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年,他为安笙所救,当时只是想着救命之恩应该偿还,却未曾想到,后来会有那样一番纠缠。
或许说是纠缠也不恰当,毕竟,深陷其中的从来只他一个人而已,安笙从始至终,都只是拿他当朋友的。
不过好在,他现在已经放开了,也有了想要共渡一生的人。
只是看到安笙这般羞涩含情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恍惚罢了,倒也并没有想别的。
杜奕衡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当即不怀好意地笑指着安笙手中的纸条说:“快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呀,若是真猜不出,我们这么多人呢,自当帮忙才是啊。”
安笙哪能听不出杜奕衡是故意调侃她呢,见他这样,八成是已经猜到她手中的谜题有蹊跷了。
而再看其他人,也差不多都跟杜奕衡一样,满脸的兴味盎然,只是都没有像杜奕衡那样催她罢了。
看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安笙心想。
既然躲不过,那索性便大大方方地说了吧,反正谜题又不是她出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乎,安笙便将手中的纸条展开给大家瞧,接着道:“我这个也是猜四字典故的,谜底应是地久天长四个字。”
众人一听她这么说,均含笑去看她手中的谜题,就见那纸条上写的是:“红豆本是相思种,前世种在我心中;等待有缘能相逢,共赏春夏和秋冬”这四句诗。
若单只是一首情诗便也罢了,可偏偏,安笙手上拿到的这首情诗谜题,分明就是跟陆铮拿到的那首是对仗的,这下子,大家也就都明白了,安笙方才为何会那般反应了。
杜奕衡哪能错过这种调侃有情人的机会啊,所以当即便啧了两声,调笑道:“我就说有蹊跷吧,原来根儿在这呢!”
就连林子轩都忍不住跟着调侃说:“你们俩这可真是缘分不浅啊,连猜个灯谜都能对上诗。”
林子轩到底厚道,没有直接说陆铮和安笙对上的是情诗。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陆铮和安笙虽说是未婚夫妻,但毕竟还没有成婚,他们将情诗这种比较私密,又容易引起旁人误会的话说出来,总归影响不好。
朋友间彼此打个趣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但若是过了,便伤了情分了。
林子轩他们显然都很明白这一点,所以虽说是打趣,但却并不过分,见好就收适可而止,尺度把握的很好,既叫安笙和陆铮觉得羞涩,却又生不起气来。
好在这些人没揪着这个话头不放,说了几句便不说了,安笙和陆铮这才略自在了点儿。
六个灯谜,他们都猜对了,也就是说,凡是陆铮套到的东西,都已经属于他们的了。
安笙也顾不上害羞了,看着那么多套着竹圈的东西,喜得眼角眉梢都是一阵飞扬的笑意。
相比于安笙的高兴,摊主可是快要哭了。
原本还指望着安笙他们能少猜中几个灯谜,他也少损失些,没想到,人家这么快就猜出来了,还全都是对的,这下可叫他哭都没地儿哭了。
摊主暗自哀叹自己命苦呢,就听陆铮对他道:“将那个木雕摆件和这个瓷娃娃先给我。”
摊主不解其意,但也没敢忤逆陆铮的意思,所以便是再心有不甘,也立刻老老实实地将这两样东西拿起来,递给了陆铮。
陆铮接过这两样东西,也没多看摊主,拿着便去找安笙了。
陆铮将两样东西举到安笙面前,说:“这两件器物虽做工粗糙了些,但胜在还颇有意趣,给你拿回去把玩可好?”
自然是好的,安笙想,她本来就中意这两样东西,陆铮既替她赢了回来,她又怎么会觉得不好呢?
所以当即便点了头,将东西接了过来。
其实早在见陆铮下场扔竹圈的时候,其他人就明白陆铮的意思了,所以,他们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就连杜奕衡,都忍着没有跟着过去捣乱,就是为了让陆铮有眼下这种“献殷勤”的机会。
人家郎情妾意,情意绵绵,送个东西是情趣,他一个孤家寡人,也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谢婉容看到此刻,心中羡慕的感觉不由更加重了。
此时此刻,看着陆铮和安笙,她便觉得,世间再没有比他们二人更加相配的了,那些说他们不相配的人,要么是源于嫉妒,要么,就一定是不知道这二人站在一起,是多么的合适,多么的般配。
她是真心为安笙能找到相伴一生的如意郎君而高兴的,但高兴的同时,不免也会有几分失落。
文韬似乎察觉到了谢婉容的失落,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忽然伸手牵住了谢婉容的手。
谢婉容乍然被牵,着实一愣,随即侧首看去,便见文韬脉脉含情地看着她,心底不由一暖,面上一热,轻轻咬了下唇角,复又羞涩地低下了头。
不过,手却抓得紧紧的,未曾松开。
这还是第一次,文韬对她有着颇为亲密的举动,谢婉容心中不禁一阵甜蜜。
在旁人都没有看到的地方,他们二人的手便一直这样牵着,似乎只有眼前这万家灯火,见证了他们不为人注意到的甜蜜。
第907章 不喜
摊主的苦脸其实早就落在众人眼中了,他一副都快要哭出来了的表情,陆铮他们就是想注意不到都难啊。
陆铮并没有为难摊主的意思,也知道他小本经营,并不容易,所以想了想,便跟安笙商量,“这么多东西,我们怕也带不走,若不然,你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拿上几样,其他的我们就不要了,你看可好?”
安笙最想要的两件东西,如今已经在自己手中了,所以对于其他被陆铮套中的东西,她其实兴趣并不大,于是便朝陆铮笑了笑,道:“这两个我便很喜欢了,这样就好,其他的就算了吧。”
最喜欢的已经在手里了,她没那么贪心,也没有要将东西全都带走的心思。
陆铮其实早就猜到安笙多半会这样回答了,但亲耳听到安笙说最喜欢手中这两样东西,心中还是难免一喜。
但他克制隐忍惯了,所以即便高兴,面上也不太明显,仍旧是那副自持的模样,说:“那我再问问他们有没有想要的,若没有咱们就继续往前逛。”
“好。”安笙含笑点头应了一声。
陆铮便去问其他人可有想要的,大家都说没什么想要的,陆铮便跟摊主说,剩下的东西都不要了,叫摊主继续做生意用吧。
摊主没想到还有峰回路转,当下喜得连连道谢,吉祥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陆铮他们朝摊主摆摆手,叫他不必客气,然后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陆铮他们四人将安笙和谢婉容护在中间,就怕她们被人群冲挤。
又走了一会儿,众人来到了平溪桥下,这平溪桥下正是赫赫有名的赏莲圣地平湖。
平湖在邺京之所以这么受人欢迎,一是每逢夏季,这里便是赏莲的最佳去处,而等到了乞巧节和上元节,这里便又成了放河灯的最好去处。
放河灯又叫放荷灯,原本只是一种民间祭祀及宗教活动,用以对逝去亲人的悼念,对活着的人们祝福,所以常在每月初一、十五和逝世忌日进行,再有道教、佛教等宗教活动常在农七月十五中元节这日举行。
不过,发展到后来,百姓们便不只是为了祭祀才来放河灯,乞巧节时,许多青年男女都会来放河灯祈愿,由此促成的良缘还真就有不少,因而,放河灯便也成了寄予美好心愿的活动。
而每年的花灯节时,邺京人也喜欢来平湖放河灯。
早在前几日,临近河岸边上的冰面便被凿开了,等到十五这日,便可用作放河灯了。
不过这时候放河灯显然不如夏时方便,主要这会儿水面还未化冻,虽则凿开了一部分冰面,但河灯太多,所以自然是飘不了多远的,大部分的河灯放下去之后,飘一会儿便都聚集在一起了。
不过饶是如此,从桥上往下看得时候,仍旧觉得这景色美极。
波光照水,花灯摇曳,确实自成美景。
原本赏美景该是件叫人高兴的事,可哪成想,安笙他们一行才刚准备上桥,便遇上了件叫人极扫兴的事。
每年的花灯节,街上人都很多,人多便意味着麻烦也多,丢孩子的,偷东西的,半大姑娘被打晕偷运走的,或者,年轻又独身的姑娘被人骚扰的,等等诸多麻烦,层出不穷。
所以,这一路行来,陆铮他们才会格外注意,陆铮和文韬更是一直没有离开安笙和谢婉容,时时刻刻紧跟在左右。
更别说他们身后还跟着乔装的侍卫,便是为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而眼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几人都十分不喜的画面。
只见平溪桥正中央处,有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哥儿,带着一干随扈,正在为难两个作男装打扮的年轻女子。
更准确的来说,是在调戏被挡在后面的那个女子。
显而易见,这定是哪家的小姐跟自己的丫鬟,作了男装打扮偷跑出门,结果被个纨绔子弟给盯上了,识破了娇娥身份,故意拦路调戏美人。
安笙是最讨厌登徒子的,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她便发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谢婉容似乎也发现了,侧首跟安笙耳语道:“安笙,你觉不觉得,这姑娘好像有些眼熟啊?”
安笙一听谢婉容这么说,当即便颔首应道:“是有些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呀,我知道了!”谢婉容忽然一声轻呼,“是四公主呀!”
听谢婉容这么一说,安笙便也反应过来了,再仔细看去,便发现,正被那登徒子为难的姑娘,可不正是四公主么!
她因为只见过四公主一面,所以一时间没认出来,倒是谢婉容,因见过四公主几次,所以盯着瞧了会儿,便率先认出来了。
不,等等,先认出四公主身份的,应该不是谢婉容,而是杜奕衡才对。
安笙这么说自然也是有根据的,因为,就在她和谢婉容猜测四公主身份的时候,杜奕衡却已经先所有人一步,冲到桥上去了。
杜奕衡动作这么快,安笙倒也不觉得奇怪。
太子大婚那日,四公主曾不顾自身,舍命救了杜奕衡,这份情意,非同一般,杜奕衡见到四公主被人为难,哪里会光瞧着而没有动作呢。
杜奕衡冲上去的时候,四公主已经靠近了桥边的栏杆,眼中一派决然,大有若是那登徒子再靠近她就要跳下去的架势。
杜奕衡飞奔而来,果断出脚,一脚便将那穿的人摸狗样,实则乌糟不堪的登徒子给踹到一边去了。
这纨绔公子显然压根儿没想到有人敢来踹他,还踹的这么狠,当即连叫喊都忘了,光顾着吃惊了。
他的随扈也吓呆了,半晌没有反应。
等那公子哥儿反应过来,看到挡在四公主主仆俩面前的杜奕衡,又哪里还不知道便是这人踹了自己一脚,所以当即便一手捂着被踹的地方,一手指着杜奕衡骂道:“臭小子,你敢踹本公子?你不要命了!来人啊,给我打死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多管闲事的短命鬼!”
第908章 芳心暗许
安笙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道为什么,便忽然想起了当初在弘济寺上,梁无道被陆家护卫狠揍的画面了。
当时,梁无道似乎也跟眼前这个一脸怒容,口气狠戾的公子哥似的,被打了都先放狠话叫嚣,二人就连骂人的话都差不多,安笙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说这天下间的纨绔子弟们骂人的时候,用的都是同一套话吗?
就不能有点儿新意?
不过很显然,眼前这位正在骂骂咧咧的公子哥儿是没心思去创新了,因为他整个人都呈现出了一种又惊又惧的状态,看那样子,哪里还有方才骂人时候的气势了?
杜奕衡虽说不像陆铮,出身武将世家自小苦学功夫,但身为世家子弟,起码的自保功夫还是有的,对付高手自然不行,可对付这种光靠一张嘴来增长气势的鱼虾蟹将,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来那公子哥叫随扈一起上去打杜奕衡的时候,安笙还有些担心,但见陆铮他们均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后,便知道他们对杜奕衡还是很有信心的,遂也就不跟着担心了。
事实证明,陆铮他们还是很了解杜奕衡的。
只见那些随扈一起冲上去不过片刻,就都被杜奕衡几拳几脚打倒在地了。
那公子哥儿本不过仗着自己随扈众多才这样嚣张,如今见自己的随扈都被打倒,且爬都爬不起来,哪里还有半分嚣张模样,只剩下惊惧了。
许是害怕自己再挨揍,他也顾不上去捂方才被杜奕衡踹疼的地方了,忙求饶道:“这位少侠,好汉,公,公子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得罪了,还望公子饶小的一命,小的必有重谢,有重谢!来人,快,快将银票拿出来给这位英雄!”
这公子哥儿变脸的功夫堪称登峰造极,方才还一副嚣张霸王的模样呢,转头就成了现下这副胆小如鼠的德行了。
这前倨后恭的样子,着实叫人倒胃口。
杜奕衡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他没理会那公子哥儿,而是先转头跟四公主低声道:“您看,可还要再教训教训他?”
杜奕衡没有点明四公主的身份,但是,却用了一个“您”字,可见敬重。
但这个称呼明显不是四公主所喜欢的,她一听见杜奕衡用了“您”字,当即脸上的喜色便退了下去,又变成了满面苍白。
四公主的神情变化,自是落入了杜奕衡的眼中,不知道为何,有那么一瞬,他竟觉得心头忽然一疼,心跳似乎也跟着停了一下。
不过,他还来不及细想这变化是因何而来,便听四公主小声道:“算了吧,叫他快走吧。”
杜奕衡尊重四公主的意思,所以当即便叫那公子哥儿带着自己的人赶紧滚。
那公子哥儿听得可以走,自是暗喜不已,片刻不敢停留,赶紧带着人跑了。
这一幕落在围观百姓眼中,大家便自发鼓起了掌。
掌声雷动,但杜奕衡他们却没有留在这里给人看的意思,所以便也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原本是打算看会儿河灯的,但现在是不成了,出了四公主这事,大家也没心思再闲逛了,便一路去了云华楼。
等到了云华楼,上了三楼的雅间,众人才一一向四公主见礼。
四公主与他们都谈不上熟悉,所以即便心中苦涩,却也还是受了他们的礼。
就连杜奕衡,也不曾例外。
见到杜奕衡朝自己行礼,四公主心中是愈发的苦涩,她今夜出门本就是为寻杜奕衡而来,却不想人没找到,就先惹了麻烦,惹了麻烦还不要紧,偏被杜奕衡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