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公开杀戮——那暗地里偷偷做就好。
这个该死的地方没有私人的空间——那不要杀死就好了。
所以关键问题就在于到底应该怎么去吃——去舔了。那么该怎么吃呢……直接去舔骨头吗……
林的目光落在前方排排坐的年轻巫妖们身上,从左边扫到右边,又从右边扫到左边。
而就在她无比专注地观察食物的时候,林没有意识到,她眼眶中的灵魂之火真悄然发生变化,已然从原先绿油油的颜色,变成了更加浅淡的颜色。
这是……
被她捏在手中的巫妖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个变化,本来想说什么,但是在触及林那专注到呆滞的表情时,还是生生忍住了。
——灵魂洞察术,真正的巫妖的天赋技能,每一轮仅能发动一次。
居然能够相似到这种程度吗?
白骨烛台形状的巫妖眼中,绿焰悄然闪了闪。
林却没有注意到巫妖此刻复杂的心思,她已经全然被眼前的新世界所吸引住了:这个原本昏暗无光的世界,像是一瞬间被抽去了所有晦暗——然后炸了个漫天的烟花,显出比烟花更加梦幻的场景。
满世界都漂浮着彩色的棉花糖,大朵的像是云彩,小朵的像是打发泡的冰激凌,轻柔绵软,光看着就能感受到那入口即化的美妙。绿色的应该是香草口味,粉红色的是草莓,紫色的是葡萄,黄色的看着像是柠檬……
啊眼前就有几抹黄色的,尤其是最右边的那一大朵,看着尤为鲜嫩。
但直觉告诉她,直接下手会有麻烦。
于是林开始悄悄地观察,然后又有了新的发现:所有棉花糖外面都有一层流动着的,像是雾气一样的壳子——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冰激凌散发出的凉气或者是棉花糖抽出来的细丝,但她很快就意识到,并不是这么回事。
因为有些棉花糖外的雾气格外浓厚,看起来几乎就是雪白的一大朵,有一些像是触手一样四下发散,而她面前的这几只,外面则只有淡淡的、薄薄的一层,并不能完全包住棉花糖本身。
当她爬过去,躲在凳子地下,悄然碰一下那层白雾的时候,里面的棉花糖立刻颤抖了起来,然后雾气朝着她的方向飘了过来。
林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躲过白雾的试探——然后平安过关。
——原来是类似于视野一样的东西。
人在极限的时候,思维总是格外敏捷。
她立刻想起了以前玩过的潜入游戏,立刻就有了思路:只要操作敏捷一些,一定可以完全避开视野,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明确思路后,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飞快地在没有遮蔽的棉花糖后测刮了一把,然后塞入口中。
——太幸福了。
那种半夜三更摸到冰箱面前偷出冰激凌来,刮一点再刮一点的感觉简直让人上瘾。
林一个没忍住,从左到右使劲刮了一大把——结果冰激凌棉花糖全跑了,只剩下最鲜嫩的那一朵还在:它周围的白烟只是最简单的触须状,左右晃了晃之后,就停在了原地。
别跑!
瘾头上来,林再也顾不上许多,横竖左右没有其他的东西,她动手动得肆无忌惮——结果这朵棉花糖不知道为什么反应格外激烈——她才闻了一下,就整个颤抖得和狂风中的树苗一样,然后……就跑了。
唉,还是太急了。
林总结经验教训,决定徐徐图之——还是像刚才那样一点一点刮就好。
就这样,找到了思路的猪头巫妖,在学院里面慢悠悠地逛了起来。在各个金字塔里,金字塔外,她像个刚刚变成巫妖的新手那样,一路走得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偶尔撞着其他巫妖,不忘搀扶一把,或者使劲帮忙拍干净袍子,显出了相当的教养与礼仪。
就这样,当她走出第三座金字塔的时候,肚子基本已经饱了。
正当林考虑自己是不是该收工的时候,眼角突然瞥到一朵巨大的、洁白的棉花糖,飘行缓慢。虽然外面的雾气厚得可怕,且看不清里面具体的质感,但那惊人的香味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菠萝蜜味的。
她立即做出了判断。
第26章 祝福
这一刻, 仿佛全世界的冰激凌都不重要了,她的眼中只剩下这朵硕大的棉花糖。虽然无法窥视到里面的真容,但凭借这香醇但不失清甜的味道,林敢打赌,它一定是夹心的!酒心的!
——想吃。
这是林此时唯一的想法。
事实上她也那么做了,在那朵棉花糖自她眼前飘过——包裹其中的一抹深黑一闪而过的时候,她直接扑了上去, 张开大嘴,狠狠地一口咬下。
猪精特有的小獠牙切开棉花糖表层,就像小刀切开果冻,分外柔顺——入嘴的口感也一样好, 冰凉爽滑——然后咔嚓咬入酒心当中, 吸一口,又甜又香,带着酒精微微发酵后特有的味道, 香醇无比。
吸溜——
美味滑入口腔的瞬间, 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升华了。
天堂不过如此。
她恍恍惚惚地想着,还想张嘴再咬。
“嘶——”
一阵凄厉的嘶鸣突然直穿入脑。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林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一片寂静, 只有嗡嗡的蜂鸣声。
紧接着身下有什么东西骤然颠簸起来,疯狂抖动, 似乎像使劲把她甩开踢墙上。林想也不想, 凭着本能死死抱住那个东西, 手脚并用,连牙都用上了。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不过一瞬,她的脚下就是一空,整个人随着身下的那个东西腾空而起,向天上窜去。
颠簸,跳跃,翻滚,旋转再旋转——大概就是那种落到洗衣机滚筒里面进入甩水模式以后的感觉,于一片昏暗中晕头转向,坐过山车都不曾如此销魂。
而被甩水的同时,耳边的嘶鸣就没有停止过,虽然几次以后对眩晕的抗性明显提升,但那难受劲还是别提了。
林心里忍不住想到了那只该死的巫妖。
按照那只毛绒兔子的吹嘘,是感受不到寒冷饥饿晕眩恐惧之类的痛苦的——更不用说产生“想吐”这种感觉。
巫妖连胃都没有,要怎么吐?
“呕——”
现在她知道了,呕吐和有没有胃没关系。干呕比什么都难受。
也因着这股难受劲,眼前原本梦幻般的景象慢慢散去,露出了可怕的真相:她四肢扒拉着的,是一条粗壮的大腿;嘴边紧挨着的,是一块被啃秃了毛的屁|股,虽然大得惊人,但顺着那优美的曲线、光滑的皮毛一路看上去,能看到它们主人飞扬的鬓毛,修长的脖颈,还有空空荡荡的头部。
对,她好像扒拉上了一只没有头的马,已经陷入了半疯癫状态的那种。这感觉就像是在荒野里突然上了一辆没有司机的跑车——开全速使劲飙,随时都可能翻车。
——没事。
林一边努力扒得更紧,一边安慰自己。好歹现在是在半空中狂奔,什么障碍物也没有,不用担心会撞到什么东西……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身下忽就一轻,急遽失重的感觉瞬间传来:那只没有头的马已经开始像个瞎子一样,掉头向下俯冲而去。
林还来不及惊呼,就被它带着,以坠机的气势开始向地面俯冲而去。
原本已经只有芝麻大小的建筑群,转眼就变得核桃大小,然后放大成桃子,接着是大饼。
喂!这是要干嘛!
看着急速接近的地面,听着浑身骨头死命嘎吱乱响,林突然有了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意思?
又要被摔成烂泥了?
林猛地扭回头,将脸深深地埋在马里,等待最后那一下足以粉身碎骨的撞击。
风声和马鸣在耳边尖啸而过——然后突然消失。
而那让人恐怖的失重感也同时消失了。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咦?怎么回事?
林悄悄地抬起头来,然后就被满眼的圣光照瞎了眼——不是夸张,也不是比喻:满眼都是耀目的圣光,不是太阳那种不可逼视的感觉,更像是夏天被烤得发白的地面,那种明晃晃的反光。
而这所有的光都来自于眼前的家伙:
一只从头到脚都笼罩在白袍子中、手持烫金白皮书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圣光的巫妖。要不是它偶尔露出的手脚明显是白骨,林几乎以为面前的这个家伙是跑错了地方。
不知道它做了什么,那只发狂的无头白马在半空中停下,没有头的脖子不停地蹭它的手,一副十分乖巧的样子。
仿佛感觉到林的注视,他回过头来,咧开嘴,露出了一个非常“温和”的笑容,声音也同样的柔和而富有磁性:“啊,真是非常抱歉,平时我顾不上看它,总是放任它在学院里乱跑,没想到它竟然受惊了,也连累了你差点受伤害。”
“哦,没什么……”林讪讪地想要爬起来,但因为眩晕的时间太久了,还是影响到了她对四肢——尤其是脑袋的控制,一个没坐稳,差点又要脑袋冲地摔下去。一旁的白袍巫妖却是眼明手快,立刻一手托住她的脖颈,另一手向下一捞一托,径直将它打横抱起。
“……”
突如其来的待遇非但没有让林感到惊喜,反而让她突然生出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们的身下传来了参次不齐的倒抽气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还在专心学习的巫妖们已经全部跑了出来,密密麻麻地挤在金子塔尖的广场上,仰头看着他们,眼眶中的灵魂之焰瞬也不瞬,看起来极为专注。
“不要担心,我亲爱的学员们,”白袍巫妖的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地传达到了每一位巫妖那里。更准确地说,是直接在他们的灵魂中响起,“刚才那场喧闹不过是意外。看啊,你们迷途的同伴就在这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林托举过头顶,姿态轻松,如同托举一只即将牺牲的小羔羊。
不知道是不是林的错觉,被托高的瞬间,她好像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亮。
他就这样举着林,从半空中一步一步朝着下面走去。所有巫妖都不由自主地向两边散去,如同圣人分开的红海,给他留出通行的路来;身后,那只无头马悄无声息地跟着。
等到地面上站定以后,白袍巫妖又再度开了口:“请不要担心,我保证今后类似的事情在也不会发生,你们必能够在一个安全、安静的环境里专注于学习。”
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林。
这意思是要把他那马栓起来了?
林暗暗揣测。
这样以后要吃可不是那么方便了。
“至于你,年轻的巫妖啊。”白袍巫妖伸出手,像是安抚似地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现在,请容许我表达小小的善意。”
“——我将给你一个小礼物,帮助你尽快摆脱今天这场遭遇的可怕影响,重回知识的怀抱。”
怎么又是这个套路?
林下意识地就想偏头。然而按在她脑袋上的手再次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量,它牢牢压住了她那只大脑袋,不容她有丝毫反抗。
紧接着,一股凉气从脑门直灌而下,伴随着白袍巫妖温和的吟咏:“我将给予你无上的祝福——愿你的心中只有学习,知识将是你快乐唯一的源泉。”
……
白袍巫妖说完的瞬间,整个广场陷入了沉寂,接着排山倒海的嘶吼与欢呼响了起来,所有巫妖都一齐大喊:“Et amamu cognita!Et amamu abyssum!”
……好羡慕啊。
卡姆跟着周围的巫妖一齐欢呼了几声,由衷地羡慕交了好运的林。
刚才周围就有学员说了,这只白袍巫妖好像就是学院的创始人,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呢。果然气势惊人,一看就与众不同。
以前老听圣堂里的牧师说巫妖是堕落的、邪恶的象征——但今天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不仅救了木拉拉,还愿意慷慨地给她祝福。
要知道带有魔力的祝福可一点都不便宜,圣堂里面但凡和魔力沾点边的东西,差不多都能花掉他几个月的工资。这还是那些小地方的牧师的收费。
木拉拉刚才接受的可是创始人的祝福!
这样的祝福一定不同凡响吧?
卡姆这样想道。
于是乎,当卡姆再度来到乌鸦嘴教室的时候,他突然发现,第一排的石凳上,他的位置已经被木拉拉给占去了。
这没什么,卡姆非常好脾气地挪到了第二排。
事实上这着实让他松了口气。本来在这个教室里看到木拉拉就让他很惊讶,甚至有点尴尬——毕竟刚拒绝别人,怎么样重新做回朋友是一件很值得研究也很难处理的事情。
幸好木拉拉同学直接坐在了他前面,非常专注地听着乌鸦嘴老师上课,而不是像上节课那样躲在教室的角落里睡觉——万一他偷偷看自己,卡姆会觉得非常不好意思。可换个位置就不一样了,至少那种随时可能被人注视的感觉就没有了。
然而乌鸦嘴的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木拉拉同学突然噌地站了起来,径直向外面走去。
“怎么了?”卡姆惊讶,不由小声问道。
刚走了几步的木拉拉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本来就只是过来纠正一下发音。现在目标已经达到,我需要抓紧时间,寻找下一个学习的目标——”
“可你刚刚才受到惊吓,不考虑休息一下吗?”卡姆好心地建议着。
“不,”木拉拉沉声拒绝了,“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学习。”
第27章 另一面
“怎么样?要一起吗?”
木拉拉那硕大的脑袋转了过来, 眼眶中的灵魂之焰亮得出奇, 仿佛十分狂热。
卡姆被那炽热的眼神所震慑, 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来?那我走了。”木拉拉显然急着去学习,完全没有耐心再等卡姆的答案。