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唯唯诺诺的不大敢说话。
说句不好听的,便是皇后娘娘当真病了,按照规矩,也不该是德妃来接受这位诰命们的请安,宫中照常收了牌子,还以为是方皇后的病好了,哪里知道方皇后的病仍旧没好,见诰命们的换成了德妃。
都是在京城勋贵圈里混的人精,哪里不知道这平静的水面底下隐藏着波澜,便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插话。
德妃倒是笑了,先问长安长公主:“怎的长缨公主没来?”她说着又叹了口气:“虽说之前的事她们的确做的不对,可圣上仁慈,听说她病了,还问了好些次她如何了的话,本宫这里也替皇后娘娘发了赏赐下去,不知她可好些了?”
她这话让人没法儿接。
替皇后娘娘发了赏赐下去,这是怎么说?
皇后再病,中宫总是中宫,料理这些事物的总该是中宫,德妃不过是照管宫务,可是如今手却越伸越长了。
长安长公主府隔了好一会儿才谨慎的道:“长缨一向病着这几日才好些,等她好了,自该来同圣上和娘娘拜谢。”
德妃啜了一口茶水漱了口,拿帕子按住嘴角轻轻点头,又回头去看卫老太太:“老太太向来身子可好?本宫听说进了夏日里各家便轮着要开荷花会赏荷花,这么点大的小姑娘,老太太也别太拘束了她们,我看前阵子七小姐就跟从前不同了,可见孩子们还是要经常出外走动走动。”
卫老太太面上便很是为难:“正是为着这事儿愁呢,还想来请皇后娘娘的示下,郑王妃的冥诞眼看着就在眼前了,安安也该替王妃斋戒祈福才是……”
德妃便挑了挑眉,叹了声气:“是了,倒把这事儿忘了,是本宫的不是。既然是郑王妃的冥诞,寿宁是做女儿的,自然该斋戒一整月替王妃祈福的,便就这么办罢。”
竟然连知会也不知会凤仪宫一声,就自己做了决定。
众人各自觉出不对来,便愈发的安静老实了。
德妃再同她们略说了一会儿话,才让她们散了。
长安长公主一出宫门便皱了眉头。
德妃这也太猖狂了一些-----中宫还在呢!
只是……她有些烦恼的看了一眼彭家早就送来的帖子,很是有些犹疑。
彭家送来的这个所谓荷花宴的帖子,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去了的话,无异于就靠拢德妃了,可是德妃这肚子里,可还不知道是男是女。
退一步来说,就算也是个小皇子,到底前头方皇后生的那个,占着长又占着嫡呢!
她咬了咬唇,回府便问了长史。
长史眉头也不曾抬一下:“公主实不如按兵不动……”他摸了摸自己那把山羊胡子,轻声提点:“圣上对中宫,总是不同寻常的。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啊!”
隆庆帝还是一天三回的往凤仪宫去,只不过方皇后不大爱见他罢了,否则这宫务,早就收回去了,哪里还轮得到德妃来掌管?
“可是……”长安长公主心里叹气:“中宫性子被养的娇贵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回转。”
方皇后仗着隆庆帝的宠爱,竟真的跟寻常人家的夫妻似地,跟隆庆帝闹起了别扭,这都几个月了,仍旧还是不肯理会隆庆帝。
可德妃那边却动作频频,这么下去,恐怕隆庆帝那边的耐心,也会有用光的时候。
方皇后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母仪天下的材料,等着她低头,谁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到那个时候,再投向德妃,恐怕就有些晚了吧?
长史拈着胡子微笑:“时候差不多了,中宫总要出手的。公主不如先坐山观虎斗。”
长安长公主想了一回,只好点头。
卫老太太如愿让卫安能安生个把月,有了名正言顺的由头打发彭家和长缨公主府,却也并没能觉得轻松些。
宫里这么多年都没能斗的起来,谁知道不过从方皇后有孕开始,竟就开始波涛汹涌起来。
德妃仗着对隆庆帝的救命之恩和肚子里的皇嗣,再加上掌了这大半年的宫务,眼看着野心渐渐的就被养大了。
她蹙着眉头想了一回,问卫安:“这就是临江王那边的后手罢?”
卫安抬起头来看着她。
她便轻声说了下去:“临江王早把方家和方皇后的性子做派都摸了底儿掉,方皇后因为一个方正荣,从前还能跟圣上冷战个把月,现在她娘家的体面几乎就算是彻底完了,更不能跟圣上甘休。她又被圣上惯坏了,发起怒来不会管后果……”
“可德妃却不是省油的灯,借着这个空站稳了脚跟。”卫老太太声音平静,眉眼间也平静的很:“这看在方皇后眼里,便更觉得圣上是变了心,冷待了她……”
方皇后心里不会甘心的,而人一旦不甘心了,怨恨就容易滋生。
德妃眼看着也不是好相处的人…被养大了胃口,就很难再重新回去吃清粥小菜了。
这两个女人,恐怕迟早要斗得不可开交。
而这样一来,后宫恐怕就真的又要重新掀起风波了。
临江王倒真是计之深远,一个连环计,把端王和方家连同方皇后和德妃一并圈了进去,哪一个都没落下,到时候这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卫安替卫老太太把已经盛好的凉茶往她跟前送了送,笑了笑便道:“横竖跟咱们没关系,我要斋戒一个月呢……外头的事,跟咱们都不相干的。”
卫老太太便点了点她的鼻子,忍不住跟她相视一笑:“你这个小狐狸,原来都已经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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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擂台
长缨公主府到底还是顺顺利利的把这回的宴席办好了,宫里虽没赏赐下东西来,可长安长公主却亲自过来了,握着她的手叹一声:“德妃娘娘问起了你,我只说你身子不好……”
眼看着长缨公主府已经彻底落魄了,德妃竟还问了一声,长缨公主牵起嘴角笑了笑,便道:“这不是在问我,这是在跟皇妹你招手呢。”
她也不藏着掖着了,直白的摊开来跟长安长公主说:“原本帝后定的是桂娘嫁过去……可现在桂娘眼看着是不行了,皇后娘娘如今又不管事,德妃娘娘怕是想着想替圣上料理了这桩心事,所以才刻意递了话头给你,想着跟你亲近。”
长安长公主幽幽叹了口气,眼神变换,片刻后才摇头:“我倒宁愿阿晟离这些远远的。”
长缨公主不再多说,只问起了卫家:“她们这回进宫去,说了什么?”
长安长公主度其心意,把卫老太太说卫安想替郑王妃的冥诞斋戒一月的事说了,又道:“德妃娘娘当即就准了,并不曾去问过皇后娘娘。”
早就料到卫家要进宫去告黑状的,长缨公主冷冷的笑了笑。
长安长公主见她状态不大好,便着意说些高兴的事来哄她开心:“听说沈家这回来的孩子,极为不错?”
长缨公主嗯了一声,面上果然活泛了些:“长得好,人才品貌都极为不错。”
长安长公主心中一顿,才道:“既然如此,也该早些把事儿给定下来。”
“可是我看准了,沈家却并不曾给明话。”长缨公主往后靠在装了药材的用竹丝编成的软枕上头,有些心烦:“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变故。”
若是真有变故,要再寻好的去,也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着实有些心烦。
长安长公主也不好再说,劝了她一会儿,见了见李桂娘,回家便把女儿给叫来跟前,盯着她半响,才问她:“我之前一直不曾问过你,这桩事,是不是你在中间知道些什么?”
仙容县主跟母亲向来是很亲近的,一听她问便知道她在问什么,迟疑片刻才在母亲跟前承认,往她身边靠了靠:“我并没出手,只是告诉桂娘,卫安就住在隔壁。”
她见长安长公主面上没什么表情,停了一会儿才又道:“然后只是在表哥和桂娘出手之后,提点了一下卫安,是谁在背后出手罢了。”
长安长公主冷静点头,问她:“还有别人知道么?”
“没有!”仙容县主急忙否认:“我提点的很小心,别人是不会知道的。”
长安长公主摸了摸她的头发,眼里闪现一点复杂的笑意:“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想法子,这原也没错。桂娘原本也挡在你前头太久了,我知道你的委屈……”
仙容县主咬着唇没吭声。
长安长公主便道:“可你到底还太小,做事容易露了痕迹。我看你姨母对这件事,很是起了疑心-----她恨自然是恨卫安和定北侯府的,可是到底事情是在你哥哥请客的时候出的,她恐怕也对你有几分疑心了。”
否则今天也不会出言试探。
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她很知道长缨公主是什么人,换做她平时的脾气,自己不要的也不会给别人,这回却还特意点明了,让仙容县主去争临江王世子妃……
仙容县主便有些紧张:“那……那怎么办?”
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她没料到卫安的手段如此了得,竟能一下就把长缨公主府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连李韶的死,她也总觉得有些不对之处----她也觉得李韶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如果没有人在里面动手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回京的。
这中间,大约是卫安的手笔。
可是卫安真有这样本事的话,在借用了她的手之后,仙容县主倒是有些慌了,同时又生出些忌惮来-------聪明的人都是不喜欢被人利用的,她把卫安利用了一番,不知道卫安那边也能猜出来的话,会对她怎么样?
长安长公主轻轻朝女儿笑了笑:“现在才来问我怎么办?”
她半点儿犹豫也没有,吐出一口气来:“能怎么办?既然你要那个位置,扶着你上去便是了。只是有一点,那边眼看着只会一天不如一天了,倒是卫家,没必要得罪的话,不得罪为好。”她看了女儿一眼:“到底……郑王好似对这个便宜女儿挺上心的,你往后收敛些罢。”
仙容县主低声应是,想了想,到底还是把卫安可能杀了李韶的事隐去不提。
长安长公主便又跟她说起宫里的事来:“这回幸好没带你进宫去,最近你都少往宫里走动罢,等到皇后娘娘病好些,你再往里头请安去。”
她仔细想了想,也觉得长史说的有道理,两宫打擂台,恐怕还是方皇后那里胜算多一些。
只是不知道这阴沉沉的天,何氏才会炸响第一道雷。
这雷却打的比她们预想的还要快些。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本该钦天监算了日子,这一天小皇子是不宜外出走动的,尤其是入了夜,更是严禁走动,怕小皇子年纪小,被东西冲撞了。
可谁知道,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夜里奶娘抱着小皇子去给方皇后看时,走在廊下,竟被飘进来的纸钱灰惊了一跳,从而吓得滑了一跤,竟跌了怀里的小皇子。
虽然小宫人们见机的快,眼疾手快的扑在了地上当了人肉毯子,可小皇子到底被惊着了,当天夜里便发起了高热来。
太医和供奉们都被提了去,忙活了一晚上,总算是让小皇子的烧退了下来。
可是事情却没完。
宫里是严禁烧纸钱的,就算是中元节,烧纸钱的地方也都有严格的规定,居然有人烧纸钱烧到了凤仪宫的宫苑外头,这事儿实在是闹的大了。
方皇后险些被气病,她还没说什么,外头的御史们却闻风而动,纷纷上奏说德妃治理六宫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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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8章 两宫
小皇子这病来的快,去的却慢,烧早上退了,到了下午跟晚上便又重新烧起来,反反复复总是个没完处。
方皇后衣不解带的精心照顾着,根本没有精力过问外头的事,可就算是这样,小皇子的病还是一路沉重下去,到第十天上头,下午没烧,晚上也没烧,一直悬着心的众人终于都松了口气,满心以为这回总算是好了,连带着太医们也都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隆庆帝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儿子一病,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下了朝便往凤仪宫跑。
那个在外头烧纸的小宫娥也被抓了出来,说是冯贵妃宫里曾经伺候的宫人,念着冯贵妃的一点儿恩情,所以才在中元节给冯贵妃烧纸钱。
如今隆庆帝且还顾她不上,德妃却急的素衣脱簪天天来凤仪宫请罪。
一连也跪了十几天了,隆庆帝每每来凤仪宫就一眼能瞧见她,叹口气想要叫她不必跪了-----毕竟她也还怀着身孕呢,可是里头却又闹了起来。
小皇子又发起烧来了,这回还伴随着高热和惊厥,过一会儿便要抽搐一下,皇后娘娘几乎要急疯,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一手背,抱着小皇子哭的声嘶力竭。
隆庆帝更是惊怒交加,盛怒之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德妃一众人等通通被他抛到了脑后,一叠声的让安公公去请院正他们。
太医们原本就大部分都守在凤仪宫偏殿随时待命,一听见传召立即就来了,上前看了却都有些束手无策。
小皇子到底太小了,这高热持续不退,恐怕到时候要烧坏了脑子。
可是要他们下重药立即给小皇子退烧,那也是极大的风险----这么小的小孩子,哪里能承受的住重药?可别一剂下去,情况更加糟糕。
连院正也大汗淋漓的跪在地上,一时之间想不出法子。
隆庆帝气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了,指着太医们怒骂:“若你们治不好小皇子,全都提头来见!”
最后还是孔院判壮着胆子,看了院正一眼,轻声凑在院正耳边说了几句话。
院正回头去看他,迟疑片刻便对隆庆帝磕头:“圣上,去年年初,京城曾爆发过一次伤寒病最后是定北侯府的药铺献出的药方,我们太医院经过改良,才算是遏止了这场伤寒。现在小皇子这样的症状,倒是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