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戏仍在进行,恰在此时,轮到了虞挽浓的顺序。
听见剧务出来通知她进去,虞挽浓收回目光,无视周围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面色平静地走向房间。
顾轻汀咬牙切齿,看着虞挽浓的背影眼神发恨,神色暗沉下来。
走进类似会议室大小的房间,虞挽浓简单向场地对面并排坐着的三位大人物开始自我介绍。
“导演、编剧好,我是虞挽浓。”
黑暗中,三个人六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她看。
“剧本已经读过了吧?”坐在左边的副导演食指微动,翻动剧本,“请你试第二十一场。”
虞挽浓颔首。
读了一晚上剧本,这场戏她自然记得,傅生初识杜婉婉——
——故事发生在杜婉婉的家中,傅生帮新搬来的邻居杜婉婉修好了灯,杜婉婉作为答谢,斟一碗碧螺春请他吃。
仅仅由着这么一个小小的斟茶动作,杜婉婉处处洒落她独有的风情万种。
一颦一笑,俘获了傅生的第一缕心动。
可以说,这场戏的精髓是杜婉婉自身的魅力散发,每一个眼神都必须勾魂摄魄但又不露骨。
心领神会,虞挽浓步履优雅地在房间中央的老式沙发上坐下,一束灯光打在她身上,以她为中心,晕成一个光圈。
场中落针可闻。
她施施然抬手,做出一个端茶的动作,对着空气,俏皮又妩媚地道,“你不吃么?”
顿了顿,放下茶盏,又道,“怎么,是嫌弃我这里粗茶糙水?”
对面的空气无人作答,她站起身来,步态摇曳地走到“阳台”,偏头往回看。
那眼神哀怨还带着点勾人,唇角微翘吐气如兰,“也罢,其实你忙得很,跟我这等好玩贪吃的闲人不一样。”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从红唇中溢出,触动着心弦。
“我却偏偏要从忙人手里抢下那点时间来,你说我是不是犯贱?”
“cut——!”
导演一声喊停,虞挽浓楞了一秒,这才出了戏。
她望向对面的三人,刚才那声cut是中间戴帽子的男人喊的
——他就是茅灵溪,这部剧的总导演。
自从虞挽浓进屋起,茅灵溪就没发过话,这一出声就打断了她的表演,让她不明觉厉。
就在虞挽浓踌躇着自己是不是没戏了的时候,茅灵溪又面无表情地发了话。
“试一下最后一场。”
虞挽浓内心忐忑,但仍镇定颔首。
脑海里飞快地闪过最后一场的剧情——
若干年后杜婉婉嫁做他人妇,在麻将场上,偶然听闻旧情人傅生削发为僧时的一场戏。
这是一场复杂的内心戏,尽管只有短短一句台词,考验的却是演员对角色内心的解读,以及如何诠释错综复杂情感的能力。
虞挽浓再度回到中央的沙发上坐下,一束白光将她笼罩。
葱葱玉手撵搓着麻将仔,态度随意又懒散,在听见牌友的无心之言时,手里的麻将停留在半空。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似地停顿下来,她的表情只是微微的仓皇,表面上似乎看不出太大的异样。
可是当你仔细看她的眼睛时,才发现平日里那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此刻微见水光,但很快,她又凤眸一挑,敛了回去,语调状似平常地调侃。
“是么?我倒是没听说。”
没人告诉她应该这样演。
剧本上也只用“杜婉婉听闻滞在当场”几个字一笔带过,可她却想展示出那种明明心如刀割却仍要佯装无事的逞强,突出杜婉婉不服输好面子的个性。
台词念完,这段戏就已是结束,可等了好几秒,对面的三人都迟迟没有出声。
虞挽浓后背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是按照自己对杜婉婉这个角色的理解去揣摩和诠释的,难道不符合导演的期待?
无言的尴尬持续着,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茅灵溪突然站了起来。
“刚才那段戏让我看到了一个鲜活的杜婉婉,”他毫不吝啬地鼓掌,“你的表演很打动人!”
虞挽浓由惊转喜,这个转变让她措手不及!!
“副导,通知后面的人不用进来了,我已经找到了适合角色的演员。”茅灵溪言简意赅地吩咐。
“谢谢茅导,谢谢副导。”
虞挽浓礼貌而激动地躬身,回以灿烂的一笑。
虽然她准备得足够充分,对拿下这个角色势在必得,可最后成不成到底还得看导演选人的角度——看来她刚才的表演和导演所要的效果不谋而合!
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角色已确定,这意味着,她有了新的工作,靠着这个角色,她的复出之路有了不错的开头。
从现在起,她就有戏可以演了。
这比她预想的时间要提前很多!
签好合同出来,看没自己什么事,虞挽浓就准备先撤,艾莉还在外面守着,她还没把试戏的结果告诉她。
刚闪出门外,便撞见了一个熟人——
时嘉站在门口的斜前方,正和张副导交流着什么。
刚好张副导转头见虞挽浓出来,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来,小虞,这就是饰演傅生的时嘉,你肯定认识,戏里傅生和婉婉的对手戏特别多,你们俩抓紧时间,培养培养默契。”张副导给他们俩留出私人空间。
虞挽浓微微愣了下,她没想过时嘉真的会是傅生这个角色的扮演者。
以时嘉的年纪,演傅生这个角色其实是有点偏年轻的,虽然之前他一度是网传最热门人选,但因为档期问题,一直没有确定出演。
不过虞挽浓倒是听说《玫瑰之争》的编剧姐姐非常喜欢小鲜肉时嘉,哪怕时嘉的档期并不允许,也坚持要等他。
看来经过双方协商,最终还是定了他。
这样一看,《玫瑰之争》的整个拍摄档期,大概都是根据时嘉的日程来调整的。
除此之外,其实这部戏的大部分角色是编剧和导演钦定,只有很少的几个角色拿出来进行演员的招募试镜。
虞挽浓试上的女二号应该是对外开放试镜的最重要角色,这个机会非常难得,幸好,她及时把握住了!
幸运是非常幸运,只不过,试戏也是要门槛的。
茅灵溪导演的戏,不是谁都可以来试,除非有人引荐,不然,以她这种淡出视线的演员,资历也并不算太深,别说是大投资,小制作都未必能找上她。
然而诡异的是,这次是副导演亲自打电话要她来试镜。
“恭喜你拿到了角色。”时嘉眼里隐约可见欣喜之色,看向虞挽浓的时候带着一股隐隐的骄傲……
这种神情,她没看错吧?
难道是她一时眼花?
怎么试戏成功,时嘉反而比自己还开心?
虞挽浓眼波流转,突然觉得这个被人推荐来的内部试戏机会,好像有了答案。
她回以清风拂面一样的微笑,言简意赅又不失诚恳。
“谢谢你,时嘉。”
她眉眼带笑,一语双关,时嘉应该是听懂了,因为他在读懂她的眼神之后,眼角眉梢露着羞涩,挠了挠头转走视线,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谢,本来那时候在学校,你的专业课表现就很有名,老师一直当成范本来夸的。所以我觉得,你肯定可以胜任这个角色。”
这话倒是不假,虞挽浓在学校时所有表演课分数一直很高,再加上出演的那部古装剧风靡一时,毕业时被影视学院授予了优秀毕业生奖。
——尽管后来陨落,但曾经,原主也曾星光熠熠,无限辉煌。
时嘉显得有些惋惜,“不过可惜,女一号已经定下来了,不然……”
“不然什么?”虞挽浓问。
时嘉微偏头,将手背到身后,笑容腼腆,“没什么。”
其实他想说,不然他们俩会有更多的对手戏,不过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能和小仙女一起对戏一起交流,他很满足。
“傻样。”时嘉这副羞涩模样让虞挽浓忍俊不禁,她不禁有些微微动容。
其实在谷底的这段时间,真正对她好的人不多,而时嘉就是其中一个。
最全心全意的那个。
>>
《玫瑰之争》正式开机的日子特意选在一个良辰吉日,风和日丽的天气对于拍摄民国剧非常适宜。
前几天暂时还没有虞挽浓的戏份,她是女二,但就整部剧的戏份来看,远远不及女一顾轻汀,几乎只有顾轻汀一半的戏份。
不过没关系,自己才刚刚起步,能出演大导演的戏,已经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事。
据说茅灵溪导演对戏的要求已经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所以拍他的戏必须得专注才行,因此虞挽浓提前进了组,想看看其它演员和老戏骨们怎么演戏。
同样的,女一号顾轻汀对这个戏也相当重视,很早就进了组,开机第一天,拍的就是她的一场室外电车戏。
虞挽浓的戏就拍在她之后,她化好妆随即去了片场等候,谁知刚一到,就有件幺蛾子的事情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可爱的大大我从卡文断章班毕业了!!!
撒花!!
刚才就是我的成果展示!→_→
可以打几分?
第52章 小奶狗的初恋(11)
机器全部就位, 剧组人员也处于等待状态, 虞挽浓瞧见茅灵溪和几个副导都在片场一动不动安静候着的时候, 有点纳闷。
这都八点多了, 这个时间早就应该开始拍摄了, 可现在是怎么了, 一个二个面色都不太好的样子。
“好像有点不对啊?”
艾莉替虞挽浓准备了三明治和新鲜提子当早餐, 递到她手里的时候,虞挽浓没忍住开口问, “机器故障了吗?”
“哪儿啊!”艾莉压低声音,“等人呢, 各部门一个钟头前就都准备就绪了, 主演还没到!没看茅导都快发脾气了么?”
“等人?”虞挽浓不明所以的扫了一眼周围, 看见时嘉已经带妆坐在一旁的待机区看剧本, 有点不解道,“主演不是来了么,还等谁?”
“女一号。”艾莉没出声,只用嘴型吐出三个字。
哦, 原来是在等顾轻汀。
虞挽浓捡了一颗提子含在嘴里, 把肉碾没了吐出籽来。
突然想起自己上一次见到顾轻汀还是一周前刚试戏完的时候, 从那以后,的确没在剧组见过她。
女一号向来是重头戏,顾轻汀也一早就进了组。
只是到了真正拍摄的时候,她却犯了拖延。
确实让人不能理解。
“小何,再去催, 九点再不到她的戏今天就别拍了!”
茅灵溪导演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带着三分怒火朝着剧务喊。
要论大牌,现场谁也大不过茅灵溪。
得罪了他,以后恐怕是难以合作。
就冲这一点,虞挽浓也不知道顾轻汀迟迟不来,是在打什么算盘。
不过很快,影棚入口传来了剧务的回话声,“导演,人来了!”
片场工作人员的目光纷纷向入口处移去,虞挽浓跟着转头——
顾轻汀一身明艳旗袍,巧笑嫣然地走进片场,身后跟着三名助理,其中一名打扮时尚的助理手上提着一件牛奶白的旗袍。
“茅导,我来了,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顾轻汀面上端的是笑意盈盈,身段婀娜,脚步娉婷。
不疾不徐走过来时并没有发现剧组氛围有什么异样,一如上次那样,径直走到导演跟前问好。
茅灵溪板着脸看了一眼顾轻汀身上的服装,眉头一皱质问道,“你怎么还没换装?”
大概是听出茅灵溪语气里的不耐,顾轻汀脸上的笑容一滞,染上几分尴尬。
“导演,我正要跟您亲自解释呢。”
她态度谦和而不失讨好,迎了上去。
顾轻汀是做足了准备来的,这毕竟是她从艺以来在影视界所攀爬到的最高点,金牌导演的戏,还是女主角,为了对的起这个角色,可谓是费尽心思。
不说别的,前期的准备要比以往任何一部戏都多。
具体表现在,她掏腰包自费,买了十来件质地优良,款式精美的旗袍。
就是为了上镜后,给观众留个深刻的印象——再怎么,也不能被别人夺去光彩。
顾轻汀嫣然一笑,不慌不忙将她的理由娓娓道来。
“导演,剧组旗袍的颜色太像丧服了,我觉得穿着不好看,我自己带了旗袍来,我就穿我身上这件吧,应该比原版好多了。”
她一边说,一边还转了个圈,展示着身上那件金丝暗花底纹的手工刺绣旗袍。
这是她派人特地按她的尺寸赶制的戏服,定制时间长,价格也不菲,一件就要上万元!
不过试了成品后,她觉得还是值得的,比原来粗制滥造的戏服强的多!
至于原配——剧组服装师提供的牛奶白色的那件,她实在是穿不下去,只能搁置。
顾轻汀温婉一笑,拿出民国剧里的气态,显得很是通情达理。
“戏服的钱,我不会找服装组报销的,就当我自己贴给剧组的好了。”
现场除了几个附和她的助理,一片寂静。
虞挽浓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出茅灵溪隐忍欲发的怒气。
果然,茅灵溪仿佛机关枪上膛,下一秒就开始扫射了!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读剧本?没读过剧本你好歹看下人物简介吧!白菱是从乡下来上海投亲的淳朴小姑娘,身世凄惨寄人篱下,你给我整这一身是去走t台吗!你有没有研究过人物和角色?!”
茅灵溪的火爆脾气和严苛要求是出了名的。
当日试戏时只觉得他异常沉默,如今亲眼见识到,虞挽浓才发现外界所传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