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荣——白小圆
时间:2019-03-30 09:11:21

  净善的面上终于露出惊惧之色,浑身瑟瑟发抖,他顾不上再看其他人,战战兢兢地说:“云……云……云公子说的没……没错……。”
  净善说完,瘫成一团,跌坐在地上,面容灰败,全然没有半分刚才从容的模样。
  此言一出,只听“啊!”的一声,顾婉柔惊叫出声,接着便生生昏死过去。
  顾婉容一脸仓惶地抱着妹妹的身体。
  李朝雨极快速地冲到她们身边,又是掐人中又是呼喊,一时乱作一团。
  赵君洁急忙喊人过来,低低吩咐几句,就见几个婢女抬了榻几过来,将顾婉柔放到上面,慌忙抬上楼去。
  待这群人浩浩荡荡地上了楼,大堂便恢复一片死寂。
  容羽已经将软剑收回腰间,负手而立,面容含笑,一双桃花眼却是锋芒毕露。
  赵飞白脸色铁青的立在净善旁边,咬牙切齿似要吃人一般。
  周明煦怔怔立在那里,身子板得笔直,目光沉沉,再无半点柔情蜜意。云初看在眼里,知道这厮心中肯定是捶胸顿足悔不当初,心中相当舒爽。
  张五郎和其余几个勋贵弟子,仿佛全然看不见他们之间的暗涌,满脸好奇地只是围观着那几个佛牌。
  云初站在容羽背后,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半点神色。
  从容羽的数术射覆开始,一步一步将她引入局中,不动声色、漫不经心,却在处处算计,步步紧逼。
  这场局若是输了,她免不得要落上个攀附权贵、装神弄鬼的名声。更甚至,父亲云颂也会沦为笑柄。
  赵飞白为了向顾婉容献殷勤,便将她云初的名声随意拿来取乐。
  也得问问她愿意不愿意!
  “天色不早,吃顿饭弄得人仰马翻,还真是够折腾。这局云七赢了,赵世子和周世子可别忘了做水陆道场哦!”
  听到这个慵懒的女声,张五郎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随即他面上带着纨绔的笑容,点头附和道:“阿瑶说的极是,飞白和周世子,明日记得去捐功德。按照之前约定,记上云七娘和顾大娘子的名字!”
  话音刚落,众人便看到云初步履轻缓地走到堂中,施礼道:“在下还有一个请求。”
  “云娘子请讲。”张五郎笑眯眯地说道,语气却带着几分敬重。
  “此局射中纯属侥幸,那些阴牌上的死气太重,还请世子转交给慈云大师,好生超度才是。”云初诚恳请求道。
  张五郎收起笑容,认真回道:“那是自然,必会让慈云大师专门为这几个可怜人,好好做场法事。”
  见云初面上还有踟蹰,张五郎又问:“娘子可还有什么为难之处?”
  “云初自知才疏学浅,登不得大雅之堂,以云初之名捐功德,实不敢受。”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赌注作罢的意思?
  正在疑惑间,听到她又说:“世子们慷慨解囊,超度亡魂,是一件天大的善事,还请以两位世子的名义捐献才是。”
  “刚才顾家姐姐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云初心下感激涕零,若没顾家姐姐,就无这一万两银子的功德,还请两位世子将顾家姐姐的名字记上一笔才是。”
  说罢,再次拱手施礼,与容羽一同告辞离去。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食肆门口,众人才反应过来,在座的都是人精,整件事情即使当时看不出来,现在回想一遍,未必看不出端倪。
  因此……众人看向赵飞白的眼神,又意味深长了许多。
  ……
  “你如何得知那邪僧手里有阴牌?”一直走到静安园,容羽才出口相问。
  占卜亡魂这事,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容羽和父亲。
  云初料定容羽会有此疑问,面上没有丝毫慌乱,也不打算隐瞒,认真回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痊愈以后,我能感应到死气……”
  容羽了然地点点头,面上却没有半分惊讶之色,像是早知如此一般,倒让云初大吃一惊。
  她不自然地绷直身子问道:“师哥为何不惊讶?”
  容羽看她一眼,笑着道:“师父曾说,师妹的命数与人不同,想必便是这个。”
  云初仔细端详他的神色,发现并无不妥,压下心头的疑惑,朝容羽拱手道谢:“今日之事,若非师哥在场,恐怕难以善了,小妹在此谢过。”
  “师妹多礼了,今日我若不在,想必这射覆的局也做不起来……我与飞白自幼相识,还第一次见他这样,实在令人费解。”容羽沉思道。
  云初眨眨眼睛,连师哥这样的人都没看出端倪,难道今日的局她也白白辛苦一场吗?
  “师哥与赵世子相识多年,没看出来……他今日为何为难于我么?”云初低声询问。
  容羽看着她瘦瘦小小的身影,面上是藏不住的沮丧,心思一动,试探道:“莫非……因为顾家大娘子?”
  云初松口气,拍拍胸口,一脸后怕道:“我都已经做的那么明显了,若是连师哥这么聪明的人都看不出来,那真的就白白陪他们演这么一场了!”
  容羽有些哭笑不得,他常年与师父在一块,对于男女之事实在不甚在意,现在经过云初提点,略一思索,便将前前后后想个明白。
  “捐功德不挂名……你是要向他们示弱?”容羽又问。
 
 
第073章 为进
  “赵飞白既能与师哥做朋友,想来人品能力不凡。只是……从今日之事来看,恐怕他痴恋顾婉容已然陷入偏执的境地,赢了赌局,让他们把银子扔水里,我已经满足,适可而止才是万全之策。”
  云初顿了顿,又说:“况且,除了银子,我还让赵飞白又输了一个承诺给顾婉容,想必这个结果,他虽然失点面子,心中却未必真的恼我。顾婉容那样的身份,赵飞白再走下去便是飞蛾扑火,到时候自有人来收拾,我何必以卵击石,将自己搅进他们的浑水里去。”
  容羽闻言,看她的眼神又有几分不同,“若师父知道师妹如此明白,心中定是十分欣慰……师父原本让你离府搬到这里,是想让你清静几天,却没想到,这佛门净地也有是非……”
  云初展颜一笑,抖开折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师哥多虑了,此处甚好。若非搬来这里,也不会与师哥如此这般愉快长谈,更不会遇见三姐。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世上本无桃源,净土自在人心。”
  容羽看着眼前,笑的风光霁月的少女,面容微怔。
  自从大难不死以后,每次见到师妹,似乎都有一些新的变化,这些变化充满了未知与惊喜,让人心生愉悦。
  “如此,我便放心了。”容羽笑着说罢,朝她摆摆手,缓步朝山下走去。
  云初静静地站立,看着容羽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升起一股怅然。
  上一世他为了父亲,陷入死地;今日,他为了她,持剑相护;
  若父亲与她,不再身陷险地,他早夭的命数,究竟能不能破?
  ……
  入夜,天气乍暖还寒,夜凉如水。
  云初坐在床头,怔怔地想着白天的事。
  净善的出现,让她意识到一个问题,现在正在发生的,可能也是以前发生的,只是上一世她远远地避开了般若寺,便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事情。
  赵飞白对顾婉容的感情,从他兄妹二人对顾婉容的维护来看,绝非朝夕之事。
  如此,这场宴会,在上一世,也必然会发生。
  可能唯一不同的是,因为她的介入,净善提前出现在那群勋贵的面前。
  上一世想必净善也曾在顾家姐妹进香的时候,在般若寺周围苦苦等待时机,然后抓住机会一飞冲天。
  上一世顾婉容的死,究竟是不是顾婉柔所杀?顾婉容死后,赵飞白又做了什么?李朝雨整日跟在顾婉柔身边,李家又是如何谋的从龙之功?
  谦王,娶了赵飞白的妹妹,又是太妃之子,这条龙究竟是不是那条金龙?
  周明煦在上一世有没有出现?李朝雨对于周明煦的好感不是一点半点,若周明煦透出求娶的意思,李家必然欣然允之。
  一个从三品的闲官,一个四品的实权,背后还靠着平乐侯府,怎么看,都是后面那个更加划算……
  周明煦最后为何会选择娶了自己呢?
  条条线索在云初脑中纷乱杂陈,她现在只恨以前对朝局了解的太少!
  楚沄飘然进了房间,见云初披头散发地坐在床头发呆,径直走到床里侧,双手支在脑后,躺了下来。
  “今日你们在食肆,可真够热闹的。”楚沄淡淡地说,声音中有种意味不明的情绪。
  云初转头看向他,“白天你也在吗?那食肆可是你的产业?”
  “我虽然不在,这样的事情,还是要禀报我知晓的。产业么……算是吧。”楚沄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你可发觉出什么没?”云初问道。
  “你跟那个周明煦,有仇?”楚沄突然问道。
  云初一愣,看向他,脱口而出,“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楚沄低低笑了起来,云初第一次发现,他笑起来的时候,瘦削的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下巴上的美人沟也会越发深刻一些。
  “你还没回答我呢。”云初催促道。
  “大哥与婉容的婚事,是太祖定下的,赵飞白在做无用功,婉容不会那么傻。”楚沄中肯地评价道。
  云初撇撇嘴,“顾家的这两个姐妹,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善良不善良的,便不是我要操心的事了。”楚沄笑着说道。
  “你对吏部侍郎李元洲知道多少?”云初迟疑地问道。
  “是个聪明人。你为何对他感兴趣?”楚沄挑眉问道。
  云初心思一动,面上带了几分郑重,试探道:“若我说……十年之后,太子之位不保,你可愿意信我?”
  楚沄闻言,猛然坐起身,狭长的凤眼微眯,面上带出冷意:“谁会上位?”
  “不知。会不会是你?”见他毫无道理的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云初心下一松,反问道。
  楚沄气笑了,“在你眼中,我是抢亲哥哥位置的无耻之人吗?”
  云初讪讪一笑,看来楚沄和太子的感情不是一般地深厚呐。
  “你的目的是什么?”楚沄问道。
  “我只想保父亲和师哥一命。”云初眼中满是坚决。
  “他们会卷入其中?”楚沄探究地看着云初。
  云初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不知。”
  “你想让我做些什么?”楚沄又问。
  云初赞赏地看着他,“我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若你每日能讲些新鲜事,或许我能有所收获。”
  楚沄眯眼想了一会儿,“朝堂之事千头万绪,十分繁杂,你想听哪方面的?”
  “康王、谦王、李元洲、周明煦,先这几个吧。”云初掰着指头算道。
  楚沄意味深长的笑了。
  “十皇叔沉迷修道,深居简出;十三皇叔,终日饮酒作乐……这两位从不过问朝政,李元洲倒是可以盯一下。只是……周明煦区区一个世子,既没什么交际,又无官职,为何要算上他?”
  “周明煦的姑母是我的伯母,有仇。”云初言简意赅的说。
  楚沄深深地看她一眼,“我没办法让白天的我做事情,若白天看到与这些人有关的消息,便告诉你。”
  云初认真地道声谢,想了想,又问:“你晚上这样……白天完全不会受到影响吗?”
  楚沄沉思了一会儿,迟疑道:“我晚上随慈惠大师习武,白天的我……再习武的时候,便会事半功倍,大概只有这样。”
  云初啧啧称奇道:“那岂不是天赋异秉?你若晚上读书,白天再读便是过目不忘呀!?”
  “可以这么说……只是……我翻动不了书页。”楚沄无奈地叹道。
  云初错愕地看着他,还真是……暴殄天物呐!
 
 
第074章 滚烫
  翌日一早,云初如常醒来,用过早膳,手里摩挲着玉佩坐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听着角荷眉飞色舞地说着新鲜事儿。
  “外面都在传,顾家大娘子女扮男装在香市抓了一个妖僧,从妖僧手里收了不少用人骨做的牌子,顾大娘子一怒之下,捐了一万两银子做水陆法会,要为那些亡魂超度呢!”
  “消息一出,跟着往里捐银子的官家女眷多得排成长队,不过两个时辰,就又捐了三千两银子了!法会定到下个月十五,现在大家都在议论,到时候指不定银子能捐到三万两去呢!”
  “您是没看到,可把寺里的和尚们乐坏了,知客僧笑的嘴都合不上!”
  角荷还没说完,就看到徽竹不停给她使眼色,又见云初神色淡淡的,便讪讪地住了嘴。
  “小厨房里,我炖了桃花莲子粥,我去看看啊……”角荷说罢,极快速地闪出门去。
  “娘子……”徽竹关切地唤了一声,虽然那天她和宫芷连同其他府的下人们,全被安排到了食肆的后堂,多少还是听到点风声,今日见到娘子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忿忿不平。
  人是娘子抓的,名声全让顾家大娘子得了,简直太便宜她了!
  云初回过神,看到徽竹的表情,不禁笑出声来。
  “气什么,这是好事。”云初意味深长地说道。
  徽竹见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心中略安。
  这事既然是娘子促成的,必然有她的道理,想想之前娘子做的事,还没有一件是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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