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笑不是让你皮笑肉不笑，你有面部肌肉失调症？”
“才三十个字的台词, 你脑袋里长的都是草吗？还是浆糊？这都背不起来！”
“这里的戏紧接下去就是内心戏，你的表情毫无变化是想怎么样, 你是静态图吗！”
“谈美都对尹恩一见钟情，一见钟情是什么你知道吗？只要他一出现, 你眼睛就会不受控制地只看着他, 你给我用含情脉脉的眼神行不行？不知道的人看到你眼神还以为尹恩是你的杀父仇人呢！”
“羞涩的笑啊大姐, 你懂不懂什么叫羞涩的笑, 不是你这种邪魅一笑！”
“啊痛痛痛！快放手！这一场戏里面, 尹恩只是想撩一下你的头发, 不是要找你打架，你的反应能不能像个女人一点？”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走出镜头外！你到底懂不懂怎么走位？！”
……
杜泽言看到化身暴龙的黎孟隐，实在对陆明溪如今的处境爱莫能助, 只好在吃饭的时候，将两份快餐，从办公室的窗口推进去，用饭香味告诉他们特训归特训，不要忘了吃。
短短一个下午，陆明溪被黎孟隐骂了不下一百次，每一句都直插重点，一针见血得让陆明溪疲于应付。
但幸而，特训还是有效果的。
起码她不会再轻易走出镜头外了。
等陆明溪终于从办公室被放出来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黎孟隐捉狂的声音。
嗡嗡嗡的像上百只鸭子在她耳边一起叫一样。
“我先回去了。”
她脚步浮软地离开了创意工作室。
陆明溪走后，黎孟隐也阴沉着脸走出来。
他出来后一直走到沈一衣的办公室旁边，拿起放在上面的剧本，瞪了半天。
“行了，陆明溪演不出感情戏也没关系了，我已经想到一个办法。”
黎孟隐不止脸色阴沉，连声音也很阴沉，他握着剧本的手指关节，用力得青筋也凸显出来。
他怒喊一声：“删掉感情戏——”
“老大，要不得！”
杜泽言连忙快步过来阻止他，把剧本从他手里抢下来，护在怀里。
沈一衣也在旁边帮忙开腔，劝道：“对啊，你这个剧名就叫男人女人烂桃花，没有男女感情戏能看吗？总不能一直打打杀杀吧！谁会看啊！”
“少废话，把剧本给我！”黎孟隐飞扑到杜泽言身上，要抢过他手里的剧本。
“你别乱摸——”杜泽言抱着剧本左闪右闪，就是不让黎孟隐碰到剧本。
赖英懒懒地掀起眼角白了他们这面闹剧一眼，把搁在旁边的风衣往身上一披，转个身躺在长椅上，闭眼睡了。
“咦？”
而创意工作室唯一的后勤，安书宸在这闹哄哄的当下，拿起办公桌上面的座机接了个来电。
“好、好的！”
他从一脸疑惑到一脸惊喜，连连点头。
“老大！老大！”等挂了电话之后，他跑到黎孟隐身边，唤了几次都被黎孟隐无视，他只好大无畏地朝黎孟隐脚下伸出邪恶的一脚，拦截他，“老大~”
“我艹你——”
黎孟隐一个不察，被他成功暗算，整个人狼狈地摔在l*q地上，他怒了，“安书宸你他妈的在干什么？想死吗！”
“老大！”安书宸才不怕他，脸上端起一副“别闹了来谈正经事儿”的表情，“别玩了，有钱来了，有人说要投资我们的剧！”
陆明溪从创意工作室出来，走到楼下的岔口停住，难得感到一丝茫然。
黎孟隐说的很对，骂得她相当清醒。
因为欠债的原因，她在三教九流中都有混过，对很多事情懂得不少，她也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应付得来。
但是实际上，就演员而言，便并非是她可以随便应付的事。
钟听笙以前也跟她说过，她的小聪明在这一行是走不长久的。
就好比正版和盗版的区别，表面是一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优劣差异。
她拥有着和那个少女一样的记忆，却远远没有办法可以做到像她那样子轻易入戏，带动观众的情绪。
作为一个演员来说如果连自己的表情都调整不好的话，她是不是……不适合演戏？
——
“好，那么就这样说定了。”
沈聿珩挂了电话，给厉回一个得意的眼神，说：“OK，搞定了，之后我会让人联系他们的。”
厉回颔首，又说：“这个剧，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可以播出。”
沈聿珩知道他在说什么，深有同感，说：“郭章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这个创意工作室完全没有后台，肯定不够郭章一锅端的。”
厉回没说话。
沈聿珩转动着方向盘，侧头看了他一眼。
“老实说吧，厉哥哥——”他把时速减下，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你是不是对她……嗯？”话完未完，尾音还特风骚地上扬了一下。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这好友对陆明溪十分不一样。
亲眼看到她要和辉煌解约，他原本对签下陆明溪的事只是抱着姑且帮一把的心，她既然兴趣不大便熄了这条心，但是厉回前阵子居然亲自提了一句让皇娱签下她。
那也就算了，这次还要他的团体和创意工作室谈一下关于投资《男人女人烂桃花》的事。
要是这内情没有一点猫腻，比他沈公子对女人没兴趣更让人不敢置信。
厉回瞟了他一眼，还没说什么，眼角余光像是看到什么，他眸光微凝：“——停车。”
“嗯？”沈聿珩还以为好友因为说起这话题要遁，不乐意，“干嘛啦，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这才深入聊两句，觉得话不投机就又要把我撇下了是不是？你这个没良心的！”
“先停车。”
厉回又说了一次，沈聿珩扬了扬眉，听出了他这是真的有事，便听话地踩下刹车停住车子。厉回拉开车门长腿迈出去，背朝他抛下一句：
“她太小了。”
“喔，老铁，你可没否认啊……找什么借口，既然喜欢上了，就出手嘛。”不过厉回从来也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这可有戏看了。
沈聿珩懒洋洋地将下巴搭在方向盘上面，眯眼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从斑马线走到对面马路，很快在转角消失。
这是看到谁了呢……
他吹了一声口哨，清楚厉回在短时间不会回来找他，心情极好地启动车子，哼着歌将车子驶离原地。
——
“请问，你是陆明溪吗？”
一道略微迟疑的声音拉回了陆明溪的思绪，陆明溪抬起眼眸，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女生怯生生地站在面前看着她。
“你认错了。”
陆明溪否认，冷静地把连帽翻起来盖在自己的头上。平时她都喜欢戴帽子低着头疾步，一般走在路上也没人认出来，这次忘记盖上，居然被认出来了。
陆明溪今天拍戏时的浓妆洗掉了，全素脸，黑发雪肤，眉目疏冷，乍一看像个五官秀美突出的成熟高中生，的确和屏幕上那个美艳女孩有一些出入。
看陆明溪毫不迟疑就否认，那女生便犹豫起来，以为自己真认错了人。
她的脸色略微涨红，呐呐道歉：“这样喔，不好意思……”
陆明溪朝那女生点头，在她的身边越过。
走了几步，脚步又停下来，往回一看，那名女生还站在原地。
她想了想，折返回去。
“你是我的粉丝吗？”
“咦……”那女生吓了一跳，看到陆明溪去而往返，“你……”
“我是陆明溪没错。”
瞅着那名女生，陆明溪说：“对不起，我刚刚说谎了。”
女生连忙摆手，“不不，是我太唐突了……”顿了顿，她红着脸说，“我是你的粉丝，很喜欢你演的《谢谢》……你那个演得特别好，我看了好多次，每一次都看哭了。”
她像是非常不好意思，脸颊一直红红的，看陆明溪一直安静地听着，便又说：“我知道你最近接了新剧，我会给你好好应援的，加油喔。”
“……谢谢。”
女生最后很高兴地朝她挥手道别，脸红红地跑掉了。
陆明溪一直站在原地。
虽然鲜花和掌声并不是她的……
但是她也同样觉得很高兴。
为那个少女而感到高兴。
你看，还是有人在很认真地支持着你呢。
过了好一会，陆明溪的脚步才动。
她转过身正要往公寓走，看到前面，桃花眼略微讶异地睁大。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前方不远处，神色慵懒地垂眸看着地上的方格。
似乎察觉到陆明溪的注目，那男人抬起头，视线睇跟着过来。
“我还在想，你要多久才会注意到我。”
他说，低沉的嗓音直白陈述了一个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
——
第39章 男人女人烂桃花
“你……”
陆明溪有点懵。
“你怎么会在这？”
厉回走近她，事实上他从刚刚那名女生叫住她的时候就已经在了, 只是陆明溪想得太过沉迷, 一直没注意到。
他微微眯起眼，意味不明地说：“大概是看到某人失落的样子感到不太放心才跟过来吧。”
“……”
厉回看着陆明溪不再说话的样子，略微伸手, 顿了顿, 还是复上去, 轻柔地摸了摸她帽顶, 低声道：“我请你吃饭吧。”
“……你是不是把我当你妹妹了啊？”连衫帽子下, 传来陆明溪有些闷闷的声音。
她记得他说过他有个妹妹，从他之前的话里听得出, 他还挺疼他妹妹的，所以对她是不是移情作用？
“我年纪的确比你大很多。”他微扬起嘴唇, 答非所问，转了个话题说, “上次你请我吃饭, 这次换我吧, 你想吃什么？”
陆明溪肩膀放松下来, 眼睛焦点一直盯着脚下铺垫的方格上, 男人搁在她头上的手有一点重量, 有种相当陌生又有些怀念的感觉。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被这样摸过头了……陆明溪的语气轻得近乎听不见：“……麻辣烫。”
她顿了顿，孩子气地又说了一次：“麻辣烫。”
这次她的语气加重了很多，得到的是男人一句十分平和却又毫无转圜的“不行”。
“明明问我想吃什么的。”
陆明溪挖起一勺子提拉米苏一边咬进嘴里，一边含糊地吐槽：“这个和我要吃的可是完全相反呢。”
结果他把她带来吃甜点了。
厉回面前只有一杯咖啡, 没有任何拉花图案的纯黑咖啡，一看就感觉很苦涩。他低声笑：“不喜欢甜品吗？我以为你们小姑娘都比较喜欢吃甜点。”
甜美的滋味滑入喉咙，不得不说厉回挑的这个甜品店的水准超高，就算是她对甜食不是那么偏爱的，都感觉吃出了一种新世界。
而且，可能甜点真的有一种魔力吧，她不再感到像刚刚那样的压抑。
心情觉得开阔不少。
这个时候说谢谢都是空洞的，陆明溪埋头将厉回这种窝心的心意吃掉。
看着她面前的那两份甜点逐渐在减少，厉回召来侍应，又给陆明溪点了一份拿来消腻用的柠檬果汁推在她面前。
陆明溪咬着吸管瞅着他，再一次感叹他懂好多，照顾女孩子十分周到。
他察觉到她的眼神，问：“还要吃吗？”
她摇了摇头。
连吃两份甜点，就算分量都不多也足够腻了。
“心情好点了？”
见她不想吃了，男人让人撤掉了桌上的甜品碟，用闲聊般的语气问。
陆明溪顿了顿，手指抓紧吸管，在沉落杯底的几片柠檬上面戳戳点点，半响后才道：“……还是不太好。”
她把柠檬片上面的果肉都戳烂了，深吸口气，又道，“我……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当演员。”
厉回安静地听着，知道她并非真的想要谁给她一个确切答案。她一直很清醒，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此刻只是一时钻进死胡同里。
“导演说我演的爱情戏很糟糕……”陆明溪的语气很低，带着明显的沮丧，“导演让我用喜欢人的眼神看男主角，说我眼神不对，我不懂，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演出他想要的感觉。”
她沮丧的样子看起来难得带了点无助，厉回思索了会，问她：“你喜欢演戏？”
“没所谓喜欢不喜欢……”她认真想了想，答道，“只是因为必须要做，所以才去做的。”
循序渐进的，他又问：“那你现在要放弃吗？”
陆明溪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说：“我不放弃。我就想要是有什么办法让我进步一点就好了，不是耍小聪明蒙混过关，而是真的演出了他们想要的感觉。”
“……其实很简单。”厉回沉吟了一下，在陆明溪睇视看过来的疑惑视线中，微微一笑。
“试着和人去一场谈恋爱就好了。”
陆明溪和他对视片刻，率先撇开视线低下头，又吸了一口饮料。
她有些泄气地想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就是把她当妹妹看了吧，都没把她当女人看待，才会那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