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小又怎样呢?人家本领强啊!
有了铺子供自己营生,南阳此地也没有战乱,苏昙这一年里头打算好好犒劳自己,不仅每天大鱼大肉地吃着,同时买了无数话本解闷,过得极为惬意。
‘杜浪’已经对苏昙这种混吃等死的态度绝望了。
可是如今的她没有实力,出去也帮不了晏青书多少,而且苏昙美其名曰开小食铺是为晏青书以后起事‘积累军资’,‘杜浪’也几乎无法反驳。
“妖妃和皇帝二三事?”
“苏妖妃和侍卫不得不说的故事?”
“论被妖妃蛊惑的男人?”
……
‘杜浪’无所事事地看着苏昙那些话本的标题嘴角直抽,偏偏苏昙还看得津津有味。
‘杜浪’忍不住斥责出声,“你知道晏青书现在着急成什么样子了吗?”
苏昙从“霸道王爷和苏妖妃的爱恨情仇”之中抽离出来,瞪大眼睛有些无辜地看着‘杜浪’,“我不是给他留了信么?他还有心思管我?”
“‘杜浪’,我年纪小你不要骗我——”
‘杜浪’冷笑了一声,“你不信你就自己去看!”
“我这副样子能进曲府?‘杜浪’你不是脑袋发烧了吧……”苏昙这下肯定了‘杜浪’是在诓她,又一次沉浸进了手头的话本里头。
她也有自己的理由:小青书那么心疼她,看到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无比内疚,而且他那么忙,自己现在没有功德傍身也帮不了他甚至还可能给他惹麻烦,倒不如暂时远远地避开,等到恢复了实力再回去帮他。
‘杜浪’看着苏昙这个样子冷笑了一声也没有再说话。它也算是明白了,苏昙每次误打误撞都能得到它想要的效果,既然这样,它也没有必要再去管她。
它是能充分看到晏青书那端的变化的,既然苏昙不信它,到了那时候遇到了什么也只能她自己受着了。
“那时候,她叫多少句爸爸都没有用!”‘杜浪’冷酷地想。
***
这厢苏昙变成了‘谭姑娘’,看着话本过着自己的‘幸福日子’,那厢晏青书得了案首之后兴致勃勃地下了山:他无需再在书院学习,在士林之中也积累了良好的名声,以后便有更多的时间和苏昙呆在一起!
“姐姐……”晏青书进门之后就高兴地喊,然而并没有听到苏昙的回复。
晏青书找遍了所有的房间都没有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只看了桌子上一封简短的信,苏昙告诉他上次为了救他功力受损需要闭关一年,一年后她便自己回来,让他莫要担忧。
晏青书看完信之后就皱紧了眉,死死地盯着信纸之上的“莫要担忧”几个字。
怎么可能不担忧呢?
一年的时间里能发生太多事情!万一她在功法受损的时候遇到了意外,何况她如今四处被通缉……
就算没被人抓到,万一她遇到了喜欢的人再也不回来……
或许,她在疗伤的过程之中出了什么意外彻底陨落……
……
晏青书抿紧唇,额上青筋直绽,手下的人从未看到过他这般暴怒失态的时候。
“给我查!去找我姐姐的下落……”晏青书冷着眸子下了令!
“还有,留意妖妃是否最近有在南阳现身!”想了想,晏青书又补充了一句。
南阳如今是他的大本营,苏昙如若如同她信中所说受了伤的话必定走不了多远,很大可能还是留在了城内。
一开始的片刻失态之后,晏青书又恢复了平时的稳重,有条不紊地布置了下去。
只是下方的手下谁也不敢对视上晏青书的眼神,男子此时一双眸子似是最为幽深的深渊,积累着无数幽暗的情绪,让人不寒而栗……
待到所有的部下都退下,晏青书方一脸苍白地坐在了椅子上,拿着那张信纸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究竟有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居然这般不辞而别,她可曾想过他的心情……
……
最终,晏青书睁开了眼。他忡怔了半刻,忽而朝着空中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声音温和之中夹杂着一丝祈求,一如他面对苏昙时候那般模样。
“姐姐,你回来,只要你这两天回来,我什么也不会怪你……”不然,我真的控制不住心中的野兽。
可惜,苏昙此时已经变换了模样,晏青书的手下自然什么也查不出来。
晏青书看起来仍旧与平常无异,一如既往地处理着事物,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姐姐不辞而别并且要一年之后才会回来的事情。
只是,晏青书住进了苏昙曾经的房间之中,在无人的时候,晏青书嗅着房间里渐渐消散的苏昙的气息,摩挲着已经起了毛边的‘辞别信’,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眸子却是一日比一日幽暗。
“姐姐,是你逼我的,青书那么喜欢你,你却这般舍得……”那我只能放出心底的野兽,将你彻底困起来了!
***
苏昙的食铺凭借推陈出新的精巧点心开了一个月便在南阳打响了名声,诸家夫人小姐趋之若鹜,喜得掌柜和小二每日合不拢嘴。
铺子做大了自然也会引来他人的觊觎。
也不知道是谁家眼红铺子里的生意,派了泼皮无赖往苏昙的铺子里一躺,说苏昙铺子的东西用料不干净,吃坏了肚子让苏昙赔偿……
事出突然,苏昙原本只打算老老实实开店应付过这一年,根本没做好应对这般泼皮无赖的准备。
掌柜的原本打算私下和解,可是那泼皮无赖并不愿意,摆明了想将这件事情闹大!
苏昙这些年仗着自己本领高,并没有察觉到这种市井手段的厉害:要是没有倚仗,对方并不会这般大张旗鼓地闹起来!
可惜苏昙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苏昙和那个无赖对薄公堂,谁知道南阳郡守一力偏袒无赖那一方,不仅关了苏昙的铺子,更是将苏昙关进了监牢。
苏昙这时候已经明白了过来,当地最大的酒楼看中了她的点心方子,而那个酒楼的掌事是南阳郡守的侄儿。
郡守逼迫着想要苏昙卖身为奴为那家酒楼效力。
因为只有苏昙知道那些方子,怕苏昙寻了短见,郡守也不敢太过逼迫,打算将苏昙关一阵子,用孤独压垮她。
苏昙雇的掌柜心地是个良善的,买通了狱卒进了监狱探望苏昙,“姑娘莫慌,我们那位‘大人’本领那么高强,会来为姑娘主持公道的……”
苏昙心里发苦,那位‘大人’就是她自己这种话让她怎么说得出口?
不过,被这个掌柜这么一说,苏昙想起了一件事情。
“你过几日再来看我,到时候我有要事拜托你……”
在掌柜走了之后,苏昙装作服软的样子问郡守要来了纸笔,默写下了几个方子给了郡守。
没有谁注意到,苏昙偷偷地藏起了一张纸。
当几日之后掌柜再来看望苏昙的时候苏昙将这张纸偷偷交给了掌柜,并且神情严肃地叮嘱他,“将这张纸送到曲府然后交给一个叫做晏青书的男子,说是他的‘姐姐’给他的……”
“这是‘大人’留给我的后手,你务必要保密——”
掌柜诚惶诚恐地拿着这张纸出了牢房。
苏昙深吸了口气,她的样子变了但是字迹没有变,她在信里说苏昙欠了‘谭姑娘’一个人情,承诺‘谭姑娘’遇到危险可凭借此信到曲府找晏青书求救。
苏昙觉得依照晏青书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德行,晏青书应该会来救‘谭姑娘’出来!
卸下了心头大石,苏昙便靠着墙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有火光照在她的眼里,苏昙皱了皱眉,然后醒了过来。
阴暗的牢房里头亮起了火把,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中,当中的那个男人显得尤为英俊,他穿着一件玄色的长袍,外头罩着一件深紫色的大氅,五官生得极为俊俏,看到他的那一刹,苏昙不由得想起了一句曾经听到的古语——“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男人眸光深深地站在牢房外头,因为他的存在,昏暗的地牢恍惚间都多了几分光华流转。
“这就是我养大的儿砸!”苏昙自豪地朝着‘杜浪’道。
好儿砸看她的视线有些奇怪,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你是谭姑娘么?”
“我姐姐在哪里?你是什么时候得到我姐姐的许诺?”
对上苏昙的视线,晏青书微微一愣,眸光里飞快地划过一丝什么,面上却是朝着苏昙焦急地问道。
苏昙早就想好了借口,不慌不忙地答道,“多谢公子相助,几月前苏姐姐在布施流民的时候我帮了她一些忙,苏姐姐人美心善,知道我初来南阳,怕我独自生活会遇到危险,便给了我这张条子……”
晏青书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苏昙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打量,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苏昙迎着晏青书的目光微微一笑,颊边两个小小的梨涡,如今她容貌和体态甚至声音都和以前不一样,她才不相信晏青书能将她认出来。
不过,儿砸这段时间肯定十分劳碌,看起来又清减了一些。
也不知道晏青书用了什么方法,一旁的狱卒毕恭毕敬地给苏昙开了门。
苏昙站起来走出了牢门,也不知怎的,她走到牢门口的时候忽然间膝盖一痛,朝着前方跌了过去……
苏昙恰好落在了晏青书的怀里。
晏青书的眸光晃了晃。
苏昙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她这些天一直被关在牢里,身上脏得很,儿砸身上这大氅一看就很贵,她还是不要将他的大氅碰脏了。
看到她的动作,晏青书握紧了拳头,面上却是一脸失落,“姐姐这些日子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心里担忧得紧,这些日子一直茶饭不思,还以为谭姑娘知道姐姐的下落……”
原来是因为担心自己才瘦下来的么?
苏昙看着儿砸心疼的模样心疼极了,连忙道,“苏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晏公子莫要担忧……”
晏青书微微点了点头,又抬眼望着苏昙笑了笑,“有谭姑娘这番话我便放心了……”
说着晏青书又似是无意般叹了一声,“姐姐性情高洁从未沾过俗事,我心中实在忧虑,怕姐姐跟谭姑娘一样被人陷害进了囹圄——”
苏昙背后一寒,干巴巴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呢?苏姐姐本领高强,又聪明机警,我怎么比得上她……”
“姑娘说的也是,”晏青书望了苏昙一眼,许是看出了苏昙的尴尬,轻笑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在下不才,只能尽己所能买通郡守将苏姑娘放了出来,但是保不准哪天郡守便再次反悔。因着谭姑娘和姐姐的交情,在下便僭越问一句,不知谭姑娘以后有何打算?”
一旁的刘奇眼神复杂地看了晏青书一眼:公子怎么睁着眼说瞎话?明明他们已经将郡守换了个人来做……
不过,强烈的求生本能让刘奇没有问出自己的疑惑,站在一旁垂着头装起了鹌鹑。
苏昙没有注意到刘奇这一刻的异样,眉头皱了起来:如若还在南阳的时候保不准郡守出尔反尔将她再次抓起来,可是要出南阳的话其他地方战乱频繁,而她此时又是手无缚鸡之力……
一旁的晏青书望着苏昙的表情,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实不相瞒,在下这些日子茶饭不思还有另外的原因,我习惯了姐姐做的饭食,旁人做的根本吃不习惯……”
“若是谭姑娘不嫌弃的话,我愿意以上宾之礼迎谭姑娘入府,聘谭姑娘每日为我准备三餐。谭姑娘放心,郡守断不会到我府内来抢人……”
“儿砸真善良,这么体贴入微、怜惜弱女子……”苏昙高兴地朝着‘杜浪’道。
她此时也体会到了世道的艰辛,给晏青书当小厨娘的话她仍然可以继续自己的幸福生活,旁人也不会过多关注一个小厨娘,而且儿砸这些天看起来瘦了一些,苏昙看了也很是心疼。
“这也巧了!苏姐姐确实教我做过菜……”
“那便叨扰府上了!承蒙晏公子照顾,改日苏姐姐回来之后我一定向她当面谢过晏公子的恩情……”苏昙似模似样地客套道。
“谭姑娘客气了!”晏青书深深地望了苏昙一眼,微微勾了勾唇。
一行人开始向牢房外头走去,苏昙感觉到一旁晏青书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苏昙望过去的时候他却是微微一笑,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披在她的肩上。
“外面风大!”晏青书修长的手指帮苏昙系好大氅的带子,顺带着摸了摸苏昙的头,看着苏昙瞪大眼惊愕地看着他的模样,晏青书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谭姑娘是姐姐的朋友,我自然要厚待你……”
“道理我都懂,”苏昙恍惚一般朝着‘杜浪’道,“可是我已经七天没洗头——”
然而晏青书却似是一点也不在乎苏昙的脏污,简直是热情过了头,如若苏昙不是要沐浴洗漱,苏昙怀疑晏青书几乎想跟着她钻进浴房里。
换了衣衫洗了澡之后苏昙才觉得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她此时并不在曲府,也不知道晏青书什么时候另外买了宅子,这座宅子很大,围墙也十分高,一般人爬墙根本爬不出去,不过苏昙觉得这样也可以理解,自家儿砸现在家大业大,肯定遭贼惦记,墙高一些也能防止意外。
苏昙洗过澡之后便被人请到了晏青书的书房之中。
“谭姑娘稍等一下,我一会便写好了……”晏青书不知道在书桌后头写着什么,看到苏昙到来之后笑着朝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