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顾安雅想要做什么,她都没兴趣给她当这个跳板。
“妹妹说的是真的?”安笙不错珠地盯着顾安雅,眼神清澈,其中微光闪动。
她自己好似没什么感觉,但顾安雅大概觉得她目光太过清澈了,没办法直视着她说出诓人的谎话来,于是,便闪躲了一下,错开目光,点头说:“自是真的。”
安笙忽然就笑了,笑得如三月春风拂面,柔和而轻缓,“那还真是多亏了妹妹提醒我了,也好,那等今夜母亲回来,我便叫人去请教母亲一下,看带着谁去,最为妥当。”
她语调柔和,带着点点笑意,甚是动听,可顾安雅却是听的脸色一变。
“不行!”顾安雅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出声。
“哦,为何不行?”安笙奇怪反问。
是啊,为什么不行,这种事情,去请示方氏,难道不是最为妥当的么?
既然妥当应该,顾安雅又为何反驳?
顾安雅忽然觉得,有些骑虎难下。
安笙问她,请示方氏为何不行,对呀,为什么不行呢?为什么……
“母亲,母亲今日繁忙,回来恐时辰也晚了,还是,还是别去打扰母亲了吧,帖子是二姐姐收到的,二姐姐纵自己做主了,想来母亲也不会说什么的……”顾安雅最终找了个看似“合理”的理由。
她自以为安笙好哄,却不想,安笙根本不买账。
“那不行,”安笙拒绝的一本正经,义正言辞,“这些事情虽小,但按规矩正该请示母亲,便是母亲忙着不得空,还有祖母呢,对,祖母今日并未出门,我便差人去祖母那里走一趟吧,祖母见多识广,想来定会安排好的。”
安笙似乎很着急,想到了什么便要去做,话音方落,便要叫人去徐氏那里,可顾安雅哪里敢让她差人去徐氏那呢?
一个方氏都已经叫她惧怕了,更别说徐氏了!
这话若传到徐氏那里,徐氏都不必多问,定然一下就听出不对来了。
若是从前,徐氏兴许不会过多责她,可今时不同往日,顾凝薇在文国公府丢了那么大的人,整个邺京城都传遍了,她若再去文府弄出点儿什么动静来,顾家的脸怕是就要丢尽了。
到时候,即便她得偿所愿,往后怕也是过不好。
本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女,若再没了娘家支持,婆家也厌弃,她可就是生死无门了!
这样的日子,自不是她想要的。
她心仪文韬不假,但是,却也是想要跟文韬长长久久的,断不是春风一度,一夜露水情缘。
她虽有些心思,但到底还要脸面的。
若是闹到方家小姐那样,可就是生不如死了。
“祖母头疾犯了,这点儿事情,二姐姐还是别去叨扰祖母了吧,依我看……”
顾安雅原本想再替自己争取一下。
她想,兴许是因为自己没有直接道明来意,所以安笙才想要去请示方氏和徐氏,若是自己直接说了,以安笙的好性儿,兴许便应了呢。
谁知才说了一半,便被安笙打断了。
“祖母犯了头疾?”安笙登时急的脸色都变了,指着青葙便厉声斥道,“祖母犯了头疾,你们怎么也不同我说,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还要瞒着我,不行,快与我梳妆,我要去祖母那里。”
说着,便要下床穿鞋。
可才伸出一条腿来,人便歪在了床上,瞧着竟是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这可吓坏了大家。
青葙哭着喊人,没一会儿,郑妈妈便跑进来了,一见这情形,也是骇了一跳,忙定了定神,吩咐紫竹去找大夫,又叫青葙好生将安笙扶着躺下。
“小姐早起了不是好好的么,今日早膳都比昨日多用了些碧粳粥,怎么突然间又这样了呢?”郑妈妈惶惶然地看着床上闭目不醒的安笙,满眼忧急。
青葙只知道伏在安笙床边呜呜抽泣,一时间倒是没人理会顾安雅了。
顾安雅方才也被安笙突然昏过去吓了一跳,这会儿见人家主仆凄凄惨惨,自己倒是有几分不自在。
特别是,听了郑妈妈这话,不知怎的,她倒是生出几分,安笙会这样,皆是因她之故的感觉,不由更加的不自在。
好在,郑妈妈哀哀戚戚地站了一会儿,倒是注意到顾安雅主仆来了。
“三小姐,您看,小姐病气未愈,奴婢一时急糊涂了,倒是怠慢了三小姐,还望三小姐万勿怪罪啊。”郑妈妈眼眶红彤彤地福身拜道。
顾安雅自知这般情况,自己所求之事断断是不行了,又不好难为郑妈妈,只得将人扶了起来,勉强说了几句客气话,权作宽慰。
安笙这般模样,她再留下却是不合适了,于是,也只好假意关心了一番,然后,带着秀琴离开了。
她们主仆要走,郑妈妈自要相送,顾安雅推避不得,便顺了郑妈妈的意。
郑妈妈将顾安雅主仆送出了门,看着她们主仆离开后,才转身回了安笙房间。
第645章 避祸
郑妈妈一回去,就见安笙好端端地靠在床上,青葙候在一边,哪有方才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
郑妈妈也不奇怪,快步走到安笙床边,低声道:“小姐,人走了。”
方才郑妈妈并不在屋中伺候,所以并不知道顾安雅的来意,但是,能让安笙装病吓走她,郑妈妈便不知道出了何事,也猜得出,定不是什么小事,至少,也是让安笙为难却又不能直接拒绝的事情。
事实证明,郑妈妈猜得不错。
不必安笙替她解惑,便自有青葙忍不住先说了。
“可算是走了,她也真好意思,竟然这般诓骗小姐,还真当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呢!”青葙对于顾安雅拿安笙当傻子待的做法,极为不满。
她最讨厌顾家这些人,总是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就拿别人都当傻子,以为自己几句话,便能唬得别人团团转,也不看看小姐是什么人,在小姐面前耍心机,真是不自量力!
“三小姐上赶着来骗小姐?”郑妈妈却对青葙的话有些存疑。
顾安雅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性子,按她对这位三小姐的观察,这也算是个有些心眼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青葙听了郑妈妈的话,不由更加生气,“那是妈妈您不知道,三小姐来求小姐帮的什么忙!”
“哦,是什么?”郑妈妈奇道。
“小姐前些日子,不是得了谢小姐的帖子,请小姐去文国公府赴赏花宴嘛,哪知道三小姐打主意,想让小姐带她去文国公府呢,可谢小姐帖子上单只请了小姐一人,小姐凭什么要带她去啊,这不,见小姐不应,竟然编瞎话诓骗小姐,说什么这京都里的贵人们邀人饮宴,皆要带个伴去,妈妈您是没看见那位方才的眼神,那个热切呀,就差直接叫小姐带她去了!”
竟是这么回事!
郑妈妈听了青葙这番解释,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三小姐也太过分了,竟然编这种瞎话来骗小姐。
若小姐这次真上当了,带了她去,惹恼了谢家小姐和文国公夫人,小姐以后还怎么在京里走动!
三小姐为了一己之私,竟是全然不顾小姐的处境,实在可恶,怪不得青葙气成这样!
“小姐,这些日子,奴婢对外便说您病情加重,不便见人了吧。”
郑妈妈很快便猜到,安笙装病的用意了。
既不能直接回绝顾安雅,装病倒也是个极好的借口,反正小姐本就在“病”中,病情反复也是有的,倒也不惹人奇怪。
况且,等太子殿下大婚一过,老夫人和夫人定要腾出空来收拾那位方小姐呢,府里水正浑着,小姐摘出来也好,任她们闹去,小姐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是不错的。
“就依妈妈所言吧。”安笙颔首应了郑妈妈的话。
郑妈妈所想,也是她想的。
如今因着太子殿下大婚,府里暂时安静了些,但是,等这件大事一过,方小姐那里必然还有的闹,与其到时候放着她们哪个不还好意牵扯自己,倒不如现在直接绝了以后麻烦,反正玉笙居自给自足也够了,她又何必凑那份热闹。
不过,该做的样子总还是要做的。
“妈妈,你待会儿做些安神汤,跟青葙一道送到松鹤堂去,就跟老夫人说,我忧思老夫人身子,恨不得日日守在床前尽孝,奈何身子不争气,听闻老夫人犯了头疾,一急之下,病情倒加重了,让老夫人宽宥我不能榻前伺候汤药。”
“是,小姐,奴婢这便去做。”郑妈妈福身应是。
小姐未叫她提三小姐的事情,不过,可没说老夫人问起,要不要答。
小姐既然没有特意嘱咐,便是要自己实话实说的。
既如此,便该是怎么答,便怎么着答吧。
……
顾安雅从出了玉笙居,脸色就十分不好。
秀琴见她脸色这般难看,几番思忖,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姐,您也别着急,二小姐那身子从来都是这样的,打小儿便是药喂大的,这一个月里,半月得躺在床上,不过,到底也没什么要紧的毛病,您且放宽心,二小姐如今这样,自然也去不得老夫人那里了。”
秀琴猜着,顾安雅定是担心安笙去了徐氏那里,提到她方才说的话,被徐氏戳穿,受到责罚,所以才这么担心的。
可是,她只知其一,哪知道顾安雅心里还有别的担忧呢。
顾安雅是害怕安笙去徐氏那里提到她,但是,她更害怕安笙这一病又十天半月的不好,那文府的赏花宴,岂不是都错过去了?
可安笙错得起,她却是等不及了。
若是,她那日没有于偶然间听见方氏与方妈妈说那些话,她或许还不会这样着急,可是,她已经听见了那些话,她又怎么能不着急呢。
她早知道,自己的亲事,方氏是有绝对的决定权的,可是,她没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么快。
她如今也不过才十三,过了年,才不过十四,方氏竟然已经打算好将她许人家了……
若是心中没有别的想法,她便也认命了,只要方氏给她寻的人家过得去,她便老老实实地嫁过去,可是,她心中有着那样不可说的念头,又岂会甘愿嫁给别人?
这世间,求而不得最是苦痛,不想她小小年纪,便要尝这人间至苦,实在是不甘啊……
秀琴见自己说完那些话,顾安雅并未理会,脸色反倒愈加难看,便不敢再说了,只老老实实跟在顾安雅身边,不再作声。
安笙那条路没有走通,顾安雅只得回去想别的办法。
可是,她一无人脉,二无金银,一时之间,哪里想得到什么办法,不由愁得不行。
就在顾安雅这边一筹莫展之时,紫竹也将府医请到了玉笙居。
府医看过之后,说安笙得的是虚症,须得好生调养,不可操劳伤神,郑妈妈等一一应下,拿了府医给的方子,又将府医好生送走了。
而就府医刚一离开玉笙居的时候,徐氏那里,便也得到了消息,心下奇怪,便遣了徐嬷嬷去府医那里细问缘由。
第646章 孝心
徐嬷嬷很快便回了松鹤堂。
徐嬷嬷身份不一般,想从府医那里打听些消息,实在不难,所以,没花多少工夫,人便回来了。
“老夫人,”徐嬷嬷几步走到徐氏面前,福身道,“回老夫人的话,奴婢问过府医了,府医说二小姐是惊急交加,这才加重了病症,看来是得好好将养了。”
徐氏听说安笙病情又重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皱了下眉,尔后才道:“这孩子,身子骨也实在弱气了些。”
徐嬷嬷抬首,小心看了看徐氏的神情,见徐氏面色不算好,到底还是将心里的话又压了下去。
二小姐为什么身子骨不好,府里谁不清楚呢?
打小养在庄子上,身边又都是不喜欢自己的嫡母派去的人,受了苛待是必然的,况且本身又是个早产的,可谓先天不足,后天再没有好生调养,若身子骨强健的不得了,倒是奇怪了。
不过,这些话徐嬷嬷却是不会说的,因为她明白,徐氏不可能爱听。
毕竟,当初送安笙去庄子上的事情,徐氏也是首肯了的。
而且,方氏安排了人在庄子上,徐氏又何尝没安排呢?
所以,安笙这些年在庄子上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徐氏并不是不知道。
不过,这些话不说,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的。
“老夫人,奴婢还打听到,二小姐晕过去的时候,三小姐正在玉笙居。”
徐嬷嬷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刮连顾安雅,只是打听到了什么,就要跟徐氏汇报什么罢了,至于谁是谁非,那不是她要关心的,自有许氏定夺。
“她?”徐氏奇道,“她到玉笙居去做什么?”
安笙这几日养病,没听说谁过去过,顾安雅突然跑到玉笙居去干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老夫人也知道,今日府中繁忙,二小姐那里一向幽静,况这几日二小姐都一直在养病,并没有什么人过去,奴婢便也没派人盯着二小姐那里,知道三小姐去了,还是从府医那里问出来的。”
府医是徐氏的人,所以,徐嬷嬷才能从他那知道这些情况,知道的这般详细。
徐嬷嬷并不怀疑府医的话,同样的,徐氏也不怀疑。
那么,顾安雅去安笙那里做什么呢?
而且,还是挑的这么个时候,再有,安笙突然晕倒,跟顾安雅又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徐氏沉吟了片刻,对徐嬷嬷道:“你再出去问一问,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实在不行,就去二丫头那里走一趟,正好看看二丫头身子怎么样了,她病情加重,我这个做祖母的,总要问一问。”
“是,老夫人。”徐嬷嬷颔首应下。
不过,让徐氏和徐嬷嬷没想到的是,徐嬷嬷这里还没有去安笙那头问话呢,安笙的人倒是先来了。
徐氏听说郑妈妈和青葙来了,忙叫徐嬷嬷将人叫进来。
须臾,郑妈妈和青葙跟随徐嬷嬷,一道进了徐氏的房间,青葙手中,还端着一个小瓷盅,虽盖子盖的颇为严实,但仍旧能闻到丝丝缕缕的药香味,并不浓重,反轻柔和缓得很,叫人闻了心里便觉得分外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