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求放过——青木源
时间:2019-04-05 07:55:57

  楚王来了点兴致,“这话若是被晋国行人听去了,可不好。”
  季嬴吐了吐舌头,还带着点儿小孩子的脾气。
  半夏在一旁看着,楚王和季嬴的相处,不像夫妻,甚至楚王完全没有把季嬴当妻子看,就像个妹妹一样。
  果然楚王抬手拍了拍季嬴的头。
  季嬴转头看到半夏,“我知道国君喜欢苏己,所以也把苏己一块带来了。”她话语里有些许邀功的意思,楚王果然又在她头顶摸了一下,以示嘉许。
  “夫人很喜欢苏己?”
  “嗯,”季嬴点点头,她看见半夏就笑了,“国君也喜欢苏己,不如干脆就让苏己入宫吧?”
  楚王眉目都舒展开来,他转头看向半夏,“这就要问苏己自己了。若是她不愿意,寡人也不好把她抢进来。”
  季嬴听后,去看半夏。
  半夏笑了两声,“夫人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楚王只是笑了两声,没有开口继续说话。
  她的脾气他知道有多执拗,若是愿意也就罢了,若是不愿意,强抢进来也没有什么意思。毕竟一生有那么长,他还是希望她能自己愿意。
  *
  巴姬靠在床边,听稚和她说宫邸里的事。
  “哦,那个贱婢现在又把主君被迷的神魂颠倒了?衣食住行全都按照主君的来。就算是当年主母在世,也没有这等派头。那贱婢当真接受了?”
  巴姬说着看向身后的人,稚点了点头。
  巴姬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牙咬的咯咯作响。
  “婢子弄来了一些好物。”说着她附耳在巴姬耳畔,说了一些什么。巴姬听了喜上眉梢,“当真?”
  稚点点头,巴姬脸上的笑意更浓,“那尽快去办。”稚要走的时候,她又叫住,“记得要万无一失。”
  半夏依然是和平常一样到了傍晚时候回屈氏宫邸里,她今日要比平常都还要累一些,楚王的那些心思,她以前多多少少察觉到,但是想起两人之前在路上相互扶持,他待她和别人不同,也很正常。谁知他竟然是真的,不过她也不能拒绝的太难看,楚王毕竟是一国之君,要是惹怒他,那就不好了。
  因为季嬴的那一番话,她这一天里小心了不少,也比平日要疲惫的多。
  回去之后,侍女准备热水给她沐浴净身,另外的人去拿晚膳。午看暂时没有自己的事,暂时先去沐浴换衣。
  半夏已经除了他的隶籍,但是他还是自己寻一个井口,打水随便洗洗。
  午沐浴净身,拿了干净衣物往身上套。突然门口那儿出现一个女子。
  那女子突然出现,吓了午一跳。
  午慌慌忙忙拿了腰带往腰上缠,免得在人前露出什么不该露的。
  女子见到他,不但不走,反而进来,“你是在苏己身边伺候的人么?”
  苏己身边有个小男子伺候,这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午点点头。
  “我有话和你说。”女子脸色苍白,“有人要在苏己的晚膳里下毒。你快过去!”
  女子是宫邸里的舞伎,舞伎在宫邸里也是迎来送往的。不管是主人们还是宾客,若是看上了,都要侍寝。她们自己也作风奔放,在宫邸里,看对眼了,有不少的情人。女子有一个情人就是在庖厨下做事,情人今日干活的时候,路过一个路口,见着两人在说些什么,因为离得太远,他只听到把甚么放到苏己今日的晚膳里。
  女子当年曾经受过半夏的恩惠,若不是她当年挺身而出,恐怕那么多的舞伎都要死了。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知道这个,女子就特意赶过来。奈何苏己住所,她根本进不去,无奈之下,就只能来找午了。
  午听后,大惊失色,他撇下前来报信的女子,也顾不上衣着不整,一头奔了出去。
  事出紧急,他跑的很快,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人身上,顿时惊叫声四起。
  “大胆!”
  有人呵斥,午毫不在意,马上他的后衣领就被人抓住,摁跪在地上。
  屈眳站在那里,看着午挣扎,“你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干甚么?”
  午挣扎着要起来,立刻被人摁了下去,他被迫跪在地上,“放开我,有人要给主人下毒!”
  屈眳脸色一变,他一挥手,压着午的人立刻松手。顿时他立刻跳起来,午一起来,发现屈眳已经不见了。
  屈眳一路狂奔,不等门口的奴隶开门,他自己一脚踹开门,门内的堂上,半夏正端着一碗鱼汤。
  鱼汤冒腾着一股鲜味。说是做汤的是用江鱼,江鱼就是长江里的鱼。她今天胃口不太好,对肉类和菜蔬没有多少胃口。所以想要喝点汤垫一垫肚子,她低头正要喝汤,突然门那边爆出一声巨响。她手一抖,碗里的汤就泼出来一些。
  屈眳奔跑而来,看到她坐在食案前。他一撩下摆,直接几步上堂,看到她面前的食案,还有那碗少了一半的鱼汤,脸色难看,“你吃了?”
  “没有,正要吃,你来了。”半夏把手里的碗筷放下,还没等她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屈眳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席上拉出来,他紧紧盯她好会,“有人给你下毒。”
  话语落下,外面的狗尖叫了一声,待人赶过去看,发现小黑狗已经趴在地上浑身颤抖。
  半夏脸色惨白,屈眳看了一眼食案上动了的那碗鱼汤,“谁也不许动这上面的膳食。”
  他大步走出去,“今日谁做的苏己的膳食,还有是谁拿过来的,统统叫过来!”
 
 
第73章 决心
  屈眳一声令下,庖厨做膳食的,以及送膳过来的侍女全都被关押起来。
  屈眳把半夏面前的那一膳桌的膳食令人抬走。
  半夏看着那条已经毒死了的小黑狗,脸色苍白。只差一点,只要屈眳再晚来半刻,那碗汤就已经进了她的肚子。然后她就要和狗一样,被毒死了。
  “主人!”午站在下面,他晚来了一点,直看到屈眳怒气冲冲的令人把膳食全抬下去,还有好几个侍女被拖出去。
  半夏站在上面,她手握紧了又松开。午叫她,她也是没应。
  过了好久,半夏回首过来,“午,你说,究竟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要我的命?”
  她神情迷茫,全都是不解。
  半夏想了好会,她在这个时代的这么段时日,小心翼翼,尽量避免和人交恶。结果到头来,还是有人要杀她。而且这一家是第三次了,明摆着要她的命。
  “主人,不要多想了。”午道。
  半夏满眼的不解,“难道是我做错了甚么吗?”
  自小父母和她说,若是别人对你有敌意,要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看看是你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可是她现在,想得头都在痛,却也没有发现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需要用自己的命来弥补。
  “主人!”午在阶下吓了一跳,“这和主人又有甚么关系!明明就是那些小人心肠歹毒!”
  午就想不明白,怎么主人会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
  半夏身上微微一颤,呼吸急促了些。没错,她就算是没有做错什么,也会有人怪到她的头上。因为人的恶意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原因的。
  “……”半夏向屋子内走了几步,“伯昭呢?”
  刚才屈眳大步走出去,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回禀主人,屈氏少主刚刚出去审问歹人了。”午低头答道。
  半夏听后,点点头,“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等他的消息。”
  她相信这次,应该就能把背后的那个人给抓出来。饮食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被人下毒,今日被盯上的人是她,下次就是屈氏父子。这危害太大了。
  屈氏宫邸有私牢,平常不好送出去的犯人都会在私牢里审问处决。
  私牢里头的气味并不好,浓厚的馊味里还夹杂着浓厚的血腥,人的惨叫不绝于耳。屈眳站在这种令人不悦的味道里。身旁的家臣听着拷打的时候,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响和人的惨叫,忍不住道,“少主,这种污秽之地,不适宜少主停步。不如到外面去吧?”
  屈眳摇头。
  不一会儿,另外一个家臣进来,他进来对屈眳道,“少主,那碗鱼汤,已经让人查明了,是用赤鲑所做。”
  屈眳眼眸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赤鲑?”
  长江一代产赤鲑,赤鲑有毒,食之能杀人。所以无人敢碰,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半夏的膳食里?
  他下令对庖人用重刑,鞭打之下,庖人直道是今日有人送鱼来,鱼送来的时候已经被片好,他看着鱼肉细腻,又想起之前主君的命令,就给苏己做了鱼汤。
  屈眳一路追查下去,抓了送鱼肉的人,层层往下剥,这种鱼长江里常有出产,因为其暴烈的毒性,所以捕鱼之人对这种鱼熟知于心。哪怕抓到了,也会重新丢回水中,不敢拿出贩卖,更不敢送到贵人宫邸之中。
  “少主,苏己其他膳食也查看过了,都有毒。”家臣在下回禀道。
  屈眳站在那里,脸上一派冷漠,他听着家臣们的禀报,手慢慢握紧,骨节苍白。
  送鱼的人似乎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已经逃了,要抓住的话,恐怕还要个几日。屈眳怒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他叫过午,问了一下到底是何人告诉他有人要在半夏膳食里下毒,紧接着,舞伎被叫了过来。
  没过一会,又有几人被抓。
  私牢里头的血都快要漫了出来,最后除犯人和行刑的人之外,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派出的人在庖厨的灰堆里翻出来,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赤鲑肝脏,喂给狗吃,不一会儿,狗就倒毙在地。显然这都是有毒的。
  除去鱼汤之外,用来下毒的到底是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私牢里惨叫连天,屈眳听着那些惨叫动也不动。过了两日,外面送鱼的那人也抓住了,拖了进来,一顿好打,嘴咬得很紧,就是不说。
  “挖眼,截舌,刖刑,一样一样的给他用。”屈眳听到家臣禀告,冷声道,“看看他到底能撑到第几个。”
  楚国刑罚之多,在诸国之中都有名的。屈眳此言一出,行刑之人也就没了忌讳。
  囹圄里爆出一声变了调的,已经不像人,完全已经是野兽的惨叫。
  刑架上的人一眼血肉模糊,已经被挖去一只眼睛。
  “说还是不说?不说你另外一目也保不住。”行刑之人,把眼里挖出来的眼珠子丢下来,一脚踩的稀烂,那人看到嚎啕大叫。
  “你不说的话,那么另外一只眼也保不住了。”说着他就要动手。
  挖眼的是一只一头削尖了的竹筒,上头毛刺都没有整理,勾着残余的血肉,血淋淋的泛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几人一拥而上,把紧紧闭上的眼睛强硬扒开,竹筒要刺下去的时候,那人撕心裂肺的喊,“我说,我说,我都说!”
  宫邸里闹腾了好几日,人人惶恐不安,生怕下一个被抓去审问的人是自己。
  最后武士去的人是巴姬那里,把巴姬身边的贴身侍女给抓走了。
  傍晚的风里带着浓浓的燥热,屈眳捧着一卷布帛,走到了屈襄那里。屈襄知道屈眳一直都在查下毒一事。他不但没有拦住,反而让屈眳放手去查。
  “查到甚么了?”屈襄问。
  “父亲,这一次恐怕需要父亲亲自过问。”屈眳说着,将手里的帛书递给屈襄。
  屈襄心下奇怪,他原本就要在长子觉有力有不逮的时候出手。现在难道他查不出来甚么了么。
  他把屈眳递过来的帛书从头看到尾,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最后面色极其难看。
  “这是甚么……此女还和宫里的叔嬴有来往?”屈襄放下手里的帛书,看向屈眳。
  “此女道自己常和渚宫内的叔嬴的傅姆来往。此次下毒,也是傅姆提议,再让她去告诉庶母听得。”屈眳答道。
  “而且这个女子不是巴国来的。”屈眳继续道,“是晋人。”
  各国人的性情都不一样,秦人和楚人不同,楚人和晋人又不一样。装的像,可也不能装的太像。屈眳没有遵循那一套周人的那一套妇人除去死刑之外不受其他刑罚的规矩,那女子受刑痛极时候发出的尖叫惊呼,根本不是巴国那边的话,也不是楚语,而是晋国那边的口音。
  “……那女子说此事都是巴姬干的?”
  屈眳不答,沉默以对。
  屈襄霍然从席上站起,此事似乎比表面看起来的还要复杂的多。不仅仅是女子争宠嫉妒那么简单。
  “……”屈襄突然把手里的布帛重重的砸在手边。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巴姬瑟缩在屋子里。前一天屈眳带着武士冲到她这屋子里来,把稚给抓走了。
  武士们把这里看守起来,不准她外出,也不准人进来,除去一日三餐有人送来之外,巴姬看不到别的活的人。
  稚会供出她吗?巴姬想道。
  开始想着,只要苏己死了,能给她泄愤,那么什么都没有关系。可是这天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害怕。
  外面想起一声门被推开的声响。
  武士守住这里之后,大门也被封了。
  那一声给了她希望,很快她听到了她曾经期盼已久的属于男子的足音。那足音她铭记在心,许多天入夜之后,她都在等这个脚步声。
  她走到窗棂前,见到外面门口那里,已经有人点起了火光,在两排排开或管理,屈襄从黑魆魆的门外走了进来。火光之下,巴姬看到屈襄的面色极其难看,她瑟缩了一下,迅速躲到室内。
  屈襄撩起长衣下摆上阶,守在外面的竖仆把门推开,他看了室内一眼。抬脚进去。
  巴姬再次被关起来,但其他待遇还是一如以前,屋子内点着豆灯,只是不见巴姬的人。
  屈襄抬腿进去之后,看了一眼门外,敞开的门立刻从外面被合上。
  他慢慢踱步,不缓不急的步入内室。巴姬躲在内室里,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忍不住缩成一团。
  “巴姬,出来。”屈襄道。
  巴姬身上颤抖了一下,过了好会,她还是没有动。屈襄默默的等了一下,终于一把扯开挡在面前的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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