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不知。”青苗谨慎地回答着。
“他们最开始，其实都不是魔族。有些是妖族，有些是普通的人类，还有些……”
“是堕落的修士。”掌门又是长叹一口气。
“嘶！”青苗倒吸一口冷气，“您是说他们原本也是修士？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之前修真界不是好好的吗？虽然大家都只顾着修炼，糟心事也有一些，那也总比现在的情况好啊！现在年轻的小修士都无心修炼了！
掌门点点头，“真正的魔族，一千多年前就已经退居魔界了。现在的妖魔，只不过是后来慢慢堕落的。堕落的人数，在这五百年形成了一个高峰。”
“因为，升仙门闭合了。”
这是青苗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您是说，修士再也无法得道飞升了吗？”
这简直荒谬极了！
哪怕青苗没怎么去过外面看看，她也知道整个修真界对飞升有着多大的狂热。这怎么就忽然说不能飞升了就不能飞升了呢？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从而……从而入魔！
“他们是因此入魔的吗？”
青苗立刻想到了这个问题。如果是这样，一切就解释的通了！信仰瞬间崩塌，一时无法接受……
掌门点点头，“他们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应当有所感应。因为，所有高阶修士的修为还在同步下降。”
天啊！
青苗不难想象那些人的惶恐。本来准备飞升结果发现飞升无望，想要继续凭借这修为耗日子又发现修为还在下降！
“我山海门原本是修真界的第一大宗门，那时候还叫天地仙宗，历代有无数前辈飞升。五百年前，升仙门已经闭合了，各个门派之间极为惶恐，心中的恶瞬间被释放了出来，一场混战席卷了整个修真界，各个门派打到最后十不存一。”
随着掌门的话，青苗好似也看到了那个腥风血雨的时代，无数修士眼见不能飞升，干脆疯魔了，四处攻击别人。
“修真界最后一位飞升的前辈也出自我们宗门。那位前辈是神修，一直在探索时间与空间奥秘，在宗门存亡之际得道飞升，让其他门派以为升仙门其实没有关闭，战争这才消弭。”
青苗明了，接下来大伤元气的宗门心虚无比，不敢放出真正的消息再次引起混战，干脆改换门楣，避世隐居，当作不知道。
青苗闭眼消化了两秒，抿唇问道，“那么禁地里到底有什么？”
掌门沉默片刻，“里面什么也没有。非要说的话，就只有那位前辈飞升前留下的一段影像了。”
日影渐渐转移，夕阳斜斜地插进来，带给大殿最后一丝光辉。
“……无论是哪一方，我都不希望再有无谓的牺牲。这何其可悲！”掌门痛心疾首。他自己也是修为下降的一员，深深地明白这种痛苦。而能感受到这种痛苦的，无一不是曾经有望飞升的人，都是精才艳艳之辈啊！
“您希望我制造幻象不让双方有任何伤亡？”青苗勾起唇角，语气嘲弄。
掌门再次点头，“根据卦象，唯一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
青苗没有立刻答应，反而冷漠地说出了下一句话，“可是，这不是那些妖魔自作自受的吗？”
“自己没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修仙修到入魔……这也就罢了，难道因为他们自己痛苦，就可以随随便便地把这些痛苦转移到别人身上了吗？”
“您这样兜着，是等五百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一遍吗？”
第61章 修真界的娱乐大亨（二十）
青苗简直怀疑掌门的脑子进水了！
那可是妖魔啊！被祸害的这些弟子就不是活生生的生命了吗？不让他们长个教训,又让他们知道自己确实飞升无望,连以为是最后的机会的宝物其实也是假的,他们会做什么可想而知！
怕是再来一次混战了吧！
掌门并没有动怒,他只是看着青苗,像是在看一个幼稚的孩童。随即，又把目光转向窗外。
“我何尝不为门下弟子的逝去而痛心？”
“黄晟,年方十九，入门不过十载,筑基期修为,拜于风长老门下……”
“蒋平贺，已到而立之年,筑基期大圆满，拜于葛长老门下……”
“安绫香,十四，单系水灵根,刚刚踏入筑基准备拜师……”
他一口气吐出了许许多多的人名，轻声叹息，“我都记着呢。”
这一刻的掌门像是狮群中年迈的狮王,往日有着傲人的风采，在这一刻也只是无边的落寞。
青苗微怔,“那您为何又要……”又要放过仇人？
掌门转回身,慈祥地看着她,“事情哪里能这么简单呢？我不是放过仇人，是放过我们自己,放过修真界的所有人。”
所有人？这能扯上关系？
“先说说你的看法吧。你觉得我应该就让他们打起来，最好趁机一把消灭他们是吗？”
青苗点点头。可不就是这样？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掌门又笑了，那笑容简直像是在嘲笑她的幼稚和冲动，又含有长辈对晚辈特有的包容。
“我们面对的，从来就不只是这些已经堕落的修士，还包括更多可能堕落的修士，甚至现在过来和我们商讨什么抗魔大计的弟子都有可能！这个消息已经瞒不下去了，一旦披露开来，就会是五百年前的情况再现。”
“成魔，只在一念之间。哪里是这一次就能消灭完的呢？”
“可是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肯定会不把这当作一回事，这怎么挡得住呢？”青苗皱眉，感觉还是无法理解。
掌门摇摇头接着说，“以杀止杀只会血流成河。一旦我们先开始了杀戮，它就停不下来了。双方原本何其无辜！只是造化弄人啊！最根本的方法，是再次打开一条飞升的通道。”
再次打开一条飞升的通道？
“那条通道到底是为什么关闭的？”
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掌门眯起眼睛回想着，思绪仿佛飘到了五百多年前，那个比现在还要更加繁荣的年代。那天是怎么回事来着？
好像是天空中不知撞下来什么东西，突然破了个窟窿。外界的罡风烈烈地刮着，天地诞生异象，率先发现大能立刻上香通报已经飞升的前辈。仙界知道后也一片慌乱。好在那异象迅速消失了，窟窿被仙界的仙人补了起来。
可也就是这一补，也把上升的通道给堵住了。
“异界来客，仙人补天，一线生机，百年再现。”那话语极轻，如果不是青苗仔细听肯定听不到，却也极重，宛若一道惊雷炸响在青苗的心头！
“如今，已经是五百年了，该有一个了结了……”掌门还在喃喃自语，青苗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异界来客是指五百年前也有其他世界的人来吗？是那位神修前辈？
他和她一样也是来自异世界的？那么她其实也有机会离开？
青苗的心更加激烈地跳动着，她颤抖着问道，“那么后来，就没有人再次联系上界的仙人了吗？没有联系上最后飞升的那位前辈了吗？”
她更想问的是，那位前辈是不是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不仅仅是修真界，更是其他世界！
所以他才能够在升仙门闭合后飞升啊！因为他去的根本不是仙界！
掌门转身，宽大的袍子显得他因为这些日子的操劳而日渐消瘦。“没有，升仙门都闭合了，哪里联系得上呢？”
青苗捏紧拳头，心想，无论联系得上，联系不上，这都是一个机会。
掌门还在把这个故事继续娓娓道来，“我原本也以为你会是那一线生机的。你和升仙门关闭后的前辈一样是神修，你也有着极高的特殊天赋，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说不定你能够飞升然后……唉，可惜啊！”
可惜来不及了，来不及等到下一位飞升的神修出现。
青苗稍微冷静了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解决这个危机，之后才是她的离去问题。
“我探求的不是时间与空间，即使修炼有成，也不一定能飞升。”她追求的是另一条道。
说到这里，青苗已经在心里断定那位前辈就是来自异世界的人了。修炼的是时间和空间法则，仙界上不去，那不就可以去其他世界了吗？
不过说到再次打开一个通道……她倒是有个想法。
青苗舔舔干涸的嘴唇，又咽下一口唾沫润了润嗓子，“您准备如何再打开一条飞升的通道呢？”
“能撞开一个口子，想来是需要极强的灵力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活得也够久了，是时候为门派奉献一下了。”
为门派奉献一下？青苗一开始还没听懂，然而一结合语境，联系上下文，这不就是说——
“您和长老们要以身破天！”
这是疯了吗？
暂且不说能不能破开，单单说破开后是什么情况都不能肯定啊！
“太疯狂了……太疯狂了……您和长老们都去了，我们门派怎么办？”青苗忍不住喊了出来，她万万没有想到掌门说的办法是这个！
“文煊会继任成为掌门，各位长老也都有各自的弟子，不会出事的。”掌门豁达地笑着。
“可是……”青苗脑袋急速转动着，想要找几个理由说服掌门放弃，“可是您走了，万一有其他门派想要恃强凌弱怎么办？”
“我和其他长老若是成功打开了飞升的通道，整个修真界都欠我们一个人情，不敢这么做的。”
掌门仿佛早有准备，对这些答案烂熟于心，顺畅地反驳了青苗。
“那么嘉荷怎么办？她是您的女儿，您这一走，不就抛下她的吗？”
掌门这回笑不出来了，忧愁一点点地爬上他的眼角眉梢。
“嘉荷以后也要多靠你照顾了。她那么娇气，没吃过什么苦头……唉！不过我意已决，你不用再劝了。”
“掌门！”青苗倔强地看着他，满脸的不认同。
“好了，不用再说了。你难道还有更好的方法吗？”掌门也板起脸来，“山海门第六代弟子越青苗，现在有一个任务交给你，你是否接受。”
“弟子在！”青苗回答得有些不情愿，为什么非要掌门他们牺牲？
她有另一个想法，可是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会成功，她只好闭口不言，把满腔怒火压下去。
“去制造幻象吧，没有谁是一开始就该死的，为了大局着想，更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展开杀戮。”即使……他们害了我山海门的弟子。
掌门闭眼，掩去眼里多余的情绪，让自己又变成一个“掌门”。身为掌门，他必须更多地为活着的人考虑。
“弟子……领命。”
此后，青苗准备了大半年，终于大致准备好了。
在这三年之期即将到来的前一天，她带着所有道具去了当初的那个洞穴，那个嘉荷带她去玩儿过的洞穴。
禁地的入口居然真的在这里！
她想到自己当初的想法，下定决心不进去禁地，现在还是要进去了。
她吃下避水丹，顺利地到达湖中央的洞穴，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个宽敞的大厅。这里看起来还是三年前她们离开时的样子。
一张石桌上摆着两本烂大街的秘籍，一边应该还有一个石盘。不过这里原先的石盘已经被她带走了，那份秘籍也不像是她想象的那么无用。
青苗从乾坤袋里取出自己这半年和器峰合作特制的石盘。这是一个升级版的人生体验机，可以同时容纳几百人。
掌门限制各门各派进来的名额时，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安好石盘，拿起石桌上的秘籍，让后面的石门打开，走了进去。并没有走多远，仅仅是一小段向前的路，然后是向上的石阶。在石阶的尽头，看起来是一片平坦的石壁，好似已经无路可去了。
青苗按照掌门交代的，拿出自己的身份玉牌一刷，门上顿时泛起一层霞光，青光闪烁了一会儿，好似确认了她的身份，轰隆一声，门开了。
眼前已经不是石壁，而是走出山中的隧道，到达一片丛林了。
这里鸟语花香，宛若仙境，只有最中央的地面上立着一个玉台，上面悬浮着一个玉简。
没错了，修真界五百年前还在用玉简。
青苗走过去，一靠近那个玉简的范围，玉简好似就被激活，再现了当年那位时真人渡劫成功飞升的画面。
乌压压的天空中忽而降下来一道闪电，碗口粗细，眼看着就要直挺挺地打在中间的仙人身上！
仙人不知用了什么法术，身边的空间一阵扭曲，闪电闪了进去，仙人却毫发无伤。如此循环往复数十次，天劫将息，雷云散去。可是直到天空已经要渐渐恢复成白色，还是没有那道接应飞升之人的金光降临。
因为升仙门闭合了啊！
那道金光本来就是仙界在那一瞬间全面联通修真界，仙气过剩溢出导致的。升仙门闭合，等于原本虚掩着的门忽然锁上了，怎么可能还有金光出现？
不过影像中的仙人好似一点也不急。他不知又是使了什么法术，空中再次开了一个口子，他架起白云一跃而起，穿了过去——“成功飞升”了！
远处，空气中黑的红的混杂在一起，血雾弥漫。有人瞧见了这一幕，大喊道，“快看！有修士飞升了！”
画面到此截然而止。
青苗取下了那块玉简，又放上另一块特制的石盘。
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不是想飞升吗？不是想去仙界吗？不是为此都不惜杀人吗？
好啊，我让你去，明天让你去个够！到时候可别给我哭！
不好好见识一下，当我这三年都是白搞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