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爷子：“……”
狐狸似乎觉得被人提着爪子拎在半空，十分不舒服，于是大尾巴一甩，连蹬带爬，窜进霍老爷子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回头去看离他最近的一张桌子上的茶碗。
茶碗轻颤，与杯盖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继而一个接一个，又有更多的茶碗发出声响，整个如意楼内都跟着震颤起来，犹如地动。
霍颜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坏了，她忘了问周可温，这九州通道开启是什么样的，该不会将她家如意楼弄塌了吧？
而就在这时，谢时也变成了虎斑猫，大堂内的鹿蜀们也一个接一个地变出了动物形态。
霍平章下了公差回家，却听朱河说老爷子老太太和霍刘氏都来了如意楼，心中纳闷，怎么全家人忽然心血来潮去了戏楼，于是他便也准备去戏楼转一转。
走近如意楼大门，隐约能听见里面霍老爷子和霍老夫人的说话声，俨然是二老正站在门口，霍平章一乐，笑道：“爹，娘，今天怎么兴致这么好，还来家里的戏楼听……”
霍平章将大门推开，刚刚好，就在这时，大堂内的鹿蜀们忽然集体由人形变为动物形态，听见霍平章的声音，齐刷刷回头向门口望过来。
霍平章：“……”
狍，狍子！
第196章 不朽一
然而这时候已经没有人顾得上深受刺激的霍平章了, 整个如意楼在轻微的震动中, 戏台上的背景墙忽然整面泛起耀目的光，犹如一面巨大的夜光影壁, 在黑暗中流光溢彩。
大堂内的鹿蜀们纷纷伸长了脖子，漆黑眼珠里反射出戏台上的光芒，显得无比明亮。
“这, 这就是九州的入口么？”霍刘氏目瞪口呆。
“应该, 应该是吧！”霍颜也看得眼睛发直。
霍老夫人：“哎，这些人怎么忽然变成动物了呀？”
霍颜：“估计是通道打开，异兽们受到灵气的影响吧。”
已经变成狍子的一众鹿蜀, 望着那满溢着灵气的九州入口，纷纷站起身，后腿蓄力。
满室寂静。
然后突然之间，所有鹿蜀都在同一时间一齐向通道入口狂奔而去！
霍家人赶忙闪到一旁, 唯恐被这一群近乎疯狂的动物踩踏。
霍颜以为，这么多鹿蜀同时涌向通道入口肯定会卡住，然而当跑在最前面的狍子接触到那一片白光时, 身体蓦地消失不见了，仿如空气一般, 在光雾之中不见踪影。继而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狍子们一只接一只跑进光雾, 迅速地消失不见。
谢家军的穷奇们纷纷跳出来，想要维持秩序，然而它们很快就发现, 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拦这些归乡心切的异兽了，于是在好几次险些被踩成猫饼之前，众猫果断退了出来，在谢时的指示下，从窗户跳出如意楼，将整座戏楼严防死守起来，务必不再让任何一个普通人靠近。
终于，最后一只鹿蜀也消失在光幕之后，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十多分钟，如意楼大堂内已是一片狼藉。
霍家人此时却依然盯着戏台上那面发光的背景墙，久久未能发声。
“那个……”霍平章声音沙哑，看了看虽然神情惊讶，却远没有惊恐惧怕之色的霍家人，总算找回了自己说话的能力，“你们是不是应该和我解释解释？”
霍平章总算是经历过生死的人，精神承受能力远比霍刘氏等人强大，但饶是如此，他依然无法理解亲闺女为什么会嫁给一只猫，更加让他精神崩溃的是，他那宝贝孙女居然也是一只猫！
霍老夫人劝道：“阿颜她爸啊，如今都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你就认命吧！”
“是啊，其实时间久了，也就没有那么不习惯了。”对此，霍刘氏是十分有发言权的。
“好啦好啦，今天这批异兽算是走了，明天估计还会有不少再过来，咱们先回去吧。”霍老爷子打了个哈欠，抱着狐狸就要往门外走。
霍平文忙道：“哎，那这入口该怎么办？就这么放着啦？”
霍颜：“我一会儿让谢时派人处理，五堂伯今天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霍平章看着这家子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在讨论明天早晨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一时呆住，“不是啊，爹，娘，你们，你们都不管么？孩子他妈，闺女找了一只猫做上门女婿，你，你就这么看着了？”
然而还不等众人回应霍平章，只听一阵轰隆巨响，居然有东西又从那片光墙之中涌出来。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呀！”霍老夫人抱着脑袋，险些被凌空飞来一物砸中，好在霍平章手疾眼快，及时伸手在空中一捞，将那物接住，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手中竟是个长相颇为奇怪的小马驹子。
说它奇怪，是因为实在是没见过这种动物，头顶一撮白毛，身上的皮毛纹路像虎纹，尾巴却是红色的，但乍一看，又实实在在是马的样子。
霍平章虽然认不出来，但是霍颜因为刚读过《山海经》中关于鹿蜀的描述，一眼便知道这奇怪的“小马”正是鹿蜀的真实样子，
小鹿蜀扭动身体，从霍平章手中挣脱出来，落到地上一翻滚，竟变成了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身上光溜溜的，摸着后脑勺满地找衣服。
然而因为狍子不像猫狗，体型偏大，之前这些鹿蜀身上穿来的衣服，早就在变身时被撑坏，很多衣服都已经破损。
而就在众人的目光被这小男孩吸引时，又有更多的鹿蜀从光墙里面出来，模样和刚才那小马驹相同，也如《山海经》中所言——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
霍颜正纳闷，为什么本来已经回到九州的鹿蜀们会忽然返回，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鹿蜀们从光墙中出来，甩甩尾巴摇摇脑袋，竟是纷纷恢复成人形。
可以想象一下那个画面，满屋子的男女老少挨挨挤挤站在一起，还没有穿衣服！
霍颜忙转过身去，背对着这些突然变身的鹿蜀，霍家其他人慢了半拍，待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也和霍颜一样，忙转过身去闭上眼睛。
鹿蜀们动物形态时还算安静，一变成人就开始聒噪，脸上表情郁郁，一片怨声载道。
“怎么可以一天只审核十户呢！九州的官员们办事效率怎么还不如普通人？”
“就是呀！这得审核到什么时候？我们猴年马月才能回家呀！”
“早知道快点跑就好了，真羡慕那些跑进去的！最开始那一批还没有惊动官差，没有设置关卡。”
“是呀，我还觉得我跑得够快了呢！”
鹿蜀们一边大着嗓门聊天，一边从各自的背包里拿出备用的衣服，然后又将之前损坏的衣服捡回来收好。
缝缝补补还能穿呢！扔了多浪费呀？
霍颜都给看蒙了，确定所有鹿蜀都穿戴整齐了，她才转身就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于是这鹿蜀便将他们进去以后遭遇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每天只有十户审核名额？”霍颜和旁边的虎斑猫对视了一眼。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将所有异兽转移走啊！
然而让霍颜头疼的，却并不是这些无法安置的鹿蜀们，而是更多第二天被灵气吸引来的，平津地区的异兽。
第197章 不朽二
霍颜一整晚睡不踏实,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 发现身边床已经空了。外面传来敲门声，春巧问：“阿颜姐, 你起了吗？霍掌柜找你呢。”
一听是霍平文要找她，霍颜哪里还敢赖床，忙从床上爬起来, 连连道：“起来了起来了！你让霍掌柜等一下, 我马上下去！”
春巧下去报信了，不一会儿就见霍颜整理妥当，从她那小二楼里出来, 不由好奇：“阿颜姐，昨晚你门在如意楼里干什么了呀，我看霍掌柜慌慌张张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有今天咱们戏楼的生意好像特别好呢, 一早门口就排满了人……”
霍颜听到这里，哪里还顾得上解释，早饭都来不及吃便冲出家门, 还不忘回头交代：“春巧你不用跟我出去，帮我娘在家里看着如意吧！”
春巧这几天心情其实是有点低落的, 因为她发现，阿颜姐好像越来越疏远她了, 以前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她，最近却总是独自去戏楼处理生意。今天又是如此，明摆着戏楼里是出了问题的, 可是阿颜姐又让她留在家里。
难道是她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她家阿颜姐生气了吗？
春巧心里委屈，不过她一向唯霍颜马首是瞻，既然霍颜交代让她留在家里帮夫人照看如意，她便也只是在院子里呆呆地站了片刻，便往霍刘氏的房间去了。
“夫人，今天要给如意煮点粥……吗……”
春巧推开房门，好巧不巧，就在这时，霍刘氏怀里的小婴儿就这样大喇喇变成了一只白猫崽子。
春巧：“……”
霍刘氏和小白猫听见门口的动静，几乎同时扭过头来，用一模一样的眼神看着春巧。
小白猫从霍刘氏怀里窜出，迈着四只小短腿儿跑到春巧脚下，然后扬起猫脑袋，眯起眼睛笑，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虎牙。
而此时在如意楼大门外，已经集结了一大群人，将整条如意街都堵上了，引来不少街坊围观。
“霍家这几天是怎么了，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呢，就有不少人在如意楼大门口排队了。”
“是啊，就算是魏老板要上新戏，也不会这么邪乎呀。”
“我刚刚还听人说什么每天十户，怎么，现在如意楼的戏票还搞起了限量发售么？”
“八成又是阿颜那丫头想了什么新的方法，要对付那日本人吧？”
“是呀……说起来，那个日本人是不是已经接手了天美娱乐`城？”
此时在天美娱乐`城里，藤田俊吉脸色铁青，很不好看。
藤田俊吉：“怎么回事！今天为什么客人这么少！”
新雇来的一个中国经理瑟瑟发抖，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小声道：“对不起藤田先生，今天似乎很多客人都去了如意楼。”
藤田俊吉脸色更难看了，活像一个快要烂了的圆茄子：“废物！为什么在陈小姐负责时，这里的生意那么红火？到了你的手里，才一天，就会有这么大的差距！”
经理怂得大气都不敢喘，犹犹豫豫，才对藤田道：“藤田先生，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您……”
藤田俊吉：“说！”
经理：“我今天听说，陈小姐将这天美娱乐`城转卖给您之前，每天都会雇人冒充客人，频繁在天美娱乐`城内进出，以营造繁荣之象……”
藤田蓦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经理被吓得一哆嗦，声音更小了些，“就是，就是之前那些客人……都是雇来的，他们每天拿陈小姐给的工钱，扮演客人每天进出娱乐`城……”
这下连助手山田的脸色都变了，小心翼翼看着藤田俊吉，只见藤田俊吉额顶青筋直暴，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忽然呕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藤田先生！藤田先生！”山田和经理急忙上前扶住藤田，将人送去医院。
藤田收购天美娱乐`城时，被陈思妮趁火打劫狠狠敲了一笔，身为藤田俊吉的助手，山田再清楚不过，一旦娱乐`城的投资项目失败，藤田将面临破产的危险，不仅东北地区日本商会会长的地位难保，连军方也可能会放弃他。一个在华经营的日本商人，一旦失去了官方的支持，其后果不堪设想。
而在如意楼外，霍颜根本没有精力去操心藤田俊吉，她怕这么多异兽堵在街上，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于是忙让戏楼的伙计开门，将这些人放进去。
“小姐，这么老些人呢！都放进去？这，这也装不下呀！”伙计为难道。
霍颜：“先让人将大堂的桌椅搬到两侧摞起来，空出场地，让人在里面站着就行。”
“啊？站着？那，那合适么？”伙计此时还以为这些人是来戏楼看戏的客人呢。
“你就按我说的去做吧！”霍颜急道。
伙计们领命去了，如意楼内一片桌椅挪动声，将还在如意楼后台睡觉的柳平惊醒。
起初如意楼刚被霍颜盘回来时，因为不放心霍平文独揽掌柜之职，霍颜特派柳平来盯梢，柳平索性将后台一间耳室收拾出来，当做自己的住处，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即便后来霍颜已经完全信任霍平文，柳平依然住在如意楼里，没有再回霍家大院，一来是他素来不喜与人交流，这里安静，二来也是方便他闲来无事敲敲打打，研究新的鼓点，不会影响到别人。
柳平依然睡眼惺忪，如在梦中，听到外面的响动，出来探看，讷讷道：“你们，在干什么……”
“啊，柳先生，您醒了！是不是声音太大吵到您了？今儿的客人有点多，小姐让我们将桌椅搬开，腾出更多的地方来呢！”
柳平是如意楼内仅次于魏老板的角儿，因此伙计们对这位坐槽先生格外恭敬。
柳平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又梦游一样准备缩回自己的房间。
“对了，柳先生，昨晚您在戏楼里，可曾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小伙计还惦记着昨天那群奇怪的客人，好奇向柳平打听。
“啊？”柳平一呆。
“就是昨晚呀，不是来了好多外地客人吗？说话都挺奇怪的，霍掌柜还特地让我们先走，说那些人是小姐请来的，您知道那些人的来头不？”
“是啊是啊，柳先生，我还听人说，昨晚这边地动了呢！但是好像只有如意街上的人感觉到了，我们家那边就啥事儿都没有，您昨晚睡在这里，倒是说说，真的地动了？”
“啊？”柳平表情一派茫然。“昨晚地动了吗？”
一众等待八卦的小伙计全都无语了，这柳先生平时就总是浑浑噩噩的，快要把自己活成空气，如果霍家班的故事写成一个话本子，他绝对就是那种开头出场露了个脸，然后就凭空消失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