣扎了一会，她觉得靠她现在的身体估计走到山下，可能会再次晕倒。
她很快做好了决定：“那……就麻烦你了。”
厉回敛眉微笑，他接过旁边吕叔递过来的车钥匙，对陆明溪说：“走吧，要不等我妹妹醒来，她会很吵。”
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无声无息地就出现在旁边，陆明溪有些犹豫地朝他点头示意，那人给她回应了一个非常温和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