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思甜转过身,看着张顺才的背影,以往张顺才见着她都是当成空气,完全不理会她,今天怎么忽然这么关心?
她的眸光微冷,最后看了张顺才一眼,转身向着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贝思甜便感觉到一股十分压抑的情绪扑面而来,她知道秦氏和罗安国根本接受不了这件事,虽然罗安平的小命当时救过来了,不过杨五郎也实话实说,后边这一关不好过。
伤口八成是会感染,发高烧不怕,就怕高烧不退,那就真的麻烦了,消炎药也只是能够扛过去的可能性之一,不过这种状况即便去了医院,恐怕活下来的几率都不大,毕竟孩子太小了,伤口太深了。
杨五郎也不想再给两口子希望,然后再让他们的希望重新破灭,那样太残忍,索性他就一股脑的说了,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他这么说,其实心里感觉就不乐观,他觉得罗安平抗不过去。
贝思甜刚进了院子,就听见秦氏的哭声,她忙快走两步,进了东屋。
进去之后便看到躺在炕上的罗安平双颊坨红,显然已经开始发烧了。
罗安国也没心思卷烟了,呆呆地坐在炕上出神,眼底一片死寂。
贝思甜毫不怀疑,如果罗安平抗不过去,这两口子八成会跟着一起去了。
农村人最看重的就是孩子,生了孩子所有的一切就都在孩子身上,孩子没了,也就没了盼头,这日子过着也就没意义了。
贝思甜没有多加劝慰,这时候说什么都是白话。
她检查了一下罗安平的伤口,已经有些发红,她回了西屋,关上一层薄板门。
她把大门插上了,秦氏和罗安国没心思管其他的,她决定在这时候点灵成符。
因为已经有过一段时间的制符,已经不存在适应性的问题,贝思甜如同上辈子一样,动作娴熟,姿态优雅,顷刻就制成三张玄符。
因为她现在受到精气神的影响制出的玄符效果有限,所以她保险起见,仅是清理伤口的玄符便制作了三张,这三张化成符水涂抹于罗安平的伤处,可以起到极大的保护防护作用。
这种玄符清理的是伤口内在的污秽,也就是这边所说的细菌一类,不过要等伤口稍微稳定一下,这也是为什么她现在才制符。
将一张玄符化成符水,贝思甜便端着小碗开始给罗安平涂抹,她放的清水不多,液体稍稍有些稠,这样也好附着在皮肤上。
虽然浪费了一些,但是大部分的符水都被贝思甜涂抹上去,等着符水一干,就会形成一层特殊的保护膜。
一共三张玄符,是今天一天的用量。
秦氏和罗安国一个眼神呆滞的默默垂泪,一个眼神空洞的出神。好似都没有看见贝思甜的举动,
贝思甜暂时也没有时间去顾及他们,做完这些,她擦掉额头上一层薄汗,准备休息一下,临近傍晚的时候准备制作愈合的玄符,这玄符就要配合着消炎药使用。
第55章 难关
白天的时候,罗安平高烧已经起来,秦氏强打起精神,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照顾着罗安平。
秦氏再是要强,也是个女人,还是个以孩子为重的女人,眼看着唯一的孩子有要夭折的迹象,她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比一般人强很多了。
秦氏早已失去了主心骨,此刻是贝思甜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罗安平脑袋顶上敷着浸过冷水的毛巾,每隔一个小时,秦氏就会按照贝思甜的意思,给罗安平前心后背以及腋下用温水擦拭。
贝思甜也没打算让罗安国干呆着,让他用拇指肚揉搓罗安平的脚心和手心,搓红最好。
有事干,两口子也就不至于胡思乱想。
贝思甜苦于精气神没有恢复,否则不需要消炎药,她依靠玄符便能让罗安平度过这一关,而且相当有把握。
现在,她只能在消炎药的配合下,利用玄符治疗,如此也是差强人意。
贝思甜切下一片何首乌塞进罗安平的嘴里,功效和有年份的人参自然是有差距,可有总比没有强。
贝思甜将一切都想到后,最后准备给他喂下符水。
她先将消炎药混着水给他喂了下去,幸好他虽然重伤昏迷,却还有吞咽功能,不然又要费一番功夫。
她计算着时间,在消炎药起了作用之后,将符水小口小口导入他的嘴里。
符水不能浪费一丝一毫,否则效果还会打折扣。
“你为啥给他喝那么多水?”秦氏抬眼看见贝思甜将一碗水往下灌,不由问道。
“这不是水,这是我调配的药。”贝思甜将最后一点符水喂下,松了口气。
秦氏没说话,那分明就是清水。
罗安平整整高烧了三天,这三天贝思甜忙得像个陀螺,白天做饭她不假任何人之手,特意多放了何首乌和黑枸杞以及其他的一些药材,虽然影响口感,可她现在急需要补充营养。
秦氏和罗安国也没闲着,两个人都没时间多想,即便如此,偶尔还是会看着罗安平出神叹气。
这几天杨五郎天天往这边跑,看见罗安平果然到了这一步,跟着直叹气。
看见贝思甜喂符水,便也问了几句。
“我爸是中医,自小也教导我,只不过从来没有用上过。”贝思甜如是说,算是第一次正式将自己介绍了出去。
“这药怎么没颜色?”杨五郎道,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药汤子。
贝思甜微微一笑,不做解释,有没有效果,过了今天晚上就知道了。
贝思甜就算是解释了,杨五郎也是不信的,他虽然不是中医,可也知道那些药材混进去,绝对出不了清水!
这两天罗爱国和罗旭强也都时常过来,罗老太太也跟着罗爱国来了两趟,秦红梅百般不情愿的被拉过来一次。
到这就开始倒苦水,上边养着老的,下边养着小的,家里就靠着罗爱国和罗旭强两个人挣钱养活一大家子,这日子过得如何如何苦等等。
话里话外就是告诉罗二家,她家没钱,不要想着跟他们借钱!
杨五郎和媳妇马氏在一边听的直翻白眼,这哪是亲兄弟,就是她也冷不下这个心!
有这么个嫂子,不分家肯定安宁不了,分了家都不得安宁!
罗旭强一听见秦红梅开口,就赶紧出去了,他怕一会臊的下不来台,罗爱国没办法,他在这秦红梅都不断的说,更别提他不在这,指不定说出什么来。
秦红梅也是个有心眼的,她就是自家日子多么不容易,一个字都不提不要借钱的事情,弄得罗爱国想要叱责都没办法。
杨五郎夫妇听不下去,干脆走人了。
贝思甜放羊回来秦红梅在那满嘴跑火车,面容一冷,秦氏现在哪有心思搭理她,心气都快散了,她要说什么就让她说去吧。
“大伯来了。”贝思甜进了屋。
秦红梅一看见贝思甜回来了,眼皮子一耷拉,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前两次的事儿她还没忘呢。
“小甜儿回来了。”罗爱国回了一句。
贝思甜上前看了看罗安平的状况,今天晚上是最重要的一晚,只要罗安平温度降下来,就没问题了。
“娘,该给平安吃消炎药了。”贝思甜对秦氏说道。
秦氏有些木然,对贝思甜的话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她起身就去拿柜子上的消炎药。
秦红梅一听几乎瞪圆了眼睛。
谁不知道消炎药贵啊!
“这是从杨五郎那拿的消炎药?”罗爱国看着那盒子,暗道一般从杨五郎那拿药,都是用纸包的,他从来不给盒子的。
“不是,是从镇上买的。”贝思甜在秦红梅好奇的目光下,将消炎药混着水喂给罗安平。
“这半盒不少钱呢吧?”秦红梅在一旁问。
贝思甜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随后叹了口气,道:“这半盒就要三块钱,这三块我是跟人借的,还不知道怎么还呢,平安腿也伤了,接下来还要花很多钱,大伯,你是他亲大伯,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秦红梅一听跟人借的,立马就站直了身体退开一步,待听见她最后一句话,脸一变,抢话似的对着罗爱国说道:“当家的,我给平安留了两个鸡蛋,刚才忘了拿过来了,你去拿一趟去!”
罗爱国低着头不说话,秦红梅顿时急眼嚷了两句,他才梗着脑袋出去了。
罗爱国刚一出门,秦红梅突然好像想起什么,喊了他两句,跟着追了出去。
鸡蛋会不会真的送来贝思甜不关心,看见将碍眼的吓走了,她便专心照顾其罗安平来。
“娘,你得吃点东西,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今天晚上对平安来说至关重要,你要是先扛不住了,平安可就真的没希望了!”贝思甜用罗安平当借口。
秦氏叹了口气,去外屋灶台上吃饭了,罗安平只要能活下来,就算是瘸了,她也认了!
“爸,你也得吃饭。”贝思甜看向罗安国。
罗安国胡子拉碴的,这几天干的最多的就是发呆,听见贝思甜的声音,他茫然地抬起头来。
平安要是没了,他也就不活了,那样都落个轻松,倒也好。
第56章 救醒
贝思甜给他们煮的粥里也放了何首乌切片,不然只喝粥,肯定是受不住的。
秦氏喝完粥,稍稍有了点精神,坐在炕沿儿上看着罗安平就发呆。
“娘,白酒找来了吗?”贝思甜问道。
秦氏抬起无神的双眼,点点头,“跟巧娘换了点,你要这干啥用?”
“给平安擦前心后心,手心脚心。”贝思甜看了罗安国一眼,又看向秦氏,“今天晚上对平安来说很重要,他能不能挺过来,就看今晚了,娘,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平安有很大的几率能挺过来。”
秦氏抬着脑袋,只能模糊看清楚贝思甜的嘴巴一张一翕,可是即便看不清楚,她也能感受到贝思甜的认真和恳切。
秦氏心里终于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拿过那点白酒,沾在手心里开始给罗安平擦拭身体。
罗安国半晌之后也吐出口浊气,孩子会不会跟他一样残废先放到一边,先保住一条命是真的!
先前他一想到孩子要是跟他一样了,还不如就这么去了,那样也省的遭罪,也省的拖累秦氏。
可怎么都是亲爹,眼睁睁看着孩子就这么没了,他这心里还是过不去,也不再去想七想八,先想办法救回孩子一命再说。
杨五郎显然是没有办法了,按照他的意思,要不听天由命,要不冒巨大的风险送到市里医院。
从这到市里要二百多公里,坐车就要五六个小时,这一路颠簸,罗安平哪里受得了!
他们这当父母的都差点放弃,贝思甜却执着坚定地一直在努力救治罗安平,就冲着她这股韧劲,就让罗安国惭愧不已。
罗安国的体温一直持续在高温状态,因为没办法测量他的体温,所以贝思甜只能放弃记录,持之以恒地给他的身体散热。
除了手心脚心和前心后心之外,腋下一直在用温毛巾热敷,这样的散热效果比在额头上敷冰水要有效。
秦氏每次看到贝思甜给罗安平灌下她制作的药水,就忍不住多看一样,人家的药汤子都是暗褐色的浓汤汁,怎么到了她这里这么清汤寡水的。
不过秦氏也没多问,问多了她也不懂,杨五郎也没别的办法,她除了听着照做,没别的办法。
三个人一直忙活到半夜,直到后半夜,罗安平的高烧才逐渐褪下去。
摸着罗安平的额头不再那么滚烫,贝思甜轻轻松了口气,只要高烧下去了,他这条小命就算保住了。
贝思甜想到灌下三道符水,配合着消炎药才有了这些效果,不由地苦笑,这种尴尬的状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的精气神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再恢复,可大大小小的事情让她觉得,速度还是太慢了。
罗安平的高温褪下去之后,便进入了沉睡,这场大难对他来说是一场巨大的消耗,唯有沉睡还能补充一些消耗。
摸着罗安平已经凉丝丝的额头,秦氏喜极而泣,和小命比起来,她现在哪里还会去管是不是会残废,只要能活下来,给她一个盼头,她也不至于会崩溃。
罗安国也是长吁短叹,真真是没想到,人居然就给救回来了,还是他们三口子一起给救回来的!
这里边贝思甜当然要居首功,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一个瘫子,还能亲手救回自己的儿子!
罗安国的心境悄然有了一丝变化,他看着罗安平默默流下眼泪。
罗安平救回来了,杨五郎第二天来的时候是准备报丧的,结果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消息。
以靠山村的条件,这种大伤根本就是等死,你说去镇上的卫生所?
去了那除了死,还会被坑一大笔钱!
可谓人财两空。
大多数村里的人遇到这种严重的状况,就是听天由命,有条件去市里的,也会选择拼一把,不过一般到了半道上人就没了,所以汽车根本不愿意拉,也没地方放人。
杨五郎忙回去拿了听诊器,给罗安平做了一个大概的检查,发觉他现在不管是心跳还是脉搏,都已经恢复正常。
他抬起头来啧啧称奇,随即又察觉到不合适,忙讪笑道:“秦嫂,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没想到小甜儿真的懂医。”
秦氏憔悴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连连点头,“谁说不是呢,小甜儿这孩子就是被她那后娘给坑了,要不多好的一个孩子,差点就这么给埋没了!”
杨五郎对秦氏对自家人的自夸自卖倒没觉得什么,贝思甜最近一段时间是不一样了,听说成了宝娘绣坊的绣娘,他媳妇说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就是巧嫂子的手艺人家都看不上。
“小甜儿呢?我想问问她情况。”杨五郎心里存了一些疑惑,中药那些药汤子不可能见效这么快的,到底怎么回事,还要找正主问问。
“回屋睡觉去了,忙活了一夜,还不让她歇会。”秦氏说了一句,可不打算让杨五郎扰了她的觉。
杨五郎也不可惜,早晚能见着,又给罗安平检查了一番,这才走了。
大上午,两口子也都补了一个踏实的觉,从来没觉得睡觉这么香甜。
当天夜里,罗安平就醒了过来,一醒过来就喊饿,秦氏喜滋滋的就要去给做饭,被贝思甜给拦下。
贝思甜熬了一碗清淡的白面糊糊,里边放了一些盐,还少见的点了点香油,自然也少不了何首乌黑枸杞这些补气补血的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