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安答应之后,带着路小乔二人去千宝阁赴约。
别看明面上只有三个人,其实暗地里顾怀安早就联系了不少人注意着。
冯胖子也是有心了。
找来的“卖家”从外表看着,还挺像一回事儿的。
带着一副金边眼镜,带着一身文化气息。穿着一身比较旧的西装,能看出来对这次见面的重视,同时也体现了对方的落魄。
冯胖子介绍,说老先生姓李,是个退休教师。
顾怀安大模大样的坐下,“冯老板,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你先得拿出来让我看看啊!”
冯胖子适时的露出一丝苦笑。
就听那位李老爷子一推眼镜,说道,“是我没把东西先拿出来的。”
“我这宝贝是我们家几代人传下来的,若不是为了老伴儿的病我也不愿意卖出去。”
“只不过东西要卖,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肯卖的!”
清高的文人形象,一下子出来了。
路小乔面上不动神色,心里却暗叹这人不做演员,真真是可惜了!
不过顾怀安显然也是不差的。
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怎么?我买你的东西还想要我讨好你不成?我差你这点东西吗?!”
“告诉你,爱卖卖,不爱卖就走!不要耽搁我的行程!”
这活脱脱的一个不好惹的公子哥!
李老爷子猛的站起来,脸一下子气的铁青!
“哎哟喂!两位都消消气,消消气啊!”
冯胖子赶紧插科打诨的,把李老爷子拉到一旁,似乎在劝说他。
经过这么一着,冯胖子却是更加的放心了。
要是顾怀安真有问题,哪里会把嫌疑对象往外推啊!
路小乔和范存仁也假意在另一边劝着顾怀安。
过了一会儿,似乎把李老爷子劝好了。
但是因为刚刚李老爷子丢了面子,也不过来了,在远远的看着,只是让冯胖子把东西拿过来给他们看——估计这东西应该一开始就在冯胖子手上。
把盒子打开,是一只明黄色的碗。
顾怀安反射性的认真看过去。
路小乔和范存仁也一样。
这是一只清雍正黄地珐琅彩梅花纹碗,里里外外的明黄色。
清宫里,对于每一个等级能够使用的东西是有严格的划分的。
像这样的里里外外都是明黄色的碗,只会皇帝、皇后还有太后才有可能用到。
因着李老爷子不肯过来,东西的来历就靠冯胖子转述。说白了,就是靠他一张嘴编!
“这李老爷子祖上在清宫里当过侍卫。当初陪着西太后跑的时候,负责护卫珍宝。”
“后来眼见着西太后没什么指望了,就和几个兄弟伙同着,押着一箱子的东西偷偷转移了不少。”
“再后来跑了出来,几个兄弟就把东西给分了,到李老爷子祖辈那里,就得了一些珠宝还有这个西太后用过的碗!”
顾怀安敲击了几下桌子,忽然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我让你帮忙看看我这弟弟妹妹要准备的寿礼,你准备了吗?”
冯胖子先是一愣,单随即又笑了,“当然准备好了,我这就吧东西拿出来!”
看来这位大主顾虽然心动了,但还是有一些疑虑,所以才转移话题来考虑考虑。
路小乔一直在看着这个黄地珐琅彩梅花纹碗。
这显然又是朱大先生的手笔。
但是很奇怪。
相比于前几次,他的手艺一次次的进步,一次次的越来越难以发现。
这一回的黄地珐琅彩梅花纹碗,不仅路小乔看出来了,顾怀安也很快看出来了。范存仁虽然没有发现具体的问题,但也敏感的发现了不对。
碗外壁上的梅花,该是五瓣梅花。但是其中有一朵,却画了六个花瓣!
这不是故意画出来让人发现的嘛!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顾怀安当机立断,发送了行动的讯号。
于是,在冯胖子端着几样古玩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几个人无缘无故的冲进了他的会客厅,而后一举把他和旁边的李老爷子抓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冯胖子还想挣扎。
其中一个人走到他面前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现在怀疑你与一个古玩诈骗团伙有关系,请和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路小乔拆下了自己包包里安的微型摄像头,把东西交给了警方。
而顾怀安则正在跟警方指明,黄地珐琅彩梅花纹碗到底哪里看出有问题。
看到这里,冯胖子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栽了。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顾怀安,“你给我等着!”
冯胖子和“李老爷子”被抓住了,路易也被抓住了,但是真正的造假者,那位神秘的朱先生却在警察来之前,跑了。
这也证明了之前的猜测。
这个黄地珐琅彩梅花纹碗上面的痕迹,是他故意做出来让他们发现的!
第70章 回忆录
冯胖子最硬的很,进了警察局也事死咬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不清楚那个黄地珐琅彩梅花纹碗是赝品。
倒是那一位“李老爷子”, 见到警察来了,吓得不行, 没多久就把事情全招了。
他压根就不姓李,大家都叫他老姜, 只是影视城里一个普通的跑龙套的。
冯胖子找到他, 说愿意给他一万块钱, 让他假装成一个有传家宝的知识分子。一万块钱啊!他辛辛苦苦跑龙套一天还不一定有一百呢!
老姜立马就答应了。
——虽然知道这是骗人的,但是这在古玩圈子里不是常有的嘛!又不是骗他,不被发现的话,他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现在都已经进了警局了, 骗子这个罪名估计是逃不掉了。
老姜也油滑的很, 第一时间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冯胖子的身上, 说全都是他指使的。
只不过, 除了知道冯胖子找他来骗人卖东西,其他的事情, 老姜是一概不知。
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 老姜腆着脸笑着看着面前做笔录的警察, “阿sir, 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我、我应该会从轻处罚吧?”
警官把手上的小本本一合,“你知道的东西太少了, 就算想要转作污点证人, 也要看法官的意见。”
看着警方对他刚刚吐露的内容不重视, 沉默了几秒,老姜突然道,“我,我手上有证据!我有冯胖子和那个外国人的对话!”
警官诧异的看了老姜一眼,重新坐了回来,“行吧,先把证据拿出来亮亮!”
也是冯胖子太不小心了。
类似的事情做过好几回,刚开始他也是紧张极了,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
但是在成功几次过后,获得了不菲的“分红”,并且一点儿被人发现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冯胖子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
那天他和老姜谈话的时候,约的是在自己店里。
把事情谈妥之后,老姜本来都要走了,刚出门口,就看见路易走进来了。
一个外国人进来,还一副和老板很熟悉的样子,老姜就留了一个心眼儿。
偷偷折返回去,用手机录下了一段冯胖子和路易商量东西做好没有有没有破绽的对话——虽然事后听起来全程都比较嘈杂听不清楚,但是通过技术手段是可以清晰还原出来的。
冯胖子依然保持缄默,不过有视频音频做证据,加上老姜的证词,虽然并不能证明他们是一个大型的古玩诈骗集团,他找人行骗这事儿是推脱不掉的。
但是为难就为难在那个叫路易的鹰国人身上。
最为外籍人士,路易被抓起来没多久,就有律师过来申请保释。西装革领的,看着就不像是路易能请得起的人。
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一位幕后的“大老板”。
可惜,因为顾怀安的配合,警方掌握了诸多证据,在面对精英律师的时候,也是底气十足。
但是想着要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人,在路易这方面,他们也不好把证据定的太死。容易让幕后之人直接放弃这两颗棋子。
那位朱先生逃走的时候,那些个工具还有瓶瓶罐罐的都没有带走。警察进门的时候,抓到的就是还在睡觉的路易以及一屋子的造假工具。
因着造假者本人和幕后大老板还没被抓到,警方还需要继续查下去。最新得到的消息,就是那位朱先生,似乎登上了前往M国的飞机。
考虑到留在这边可能也很难有再进一步的线索,并且他们在H港已经逗留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在和吴叔道别之后,路小乔三人就登上了回去的飞机。
***
回到沪市。
顾怀安先带着路小乔和范存仁去见了师父。
主要是朱大先生的事情,还需要好好报备一下。
听闻朱大先生很可能只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范云庭不由的叹了一口气,“朱大先生这个名号本来在过去代表着英雄。可是现在……唉!有这样的手艺,怎么就不走正道呢!”
因着是研究瓷器的,范存仁才清楚的知道,能将仿古瓷器做到朱大先生的那种程度,有多么的不容易!
不过也就感慨了几句。
其实说起来,如果要师父范云庭或者师公郑老愿意做的话,做出来的仿古瓷器还真不会比朱大先生查!
把这些事交代好了之后,就轮到路小乔献宝了。
登登登登!
妆匣被拿来出来。
范云庭笑骂了一句,“怎么?要把这个送给我当礼物?师父可没什么首饰要装。”
范存仁凑过来,一脸神秘,“爸,你可仔细看看。这个妆匣里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哦?”范云庭打量了范存仁两眼,发现儿子并不是在说笑,就仔细看起了面前的妆匣。
之前等着冯胖子行动的时候,顾怀安已经带着路小乔盒范存仁查了不少资料。
但是对于那个所谓的私会的小洋房,只能根据一些文献资料和只言片语,猜测是在延安路附近。
这不,一回来就拿这件事来问师父了。
至于让师父找暗格,还是范存仁的提议。
范存仁振振有词,“我爸那人我还不了解嘛!这种有秘密的古玩,要自己找出来,才最有乐趣!”
不过看他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很大可能也是想看看自家老爸被为难找不到线索的样子。
可惜范存仁的愿望很快就落空了。
把所有抽屉都打开之后,范云庭很快就确定了大致的位置,伸手进去没一会儿,就听吧哒一声,暗格打开了。
范云庭风轻云淡的把妆匣放回桌上,把信封拿出来,嘴巴上赞了一句,“还挺有意思的。”
看的范存仁一脸挫败。
但是等把信封打开,看过信纸上面的内容,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范存仁看到老爸都惊讶了,脸上一下子高兴了。都不用范云庭询问,就把他们怎么得到的妆匣的事情给说了,“爸,你可不知道啊!小师妹的运气,简直了!”
“明明咱们一起去的那个冯胖子的千宝阁钓鱼,偏偏大师兄说的就是找几件东西送给小师妹。”
“人家白玉簪子都拿出来了,小师妹偏偏就嫌弃是死人戴过的不喜欢。人家就把这妆匣拿出来了。”
“等那妆匣买回去,我才眯了一会儿眼睛,小师妹就敲门说,她在妆匣里发现了暗格,里面有一封信!”
“话说我全程都在旁边看着,到最后,发现宝贝的还是小师妹。你说,这运气是不是逆天了?”
范存仁还想争取自家老爸的赞同呢。
也没想到过,自从路小乔成了老爸的小徒弟,他这个亲儿子的地位早就一天不如一天了。
不,应该说,这个亲儿子的地位从来都是食物链的底层!
范云庭一点儿赞同的意思也没有,反而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范存仁,“你还好意思说?!
“你小师妹运气这么好,可是她放下学习了吗?再看看你,从小到大接触古玩,现在鉴定的时候还会犯一些小毛病!你这二师兄也不知羞!”
范存仁:……委屈对手指。
等到范云庭批评完儿子的“不思进取”,才转向路小乔,“你们现在来找我,看来是在这封信上遇到什么困难了?”
路小乔点了点头,“我们找了很多资料,但是对于施旦和汪兆民当年密会的地点都没有提及。只有看到汪的一个亲近的下属的回忆录里提了一句,说汪那个时候常常去福熙路,就是现在的延安路。”
“我们就想着,师父您看过不少不公开的资料档案什么的,说不准会知道信里说的小洋房的位置。”
说起这个。
范云庭倒是依稀记得,他曾经看过施旦年老之后的一本类似于回忆录的小手札。
只不过他又不是研究这个的,那个时候年轻,只是对于汪兆民曾经手里的一大批古玩的去向感兴趣,曾经和朋友一起去调查过。
还想过他们能找到那一批古玩,一下子大发一笔!
想也知道,那么多年多少人找过都找不到,哪里是几个年轻人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到最后花了一两个月连根毛都没找到,就都散了。
不过范云庭记得,后来里面的其中一个朋友,还在继续研究民国时期的历史,毕竟民国那个时候,有不少好东西都不知所踪了。
权衡利弊之后,范云庭打了电话。
“老陈啊,我记得……你那里好像有一本汪兆民的红颜知己,那个叫施旦的回忆录?”
老陈诧异,“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是在我手上,怎么你要看吗?”
范云庭慢条斯理,“我之前去你那儿的时候粗粗的看过一遍,记得里头提到了施旦有一个妆匣,装满了珠宝首饰,但是后来被抢了……我徒弟前两天去了一趟H港,似乎找到那个妆匣了。”
除了那封信,妆匣的抽屉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刻着一个“旦”字,也证明了它的主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