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哪敢让她自己去啊,当年在大爷眼皮子底下,这位都跑了,这一跑就是五年,大爷翻遍整个大宋也没找着人,这五年大爷那脾气可是一天比一天燥,主子脾气一燥,他们底下当差的可就跟着遭殃了,这五年过得战战兢兢,陆安自己都没少挨排头吃,如今好容易把这位找回来了,再要是弄丢了,自己这条老命也就甭要了,忙吩咐人备车。
杜成眼瞅着杜府的马车停了过来,不免有些着急,忙上前道:“妹子,这备嫁自然得在娘家,哪有在别处的。”
杜若:“当日我进陆家冲喜,杜家备了什么嫁妆?”
当日贪着陆家给的银子,把妹子送过来冲喜的,哪会备什么嫁妆,只得道:“那,时候,正赶上家里的日子不大好。”
杜若:“刚可听见你说,如今的日子还不如以前呢,那时候都没钱备办嫁妆,如今日子更为艰难,自然更没闲钱了,我回去反倒给你们添乱,倒不如寻个清净地儿,我自在了,你们也能省下一笔嫁资,岂不一举两得。”
杜成搓着手凑过来小声道:“妹子你怎么傻了,陆家这样的人家又不缺银子,哪会在意咱家那点儿嫁妆,大管家昨儿就说了,你只管家去住着,旁的事一概不用理会,大管家都能安置妥当。”
杜若看着他点点头:“一个妹子能卖两轮,得两回好好处,倒真是一桩好买卖。”
杜成听她的话越发难听,不禁道:“妹子这是什么话,哥都是为了你好。”
杜若:“为了我好,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呢,那我问你,把杜若弄到陆家冲喜,你们得了陆家多少银子?你们拿了银子,这些年可曾问过她在陆府是死是活,你们根本当没这个女儿妹子,既如此,又何必假惺惺来接人,依我看还是照以前那样,你们过你们的日子去,各自落个拎清。”说着再不理会杜成,踩脚蹬上车了。
陆安刚要跟去,杜成回过神来,忙拦住他:“大管家,这是怎么话说的,我那家里的把屋子都收拾好了。”
陆安:“舅老爷您别着急啊,想来是这些年你们连头儿都不露,主子是寒了心,你先回去,终究是娘家,等以后走动走动就好了。”撂下话上了后面的车跟着去了,陆安可不敢让杜若自己去山上,万一有个闪失大爷哪儿他可兜不住。
杜成没接着人也只能家去了,柳氏收拾妥当早早就在门口望着呢,一边儿望一边儿心里算计着,小姑子是个软性子,好捏咕,往后成了陆家大爷的填房,陆家那么大的家业,自己脚勤些多去走动走动,必然少不了好处,等手里有了银子,她们也在城里买一处宅子,雇几个老妈子端茶倒水的伺候着,自己在家当太太再不用下地干农活了。
柳氏当年家里是在城里开酱醋作坊的,买卖好的时候过了几年舒坦日子,后来她爹沾上了赌,把作坊输了进去,一家子不得已才搬到城外的杜家村来。
这满村里的乡下汉子看过来,也就杜成有点儿样儿,家里是干赤脚郎中的,还开着个药铺子,日子说不上富裕可也不难过,至少比别的人家强,杜成生的也好,比起那些粗黑的庄稼汉子,念过几年书认得些字的杜成在村子里便犹如鹤立鸡群。
柳氏到了成亲的年纪,想嫁好人家,够不上,挑来捡去的就瞧上了杜成,柳氏是城里长大的姑娘,虽说模样寻常些,在乡下也是颇受稀罕,故此媒人婆子一说就成了。
过了门才知道丈夫就是绣花枕头,瞧着样儿好看,可里头就是个草包,又因是独个的儿子,婆婆自小宠着,公爹的本事没学会,反倒养成了一身懒骨头。
先头几年公公在的时候还好,公公会看病,又勤快,天天都去山里挖草药,寻常的草药供自家的药铺子,那些贵的拿到城里卖钱,贴补家里,虽说赶不上柳氏先头在城里的日子,也过得去。
哪想到公公进山采药一时不慎摔死了,家里的日子便大不如前,日子不好,养儿女也就罢了,还的养着婆婆跟小姑子两张嘴,要是不养婆婆说不过去,可小姑子这么大了凭啥还养着啊,正巧赶上陆家许了五两银子,找冲喜的媳妇,柳氏计上心来,哄着婆婆应了,把小姑子嫁了,柳氏这心里才算舒坦了。
其实昨儿陆管家说陆家大爷要娶小姑子当填房,柳氏心里颇为不忿,就小姑子那个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德行,竟有这样的好运道,若早知道这样,把大丫头送过去多好,如今自己就不用变着法儿的沾小姑子光了,成了威武将军的丈母,得多威风。
正想着,就见乡道上丈夫赶着马车回来了,柳氏心里一喜,忙让俩闺女扶着婆婆,招呼着儿子出来,迎姑奶奶就是迎财神爷啊。
杜家老太太偏心儿子孙子,觉得女儿是赔钱货,早晚是人家的媳妇,也不能给自己养老送终,故此即便是亲生的闺女也不是多疼,加上柳氏生了一张能把死人说活了得巧嘴,跟婆婆说事情成了陆家许了五两银子,便能送孙子去学堂念书,孙子是杜家的根儿,将来有出息了能给杜家光宗耀祖还能孝顺奶奶,杜家老太太哪还有答应的。
今儿一早听说女儿被陆家送回来,老太太先是不乐意,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有还送回来的,后来听柳氏说陆家大爷瞧上了闺女,让接回娘家住几日备嫁,嫁妆聘礼一应东西都不用杜家,这样的好事儿老太太自然乐意,倒是也盼着闺女得势了尽尽孝,自己落点儿实惠的好处。
所以杜若猜的不错,杜家这一家子没好人。
眼见着马车停在门口,柳氏紧着几步过去撩开车帘:“可算把妹子盼回来了,让嫂子好生惦念。”帘子撩开里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柳氏顿时恼了瞪向丈夫:“人呢?”
杜成:“那丫头死活不上车,我也没法子,只得自己回来了。”
不上车?柳氏眉毛一竖:“不是要回娘家备嫁吗,她不家来能去哪儿?”
杜成:“说来也奇,我今儿瞧着这丫头竟跟变了个人似的,说的话跟刀子一样,她问我家里的日子既然过得去,做什么还把她送去冲喜,问我既是备嫁,家里可给她置办了嫁妆,末了说往后跟咱们杜家各过各的日子,谁也别牵扯谁,最是拎清,当着陆管家,说了这么一大篇子有的没的,弄得我一个下不来台。”
柳氏颇有些不信:“是不是你趁着空儿跑去赌钱了,没接着小姑子,才寻了这么个不靠谱由头。”
杜成:“家里的钱都在你哪儿,我一个子儿都没有,拿什么赌钱。”
柳氏想想也是,丈夫一个子都没有,赌什么,不禁道:“这么说是真的,怎么可能,小姑子那个性子,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怎会变得这么厉害了。”
杜成:“谁知道,要不是眉眼长得一样,可真是一丁点逗不像,听陆管家说,前几年生了场病忘了好些事。”
柳氏:“哪有这样蹊跷的事,得了场病就忘了,别是装的吧,故意不想认娘家这门亲戚。”
杜成摇头:“我瞧着不像装的,连我都不认得,真不认得。”
柳氏:“就算不认得,娘家也是娘家,没说她想不认就不认的,她糊涂,你也糊涂不成,只管先接回来再说。”
杜成:“她如今是陆家大爷要正经娶的填房夫人,你是没见陆管家见了她都是恭恭敬敬,一口一个主子的叫着,一点儿礼数都不敢错,那又是陆府大门前,她不上车,我哪敢去拉扯。”
柳氏恨得不行:“亏得还是个男人,这点儿小事都干不来,我去,我就不信那么个小丫头还能成精了。”说着就要上车,杜成:“她不在陆府了,说是搬山上去住,你去了陆府也没用。”
柳氏:“那你是死人啊,还不赶紧去扫听,她嫁了陆家大爷咱们就是她的娘家人,不说你我是她的哥嫂,理应敬着,还有婆婆呢,就算出了门子的闺女也该给亲娘尽孝吧,没说她想撇清就撇清的。”
杜成:“我瞧着她可不跟过去一样了,你这么找过去,捞不着好处不说,回头再惹了祸事,可怎么好,那陆家大爷可是威武将军,那是咱们能得罪的,要不算了吧,咱们还跟以前一样过日子不就好了,免得羊肉吃不着反惹一身骚。”
柳氏一听顿时恼了,插着腰:“你也不看看我们娘几个跟你过得什么日子,吃也吃不上喝也喝不上,一年到头连件新衣裳都不敢做,如今好容易望见了好日子,你图拎清,我们娘几个还不干呢,再怎么说杜家也是她的娘家,她攀上了男人自己吃香喝辣的过好日子,不管娘家人死活,做梦吧,这些高门大户的人家都要脸面,好说好道的不听,我就闹他个沸反盈天,咱们受穷苦巴巴的熬,她也甭想过好日子。”
第53章 陆府的香艳事
杜若根本不想理会杜家, 一个是她本来就不是杜家的女儿,也就谈不上什么亲情, 二一个她替自己的前身不值,这杜家人若果真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为了生存不得已把女儿送到陆家冲喜也算情有可原, 可杜家的日子并不难过。
只从今日杜成的衣着打扮就能看出即便住在乡下,也是衣食无忧, 且他还口口声声说,这些年的日子差了不如以前,由此可见, 杜若嫁到陆府冲喜的时候, 杜家的日子比如今更好。
衣食无忧还把亲闺女亲妹子往火坑里推, 这样的杜家人有什么亲情,如今还好意思跑来认亲,他们哪知道, 那个可怜的女孩在陆府过得什么日子,末了还落了个勾引大伯子的污名,杜若完全可以想象, 当时那姑娘的绝望跟无助。
那个小姑娘并不是自己, 自己不是这里的人,更不是十五六怯懦无助的小姑娘,在职场滚了这么多年, 什么人没见过, 什么事没遇到过, 要是没有一颗坚韧的心脏,早回家吃自己了。
所以,即便面对醒过来之后完全陌生的身份,环境,她也并不慌乱,可以有条不紊的计量着如何把日子过下去。
但小姑娘却不然,即便并未亲身经历,但杜若完全能猜出小姑娘在娘家过得什么日子,爹娘觉得是赔钱货,哥嫂更看成眼中钉,想必也没少了打骂,送到陆府冲喜一个是贪着陆府给的好处,再一个估摸也是存着攀附之心,万一小姑娘运气好,过门之后陆家二爷的病真好了,小姑娘在陆府也算站住了脚,到时候杜家作为娘家人捞的可是更长远的好处。
不得不说,这杜家还真挺会算计的,只不过算计到自己的亲闺女亲妹子身上,实在不是东西,小姑娘运气不好,没行完礼陆家二爷就一命归西了,十四五的小姑娘就成了寡妇,还是没有地位不受待见,人人都能欺负的寡妇。
甚至勾搭大伯子的脏水都能往小姑娘身上泼,杜若可不信这样胆小怯懦自卑的小姑娘会有胆子去勾引陆景天。
陆景天行伍出身,不说那张神嫌鬼厌的冷脸,就是那魁梧壮硕的身材,估摸小姑娘看一眼都能吓晕过去,哪还有心思勾引。
更何况,小姑娘十四五就嫁到陆府冲喜,估计除了她爹跟她哥哥根本没见过几个男人,这勾引男人说着容易,做起来难着呢,除非天生媚骨,要不然就得后天修炼,至于怎么修炼也简单,见的男人多了自然就会了,就如那个丽姬,先头是教坊司的舞姬,职业就是取悦男人,所以勾引起男人来异常手熟,秋波一送飞个媚眼,就能让男人连骨头都酥了。
亲眼见识过丽姬勾引陆景天的手段,杜若忍不住想起五年前自己在山上干的蠢事,亏了她还自我感觉良好,如今跟丽姬一比,自己那点儿手段简直可笑。
至于为什么自己成功了,而陆景天却对丽姬的勾引无动于衷,杜若只能说大约是陆景天抽风了。
有些跑题了,总之让杜若相信前身的小姑娘去勾引陆景天,简直比彗星撞地球还不可能,所以百分之百是陷害,至于什么人陷害的,后院那些姬妾有很大嫌疑,还有那位自己未见过的陆府老夫人。
说到这位老夫人,杜若颇有些好奇,忍不住撩起车帘问前头做的陆安:“听丽姬说陆府还有一位老夫人?怎么没听人提过。”
陆安:“回主子话,前头陆家虽也是个殷实之家,却并无官爵,老爷是陆家嫡子长房,先头娶的夫人,大爷十岁的时候病没了,如今的老夫人是那时候娶进来的,后来生了二爷,二爷比大爷整整小了十岁。”
杜若愣了愣:“不对啊,你不说先头的老夫人病没的时候,大爷才十岁吗,怎么二爷会比大爷才小了十岁。”
陆安:“主子有所不知,如今这位老夫人是先头夫人的亲妹子,老夫人病了,便想娘家人,便接过来,一来二去的就怀了二爷,那边儿老夫人刚过头七,这边儿就生了,所以二爷比大爷小了十岁。”
杜若愕然,倒是没想到陆府上一代的纠葛如此香艳,姐夫跟小姨子在妻子生病的时候勾搭上了,还怀了孩子,陆景天的亲娘这死的也太憋屈了,本来是生病想娘家妹子来陪着说说话儿,这倒好引狼入室,直接送老公怀里去了。
杜若甚至脑补出了情节,病歪歪的老夫人脸色蜡黄的躺在床上,明媚鲜艳的妹子在床边跟姐夫眉来眼去,暗通款曲,等老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珠胎暗结,本来就有病,这一下更是活活气死了,老夫人一死,正好便宜了这边儿,娶进门当了填房,生的儿子成了陆家的二爷,陆景天死了娘,丢了爹,却多了一个根本不想要的同父异母的兄弟,就算是亲姨又如何,都能勾引亲姐夫,能是什么好鸟。
杜若倒是没想到,陆景天的身世如此坎坷,听完陆安的话,竟隐约生出一丝怜悯之情来,十岁的孩子遭逢这么大的变故,想想都可怜,不禁道:“后来怎么又成了将军?”
陆安:“那时候恰巧大爷拜了一位奇人当师傅,待老夫人下了葬,便跟着师傅走了,这一去便是十年,老爷下葬的时候才回来,已是皇上亲封的威武大将军。”
杜若心说,这陆景天的人生真跟故事似的,不禁看向陆安,以陆安稳妥的性子,若无目的断不会跟自己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莫非是间接的告诉自己,不用忌讳陆府这位老夫人,陆府是陆景天说了算,正想着,便听陆安道:“大爷年近而立方得了多多小少爷一个子嗣,格外高兴,跟前儿伺候的小厮婆子都是大爷亲嘴挑的,还有大爷跟前儿两个亲卫,也拨给了小少爷,让他们陪着小少爷练习骑射。”
杜若这才明白,陆安刚说了那么一大篇子话,其实就一个目的,让自己不用担心多多,这个陆安倒多虑了,自己好歹是当娘的,若无十分的把握怎会把儿子丢在陆府。
多多跟自己不一样,自己再怎么着也是外人,而多多却是陆景天嫡亲的儿子,除了多多陆景天根本没有别的子嗣,所以多多是独一份的,以陆景天的本事,要是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护不住,自己就该怀疑他这威武将军是怎么来的了,至于这位陆府的老夫人,杜若猜着也绝不是什么善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