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孟良正在外面寻摸有什么好货。
找货的时候，偶然碰上了一个收废品的老爷子。
要说孟良他们这些人的生意，跟收废品的其实差别也不大。那天孟良买了个杂粮饼当午饭正要吃的时候，碰上了这位也在吃杂粮饼的老大爷，两人就聊了几句。
孟良的眼睛也是尖的很，一眼就瞄见了大爷车上的两个宣德炉！
没有看错！
当时孟良看见的是两个宣德炉！
这宣德炉都是小号的那一种，孟良想起那个老大爷一个用来放吃了一半的杂粮饼，一个用来放白开水当作茶缸子，现在回想起来眼角都不停的抽搐着。
后来好说歹说的，花了几百块钱把这两个宣德炉买下了。
后来再去乡下收了一批货，就混在一起找人上门看货了。
没想到牛师傅一上门，就看上了那个宣德炉。
“既然当时是两个，怎么给牛叔看的时候你就拿出了一个？！”顾怀安疑惑的问道。
孟良赔着笑脸，“这不是宣德炉这东西太少见，一个属于正常，两个就有点……太多了嘛！”
这话说的倒也是。
就像是有些人，拿到一对一摸一样的古董花瓶，两个的价钱加起来还不如打碎其中一个，让剩下的那个成为孤品值钱！拿出一个，自然是为了让自己的货更加值钱一点！
要是牛叔当时看见有两个宣德炉，估计鉴定的时候会再小心几分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而听孟良这话里的意思，老大爷是偶然碰上的，想要找到人几乎是不可能了。
“那另一个宣德炉呢？你卖出去了？”范存仁这时开口问道。
“嘿嘿！”孟良笑了两声，从一个箱子的底部把宣德炉“挖”了出来，“这、这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买家嘛！”
范存仁接过孟良手里的宣德炉，直接就用手指在炉壁内部细细探去，果然！摸到了几个凹凸不平的字迹。
看来，这两个宣德炉，是一地儿产的！
范存仁把宣德炉递给路小乔，路小乔也摸了摸，是2007的字样。
不！有些不对！
路小乔不动声色的掂了掂手上的宣德炉，这个，和大师兄手上的那一个……感觉上好像有点不一样！
路小乔没有说话，而是先把宣德炉递给大师兄让他看了看。
要说孟良，自从知道顾怀安来问宣德炉的事情，就知道东西估计是出了问题。
现在看见自己手上的这个在几个人手里绕了一圈，都是摸了摸内壁。等他们把宣德炉还回来，孟良自然也是要摸一摸的。
而后，孟良就是脸上一苦，“这、这怎么就是个假的！早知道、早知道就……”
孟良瞄了顾怀安一眼没说话，早知道就把两个宣德炉都给卖了，现在还能多赚一笔呢！
趁着孟良沉浸在后悔的思绪中的时候，路小乔朝着顾怀安使了个眼色。
顾怀安一愣，但是大致明白，路小乔的意思是让他想办法把另一只宣德炉也弄到手。
这对顾怀安自然不算是难事。
等到孟良回过神来，他就提出要把另一个宣德炉买走，两个同类型的赝品一起拿回去研究一下。
孟良也没有怀疑。都知道这是赝品了，他也不敢叫高价，也就意思意思要了两千块，和之前那个卖出去的可不好比啊！
把另一个宣德炉买到手，路小乔他们也不着急着回店里，师兄妹几个先去找了范云庭。
等到了师父家，才发现黎叔居然也在。
两个中年人面对面坐着，中间的桌子上放着的东西，路小乔也异常的熟悉——“这不是我之前拍来的白水晶枕头嘛！”
路小乔看到上面的红漆还没清理干净，一整个枕头只有一个角上是白色的，还奇怪呢——她不是把这个给了表弟赵煜哲处理嘛？怎么被黎叔拿到师父这边来了？！
黎叔看到路小乔，“正好你来了，还想着联系你呢！你买的这枕头……不一般啊！”
路小乔心里也知道这枕头不是一般货色，毕竟它给路小乔的感觉跟当初看到的游仙枕是差不多的。
当然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一脸惊讶的表示，“这枕头不是白水晶的吗？还能有什么不一般？！”
黎叔指了指桌上，“你自己来看看吧！拿着放大镜，就从这里仔细看！”
路小乔拿起放大镜，在清洗干净的一个角的位置看了过去。
这枕头看着材质确实像是白水晶，还带着点透明，往里面看起来有点雾蒙蒙的。
路小乔隐隐约约的看见了，里面似乎有亭台楼阁……还有几个衣袖飘飘的“仙人”？
“嘶——”路小乔看向范云庭还有黎叔，“师父、黎叔，你们说这是什么枕头啊？！”
听到路小乔声音里的惊讶，顾怀安和范存仁也顾不得那两个宣德炉了，走过来也拿起放大镜看过去。
不久便传来一声范存仁的惊呼，“我擦！宝贝啊！”
范云庭和黎叔相视一笑，“这东西，你们回来之前，我们两个已经好好研究了一番，最后我们一致认为，这枕头应该是传说中的重明枕！”
唐代苏鹗的 《杜阳杂编》中曾经提到：“重明枕，长一尺二寸，高六寸，洁白逾於水晶，中有楼臺之状，四方有十道士，持香执简，循环无已，谓之行道真人。其楼臺瓦木丹青，真人衣服簪帔，无不悉具，通莹焉如水覩物。”
只可惜，现在枕头还被红油漆覆盖了大部分，看不清全貌。
“这东西，就不太适合让赵煜哲那小子继续处理了。”黎叔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
“你们是没看见，那小子擦干净一个角音乐的看见里面雕刻了东西那急匆匆找我求救的表情！”
路小乔也点了点头，“这枕头还是暂时先放着，等有空了再慢慢处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大师兄的事儿！”
范云庭看向顾怀安以及……他们进来的时候顺手放在茶几上的两个宣德炉，“出了什么事儿了？”
第170章 铜包玉
听了顾怀安把店里出的事情讲了一遍之后, 范云庭拿起一个宣德炉看了看，“你是觉得……这件事并不是普通的巧合？！”
顾怀安点了点头，“如果郭老板只是过来要求赔偿那我可能还没有太大的怀疑。”
“但是他直接就向我要郑板桥的《竹石兰蕙图》, 我觉得这……太过于目的性！”
范云庭点了点头, “确实有点奇怪！他说的那位姓郑的长辈我知道, 和你们师公说起来……还有点远房亲戚的关系！”
“他为人还算刚正善良，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趁机要取他人心爱之物的事情。”
“我先帮着你联系一下, 问问情况。”
师兄妹几个面面相觑——那位郭老板都要讨好的姓郑的长辈居然和他们的师公还有点亲戚关系, 这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困扰他们的问题说不定很容易就能解决了？！
范云庭也是很为自己大徒弟的事儿着急的，当即就拿出了手机，找了一会儿才找到了那位姓范的人的电话——主要是有一次郑老办寿宴的时候见过一次, 留了个电话, 虽然后来就没再怎么联系过。
范云庭看了看手机通讯录上的名字, 郑成康，是这个名字, 没错！
要说这郑成康已经六十多岁了，是郑老的远房侄子，之前在沪市的官场上好像还坐的挺高的。
现在虽然退休了，手上的人脉关系依然让很多人都趋之若鹜。
咳咳！
当时郭老板送礼, 也是怕被查, 宣德炉送给的是郑成康的女婿, 一个开运输公司的姓李的大老板——到时候女婿转手送给老丈人, 也相当于是他郭老板送给了郑成康老先生。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范云庭开的是免提。
“范教授，怎么有空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郑成康得声音传来。
范云庭今天可没什么心思多做寒暄，“郑先生，我想问一句，你最近……是不是收到了一个宣德炉，还发现了那是赝品？！”
不知道这件事和顾怀安有关系，郑成康还奇怪呢，笑道，“这事儿这么快就传开了？我当时还说呢，虽然是赝品，但是能把宣德炉仿的那么真，也算是好东西了。”
听他话里这意思，似乎完全不知道有关于宣德炉的后续。
“那你知道，那宣德炉后来怎么样了吗？”范云庭继续问道。
“还能怎么样？”郑成康失笑，“我倒是没事儿，就是我女婿，好不容易送我一件东西，居然还是赝品，气的不行！说要找人算账去！”
“不过，我已经把他劝下来了。古玩行里，打眼那也是常事儿，不用太过追究嘛！东西是还给了送礼的人，之后的事儿我就不清楚了。”
顾怀安他们听着挑眉，这事儿既然郑成康并不追究，那就是郭老板自作主张的来要赔偿的？！
“哦，是这样啊……”范云庭继续问道，“我怎么听说那送你宣德炉的人正在帮你找一幅郑板桥的画，说是给你赔偿呢！”
郑成康更奇怪了，“有这回事儿？没人和我说过啊！”
“我喜欢郑板桥，倒是有不少人知道。不过我可不会借着宣德炉的事儿就要人赔偿！又不是我买的宣德炉，我要什么赔偿啊？！”
郑成康也意识到范云庭打这个电话是为了什么了，“范教授，你等等，我问问到底是谁再打着我的名号做这种事！”
电话也没挂，郑成康直接出去找人问了。
他先找了自己女婿，那女婿也不知道这事儿啊，又联系了郭老板。
郭老板更懵了，他想要郑板桥的画，可是为了给郑老先生赔罪的，怎么郑家人完全不知道？！
“这事儿是上次拜访您的时候跟在您身边的那个小伙子提议的呀！”
“他私下里找了我，跟我说郑老因着宣德炉是赝品很生气！又明里暗里的告诉我郑老比较喜欢郑板桥的画，那位顾老板手里好像收藏了一幅……”
双方一对峙，好嘛！原来信息不对称，都被人给蒙了。
这就比较容易查了。
那天跟在郑老先生的女婿身边，有机会和郭老板出这么一个馊主意的，有且只有一个人，就是他的儿子！是郑老先生的外孙子李维了！
至于为什么郭老板不认识——李维之前被送到国外读大学，才回来没多久呢！
可想而知，知道自己的儿子/外孙背着他们干了什么之后，郑成康和李老板是如何的勃然大怒。
他们把不知道在哪儿浪的李维叫了回来，严辞询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李维一开始还不肯说实话，只说知道外公喜欢郑板桥的画，想着那个郭老板居然敢送赝品给外公，自然趁机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去找一幅郑板桥的画权当作消气的礼物。
把翁婿俩气的不行！
但是李维回国之后不务正业的，对古玩更是一知半解，又是怎么知道顾怀安手里有郑板桥的画作的呢？这说不通啊！
最后还是他们威胁要断了李维的零花钱，并且把他送到部队去全封闭式训练，李维才说出了真话。
“我、我就是看那个顾怀安不顺眼！”
“Maggie一直那么喜欢他、追着他，他却从来不给半点回应！他这种人，就该得到点教训！”
Maggie，说的就是秦曼青。李维在国外的时候见到了秦曼青，一见钟情，追求了好久却一直被秦曼青所拒绝。
李维也知道，秦曼青喜欢的人是顾怀安。
这事儿说来也是凑巧。
郭老板来送宣德炉的时候，李维是全程在旁边，也知道东西是在哪儿买的。
后来得知宣德炉是赝品，他还幸灾乐祸：说什么顾怀安是鉴定界的后起之秀，店里还不是出了赝品！
接着想到了自己喜欢了那么久却对自己没有回应的秦曼青，心里一时不忿，就唆使郭老板去要顾怀安手里的《竹石兰蕙图》作为赔偿。
至于为什么他会知道这幅画，似乎是一次年轻人之间的聚会，他偶然之间听人说起的。现在也不记得到底是谁说的了。
要说李维临时起意，那个时候秦曼青还没追到姑苏，和顾怀安也还没决裂，想来她和这件事应该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看到儿子一脸迷糊，一副他是在为心上人出气的表情，李大老板觉得他蠢的实在是没眼看！
最终还说话不算话的把这不省心的儿子送去了军营改造，这算是后话了。
而另一边，听到事情来龙去脉的顾怀安等人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谁能想到啊！整件事居然就是一个公子哥儿的争风吃醋！
挂上电话之后良久，他们都没回过神来。
不过事情弄清楚了，到底也算是好事，郭老板那边薛老先生已经让女婿打电话去了，严辞警告了一番不许借着他们家的名声强取豪夺。
估计郭老板很快会找顾怀安重！新！商量一下赔偿的事了。
接下来就是另一个疑惑了。
“小师妹，之前你要我把另一个宣德炉买下来，是发现什么了吗？”顾怀安问道。
路小乔点了点头，“这两只宣德炉在造型、大小、花纹……各方面上都差不多，但是它的重量不对！”
哦？
在座的几人听了路小乔的话，都试着掂量了一下两只宣德炉的重量。
确实，一只重一只轻。
新买的那一只，要轻许多。
“老黎，你说……这是个什么情况？”范云庭皱着眉头问黎叔。
黎叔想了想，拿着放大镜在一两个宣德炉上分别敲了一下。
两种不同的声音让大家一愣。
其中一个，就是那种敲击金属的声音。另外一种，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闷住了，传出来的是一阵闷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