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最初的惊慌后,福哥儿的父母很快就被这梵音所感染了,这一刻,他们几乎忘却了所有,耳边只有空灵安然的梵音,不似人间喧嚣。
……
辰时过半,早朝退了。
陆铮跟没等任何人,径自匆匆往宫门外走去。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今日心跳的有些快,好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似的。
可是,能出什么事呢?他想不透。
因为想不透,所以更加着急,因而一下朝,便急着出宫。
他不过领了个闲职,倒也不必每日坐职,只需去点个卯就行了。
他已经决定了,待会儿点个卯就赶紧先回府一趟,看看是否出了什么事。
陆铮走得太急了,不由引起了其他朝臣的怀疑。
大皇子一派的官员才在殿上被陆铮攫了锋芒,这会儿心里正不忿呢,见陆铮走得这么快,不由酸道:“陆将军这是多着急,简直是行走如飞,难不成,是什么事情没安排好,怕叫御史抓了把柄,赶着回去安排么!”
这话说的可有些无中生有了,这不过是个小官,大事没做过,全靠着拍马逢迎才站到了大皇子一派,平日里做的最多的,就是看着大皇子的眼色说话。
譬如大皇子不喜欢陆铮,他便那些无关紧要的,捕风捉影般的话来挤兑陆铮。
可他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
这话今日若是大皇子,或者汪德蒲等人说出来,也许不会有人太过反驳,可是,他一个连实权都没有的小官,竟也敢污蔑陆铮。
这不是找死么!
正好她提到了御史,右相之子杜海峰,督察员左都御史便站出来说:“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这位大人看来对我朝律例不太清楚,还是回家去好好学学再来说话吧,无中生有污蔑朝中大员,可是要吃板子的!”
那小官被杜海峰一呛,顿时收了声,畏畏缩缩地不敢去看杜海峰,犹如所投的乌龟一般。
大皇子和汪德蒲见他这副德行,心里不由更加不顺,懒得再看,遂都大步走了。
他二人的主要用泵见状,也纷纷快步离开,只留下那小官一个人面对太子一派的敌视,倒好像有几分可怜似的!
第784章 信仰的力量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显然还是很有道理的。
没人会去同情这样一个人,大皇子一派的中心官员是不屑,太子一派的则本就是对立面,自然不会去同情一个无中生有中伤陆铮的小官。
那小官也不是时时都有机会上朝,本想趁着大朝会的机会,在大皇子面前表现表现自己的忠诚,博得大皇子几分青眼,给往后升迁打下些许基础,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可是够后悔的了。
不过,他是后悔还是如何并没有人关心。
其实,不光他们觉得陆铮奇怪,就是太子等也觉得陆铮有些不对劲。
按说,朝堂上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陆铮下了朝也不该急成这个样子才对,可看陆铮急匆匆的模样,分明就是着急出宫的。
陆铮急着出宫,是为了去见谁?还是为了什么事?
大家带着满腹疑惑追到了宫门外,便都知道,陆铮所急为何了。
他们虽在朝堂上,不能立刻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但是,各家都有传递消息的人,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他们一下朝,自有家里人会送消息过来。
几乎同一时刻,各个官员便都接到了自家仆从送来的消息。
这个时候,大皇子等人和太子等人的反应,就完全不同了。
大皇子和汪德蒲,还有德郡王的脸色都十分难看,而太子,右相和文国公等则眼中闪过喜色。
当下情势对谁有利,他们几乎立刻就能分辨出来。
原本,太子等你就在担心大皇子一派还有后手,如今看来,即便是真有后手,他们也不怕了。
而事实上,他们方才在朝堂上的猜测也是真的,所谓御史告状不过是个引子,大皇子他们的后手,怕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这就是他们打的主意,搞臭陆铮的名声,重创太子一派的要员,这算盘打的还真是精细啊!
可惜,没想到却叫这一出出“意外”给搅和了。
瞧大皇子几人的脸色难看的,怕是也不会想到,才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工夫,外面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吧。
“殿下可要上山去看看?”右相捋着胡须问太子。
太子想了想,道:“本宫便不去了,这个时候去,怕是法会也要结束了,大师虽慈悲为怀,但一向不喜世俗纷扰,倘或本宫去了,定要扰大师清净,再者,百姓们善心所致,齐聚紫霞山,本宫若去了,反倒叫他们不自在,这次便不去了吧。”
“也好,”右相点点头,“殿下所言极是,殿下心怀百姓,仁善知礼,实乃我朝之幸啊。”
太子笑呵呵的,谦逊道:“相爷谬赞了,本宫不过秉持着父皇的教导行事罢了,本宫向善之心,远远不及父皇,这等善事,本宫觉得应先报与父皇知道。”
“殿下所言极是,那老臣便托大,向殿下讨个机会,亲自面见陛下,向陛下报告此事,殿下以为如何?”右相说着,便拱手去拜。
太子见状,虚扶了右相一把,笑说:“相爷愿意劳动一趟,本宫自然愿意,那就劳烦相爷了。”
右相也客气回了两句,便要准备重新入宫。
大皇子和汪德蒲见这二人一来一往地在宫门口做起戏来,只觉得虚伪至极,心内更加不忿。
但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已然对他们十分不利,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将原本的计划如常进行下去,而不是在这里跟太子等人斗气。
思及此,汪德蒲便低声劝了大皇子一句,“王爷,大局为重。”
大皇子,也就是瑞王听到汪德蒲这话,方才阴着脸甩袖走了。
汪德蒲和德郡王见状,自然是赶紧跟上。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对夫妻会亲自去护国公府道谢,更加不会想到,普云大师会给那个孩子做祈福法会。
那孩子的双亲亲自去道谢并不多叫人震撼,真正撼动人心的,还是这场祈福法会。
……
紫霞山上,弘济寺中,福哥儿父母和护国公夫人林氏的出现,将这场祈福法会又推到了一个高峰。
这法会也分大小,今日其实不过是个小法会,规模并不能与多年前那场千人同参加的法会同日而语,但就是这么一场小小的法会,却几乎引起了全邺京城民的热议。
法会常有,但得道高僧普云大师主持的法会却不常有,邺京官民对普云大师的推崇程度,注定了这场法会的热闹。
其实,福哥儿父母他们到的时候,法会几乎已经接近尾声了,这种小法会,多是僧人们诵经讲法而已,不会如大法会那样一直开个几天几夜那么夸张,所以,当僧人们经文诵讲的差不多了,法会也就快要结束了。
按说,法会结束后,山门前应该渐渐就没那么多人了,可今儿也是奇了,里头法会已经结束了,外面的人反而还只多不少。
幸而人们没有闹起来。
大概经受了一场佛光洗礼,人人都觉得心里静了下来,纵然拥挤,但却并没有乱。
这情况实在少见。
也许,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
……
陆铮到山上的时候,山门前已经没有那么多人了,此时,祈福法会也已经结束了快要半个时辰。
陆铮被知客僧人带去了普云大师的禅院。
这一路上,他已经从司契那里听说了外面的事情,不过,还有些细节方面的事情,司契并不知道,得等见到安笙怕是才能完全解了他心中疑惑。
陆铮着急去见安笙,脚步匆匆,步子迈得极大,司契几乎要小跑着才跟得上。
知客僧人将他们主仆引到普云大师的禅院,跟前来接人的慧通说了一声,便先离开了。
慧通接替了知客僧人的作用,带着陆铮和司契去了禅房。
陆铮和司契一进去,就见里头不少人在,不光有安笙主仆,他母亲林氏也在,还有杜奕衡和林子轩,甚至还有文韬和谢婉容,这些人都在普云大师的禅房里。
不过陆铮想到司契路上跟他说的,便也没有太过奇怪。
第785章 落雪
陆铮与众人互相见礼后,被请到了普云大师对面坐下。
他身边坐着安笙,陆铮坐下的时候,转头深深看了安笙一眼,眼中似藏了千言万语欲说。
安笙微微颔首,回看了陆铮一眼,执手替陆铮倒了一杯茶,推到陆铮面前的矮桌上。
热茶香气袅袅,与禅房里的檀香味糅在一起,倒是格外好闻。
陆铮奔袭一路,喉间早已干涩,因而便举杯喝光了这杯茶,安笙又替他添了第二杯,陆铮也喝了,如此两杯茶下肚,喉间的干痒之意才得以消解。
他轻咳了一声,先向双手合十向普云大师行了个佛礼,道:“多谢大师。”
至于谢的是什么事,陆铮没有明说,但在场的只怕没人不明白。
有些事情,现在不宜说的太过直白,隔墙有耳,就算是在这佛门清净地,也得注意些,不能临到最后这一步,反倒因为几句话,叫大家的努力都白费了。
普云大师受了陆铮这一礼,不过亦双手合十回了个礼,“陆施主客气了,我佛慈悲,这是贫僧应该做的。”
点到即止,普云大师也未曾多说,但双方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因而有些话说不说的,倒也没什么。
此时已近巳时半,寺里的斋饭也快好了,普云大师便留大家在寺里用素斋,大家都未推辞,在寺里用了一顿素斋后,方才离开。
上山的时候分外艰难,下山倒是没有这种情况了,虽然寺里香客还是不断,但是已经没有方才做法会的时候那种摩肩擦踵的情况了。
因为他们中大部分是骑马上来的,所以,林氏方才就叫陆家的护卫下山去,让人将他们坐的马车,还有杜奕衡和林子轩骑的马都带到后山去,
但是因为马车停留的地方距离弘济寺还有一段距离,所以,大家便一道牵马往下走。
安笙的马陆铮接过来牵着了,司契也乖觉地帮青葙牵了马,谢婉容的马则由文韬牵着,她和安笙并排,挽着林氏走在中间,陆铮和文韬分列两侧,杜奕衡和林子轩带着福哥儿父母落后他们一步走在后头,再后面,是几名随从护卫。
一行人队伍看上去倒是还颇为壮观。
走了几步,谢婉容忽然轻呼一声,大家不由都停下来看她。
她脸色有些红,但是还是伸出手朝上指了指,说:“下雪了。”
大家闻言纷纷抬头去看,果然,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面上有些凉意,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些许雪花。
这时候,一阵北风吹来,林间还未化的积雪从苍松翠柏的枝头落下,正好落在了安笙头上。
安笙自己没什么感觉,不过陆铮倒是看得清楚,他也没多想,很自然地便伸手拂去了,眼中一片柔和。
因为方才出来的时候觉得还好,安笙便没有像林氏和谢婉容一样,戴着帽兜,所以,这雪便直接落到了她发间。
陆铮伸手拂去拿落雪之后,便又将安笙披风上的帽子拎起来帮安笙戴上,然后,低声问说:“冷不冷?”
安笙一愣,随即含笑摇了摇头,说:“还好,我不冷。”
说着,又转向林氏跟谢婉容,问说:“伯母,婉容,你们冷不冷?”
林氏和谢婉容都摇头说不冷。
她们虽然没看见陆铮替安笙拂去发间落雪的那一幕,但是,却都听见了陆铮那句饱含情意的“冷不冷”。
苏日安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但其中蕴藏的情意还是叫人感动。
其实世间大多女子所求,不过是一个有情郎罢了。
可惜,这世上有情郎难寻,当然有情的女子也难寻,若恰好一双有情人遇见了,便真是缘分了。
林氏倒是很高兴,儿子能知冷知热,知道关心安笙,这反倒高兴,她一直就怕儿子太过木讷,不会讨安笙欢喜。
谢婉容就是既感动又羡慕了,就连福哥儿的母亲都忍不住小声跟福哥儿父亲说:“世子爷对安笙姑娘可真好呀。”
谢婉容听了福哥儿母亲的话,便忍不住又看了陆铮和安笙一眼,然后,又转头去看文韬。
文韬见谢婉容看她,便问:“可是冷了?”
说着,便要伸手解自己的披风,看起来似要解给谢婉容穿。谢婉容见了忙摇头阻止,“我不冷,不冷,你好好穿着吧,千万别招了风。”
文韬闻言便也没有硬要脱下披风给谢婉容。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谢婉容心里还是一阵甜蜜。
如今这样,她已经知足了,文韬或许不像是那种将情情爱爱挂在嘴边的男人,但至少他心里是有她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雪渐渐大了,众人纷纷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林氏一边走一边感叹道:“又下雪了,今年这雪下的倒是频,我记得,去年拢共也就下了两三场雪吧,今年这年节前就已经下了不止三场雪了。”
今年雪下得确实频繁了些,福哥儿的父亲也忍不住喃喃自语般地道:“今年的雪是比往年频了些,也不知道明年的收成会不会受影响……”
农家人最担心的,便是天灾年月里,会影响庄稼的收成。
其他人虽然不种地,但也都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听了福哥儿父亲这话,忙都问他,是否真能以此预估出明年的天气收成。
听说有经验的老农是能通过天气变化来判断收成的,福哥儿的父亲年纪虽说也不算太大,但是,想来也是知道些的吧。
陆铮想的却更远。
邺京这里风雪不断,也不知道西北那面的情形如何……
西北苦寒,每年冬日风雪总是不断,一直到了来年春日才会好些,每年的严冬,对于戍边的将士来说,都是一场严苛的考验。
陆铮今年没有镇守西北,却挂念那里的将士们,也不知道将士们今年的军饷用度可有被克扣?
说话间,他们便到了陆家马车停驻的地方。
林氏招呼安笙、谢婉容还有福哥儿的母亲,并青葙和扶冬二人跟着她进马车去,其他人则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